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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宇的话虽然不能引起江易多大的情绪起伏，但他全都听进去了。从醒过来到现在，他对恢复记忆这件事一直很困惑，找回记忆不同于其他，是看不到终点和目的的一件事，所以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程烨说让他配合，这好像的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谢尧走在前面，拉开衣柜说：“这里都是你的衣服，你自己选吧。”说着同时转过身，正好对上江易的视线，心脏猛跳两下，他忍不住去想，江易是在身后一直看着他吗？但他又记起上次江易假装失忆的时候，被他逮到偷看，视线会匆忙闪躲，而这次，江易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狼狈和尴尬，只是慢慢转开目光，看向衣柜，然后随手捞了件衣服就走到一边去了。
预感自己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要面临无数次这种失落，他只能尽量调整情绪，不要有太多期待。
“这是什么？”江易刚脱了上衣，低头的时候注意到地上反光的东西，弯腰捡了起来。
谢尧一转头就看到江易赤裸的上身，沉寂已久的渴望挣扎着往外翻涌，却在江易正过来朝着他时，一眼看到了胸口的枪伤，跟着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像是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抬手就要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却在触到皮肤之前，被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手腕。这个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挥开江易的手，然后死死抱住他，可江易满眼都是警告，跟曾经在电梯那次完全不一样。
同为男人，在一个房间换衣服当然没什么，但被另一个男人上手摸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他们是恋人，江易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甚至还没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居然是个男人这件事。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谢尧一遍遍告诉自己，然后才注意到江易捡起来的是之前被他丢掉的戒指。他后来只找到了一枚，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另一枚怎么都找不到，没想到今天被它的主人亲自找到了。
谢尧咽下刚才的那些不甘和难过，举起自己的手在江易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戒指，跟这个一对的。”
说着他拿过江易手里的那枚，这次不顾江易的反对，尽量用让江易不那么别扭的方式拿起他的手，然后把戒指推上他的无名指。像是怕江易会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谢尧给他戴上戒指就催促他赶紧换衣服，然后快速出了卧室门。
直到晚上洗完澡江易才主动找他说话：“我睡哪里？”
不怪谢尧有小心思，他表情有些犯难地说：“就卧室那一张床……”
江易倒是不介意，他睡哪都无所谓，回到卧室在床的一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谢尧不知该开心还是失望，但凡江易想到他俩之间的关系，多少也会有些避讳，然而江易完全不在乎，床那么大，江易一定是觉得两个大男人睡个觉而已，但像刚才那样碰他却不行。不过谢尧又安慰自己，好歹能睡一张床，还是应该开心。
然而这份开心维持了还不到一分钟，谢尧心里那丝若隐若现的甜就彻底烟消云散。江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那枚被他强行戴上的戒指，放在了床头柜上。
第73章
概要：你想听什么？
夜很安静。
谢尧以前就发现，江易睡觉连呼吸都很轻。身上的薄被还是谢尧进来给盖上的，他今晚注定睡不好，只要闭上眼睛看不到江易，他就开始胡思乱想，哪怕睡意袭来，他也会不断睁开眼确定江易正躺在旁边。最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是噩梦不断。
江易睡眠浅这个属性一如从前，但凡有点动静，他都能醒，有时候只是不睁眼罢了。
一开始他只察觉到旁边有动静，后来才发现，是谢尧压抑又隐忍的哭声，如果不仔细分辨，其实很难听出来他是在哭。江易不得不睁开眼，看向谢尧那一边。
谢尧背对着他隔开一段距离，身体蜷缩着，微微发抖，一看就是在做噩梦。
“谢尧。”江易试图叫醒他，但没能成功。于是他伸出手在谢尧的肩膀上拍了拍，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便凑过去握住谢尧的肩膀轻轻晃动。哭声终于停止了，谢尧在黑暗中睁开眼，意识却还停留在痛苦的梦魇中，呼吸有些急促。
江易判断他大概缓一缓就好了，于是没再管他，正要重新躺回去，忽然被谢尧转过身一把抱住，他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还是身边的江易太过不真实，谢尧意识回笼的瞬间就只有抱住江易这一个念头，别的什么都想不到。江易的避讳、抗拒和失忆，他统统扔到了一边，他只想紧紧把江易搂在怀里，并且就这么做了。
“江易……”
这一声饱含了太多情绪，思念，不甘，委屈还有无尽的爱恋。他把头埋在江易的胸口，听着从胸膛传出的有力心跳，一下一下就像是敲击在他自己的生命脉搏上，让他无比安心。记起那道枪伤的位置，他隔着衣服抚上了江易的胸口，拇指轻轻摩挲寻找着具体的位置，然后摸着摸着动作就变了味。
也许是梦境让他始终不是特别清醒，发觉江易任他抱着，欲望便关不住了。他微微仰起头，冲着江易凸起的喉结咬了上去。
说是咬其实很轻，应该算是一个吻。就在他想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江易冰冷的声音：“你抱够了没有。”
所有的热度瞬间退了下去，谢尧的嘴唇甚至还贴在江易的皮肤上，却只能生生退开，然后万般不舍地松开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多可笑啊，他心里一片荒凉。曾经爱到见不着他就连生活都提不起兴趣的人，今天却因为一个拥抱要让自己道歉。但他能怪谁呢，怪这个记忆一片空白的人吗？
江易作势要起身，谢尧太清楚他什么意思了，先他一步下了床，头也没回留下一句：“你睡吧，我去外面。”
就在他打开门的时候，江易不再像刚才那么冷淡，而是换了一种劝慰的口吻说：“如果我始终想不起来，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谢尧握着门把手停住，几秒后走出卧室随手关上了门。随着门锁咔哒一声，他再也忍不住，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流着眼泪。
江易盯着被关紧的门，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记忆的碎片锋利地刺进他的大脑，很快，头疼就盖过了其他。他眉头紧锁，按着太阳穴轻轻揉压，想要抓住那些闪过的画面，却很快又变成一片空白，烦躁加剧。
对于没有记忆的人来说，在哪里醒过来的第一反应都是陌生。江易坐起来看到床的另一半空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心情不是很好。
外间叮叮咣咣了好一阵，他对谢尧在做什么不是很在意，洗漱完才发现桌上摆着早餐，有楼下买的，还有自己做的，至于怎么知道的，看那个颜色诡异的煎蛋就明白了。
谢尧看到他站在桌边盯着餐桌上的东西，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都煎不好，不是油少了，就是火大了……”
江易在桌边落座，很客气地为他的忙碌道谢，却一口煎蛋都没吃，谢尧只好默默把两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吞进肚子。
气氛不算紧张，但谢尧觉得太难熬了。
中午的时候他对着食谱发愁，因为不想让江易吃外卖，他还是准备自己做。可早餐江易明显对那个煎蛋很不满意，吃的都是他买回来的，要怎么才能把这顿饭做好呢？
正一筹莫展，江易走进厨房。谢尧看着他默默把袖子卷到手肘，拧开水龙头洗手，然后合起菜谱放到旁边说：“我来吧。”
谢尧下意识让到一边，心里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江易肯定是觉得你做的东西吃不成所以才亲自来，另一个说江易肯定是跟以前一样习惯做饭给你吃。
打了半天没结果，谢尧就杵在一边看，时不时递个盘子拿个调料什么的。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以前自己吃江易做的饭也太过理所当然了，仔细想想，江易跟他住到一起后，他连扫把都没碰过，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江易一个人全包了，他无知无觉地享受着这些，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被照顾得有多细致。
沉浸在回忆中容易让人无法自拔，要不是辣椒的味道有些刺鼻，谢尧还真没注意到江易做了些什么菜。
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谢尧看着端上桌的两个菜，一个红通通看上去就很辣，另一个虽然不至于很辣但味道也很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江易：“你喜欢吃辣？”
江易盛好了饭放在桌上，倒是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随意答道：“应该吧，没想太多做的，你不吃辣吗？”
谢尧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虐，眼神暗了下去，没再说什么，端着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夹菜往嘴里送，胃里越烧，他吃得越凶。江易自己都没吃几口，却不觉得谢尧狼吞虎咽的样子是因为喜欢。
要不还是尽快回去工作吧？他喝了口水，胃里的热度降下去一点，转而又想，放江易一个人在家不太行，保不齐他跑出去被发现或者被带走之类的，那就完蛋了。
想到这谢尧发现江易已经吃完了，便放下筷子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可以跟你讲讲，不用一次性知道那么多，就挑你感兴趣的。”
似乎对他的这个提议很赞同，江易思考了一阵，问他：“我们怎么认识的？”
他以为江易会问自己为什么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没想到江易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他们俩的，谢尧心里一阵甜，他现在可以说是没有糖也要给自己硬造点糖出来了。
“咱们俩……”
“希望你不要骗我。”江易忽然插了一句。
谢尧觉得江易可真是厉害，总能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点安慰的时候硬生生拍散。他再怎么喜欢江易，也是有脾气的，江易这话什么意思？别骗他？是觉得自己会编出一段虚假的浪漫故事囚禁他的感情吗？如果编故事就能让他心里生出爱，那不是太容易了吗？
“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吗？我骗你什么？骗你我们曾经很相爱？你不如说说你想听什么，我照着念好不好？”
他嘴上挂着苦笑，眼眶一个劲发酸，太多的委屈堵在嗓子眼，接着从嘴巴溢了出来：“你想听我们关系并不深，你其实不喜欢男人。你想听我曾经追你但是你怎么都不答应，是我死缠烂打弄得你没办法。你想听我跟你上床都是我瞎编乱造，你其实什么都没做过。你还想听自己不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幅样子，够了吗？你还想听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他没少哭，但此刻却跟自己较劲似的硬把眼泪忍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一些字眼过于露骨，江易表情有那么点不自在，似乎后悔自己的说辞，但碍于面子又不想服软，只好收拾碗筷起身往厨房走，像是这场对话完全没发生过。
明知道江易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才会如此，谢尧却忽然忍无可忍，几步跟上去，一把拽过江易的胳膊把人按在墙上。因为太过突然，江易来不及反应，被谢尧拉得失去平衡，碗筷踢里哐啷全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干什么！”江易被抵在墙上，怒目而视。
看着被惹恼了的江易，谢尧心里生出一股邪火。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他不管不顾地照着江易的嘴咬了上去，是的，不是吻而是咬。
江易第一反应这人是不是疯了，嘴上一疼，舌尖很快尝到血腥味。他奋力推开谢尧，却被谢尧再一次逼近噙住嘴唇。这次更夸张，谢尧直接将手伸进他的衣服，还没等他阻止，谢尧的另一只手就按住了他腿间的某个部位。
江易瞬间瞳孔放大，全身肌肉绷紧，细密地起了层鸡皮疙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谢尧整个人推了出去。力气比先前要大很多，谢尧大概是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因此没毫无防备，这一推，脚下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在地上。
“嘶——”
掌心传来尖锐地刺痛感，很快温热的液体蔓延至整个手掌，他抬起手一看，一道狰狞的口子往外冒着血。
本以为只有这一处伤口，痛感却接连从他的臀部，大腿传来，应该都是被刚才摔在地上的碎片划伤了。
“你他妈有本事一辈子别想起来！”谢尧怒视着江易大吼。
江易一时怔在原地，鲜红的颜色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头针扎般的疼了起来。他手掌抵在眉骨上方拼命按压，疼痛不减。
谢尧注意到他的动作，再也顾不上愤怒和手上的伤，勉强站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这种疼短的持续几秒，长的可能要几分钟，这次不算长。刺痛缓缓退去，腕间传来湿热的触感，是谢尧的血。
视线下移，江易看到谢尧一侧的裤管也被血洇红，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就要往门口走。
谢尧还没来得及为这个突兀的行为生出什么情绪，在看到他朝门口去的时候就急忙叫停：“哎你等等！”
江易在门口停住，偏头看着他，谢尧赶忙提醒：“你不能出门，放我下来吧。”
见江易站在原地不往前也不放开，谢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又没想起来，这是干什么呢？内疚吗？他无奈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去医院。”
江易终于反应过来他这个姿势和打算出门的行为有多反常，不再犹豫，把谢尧放回地上站好。谢尧本想使唤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房间里拿了手机和外套，又慢慢走到门口，出门前重复了一遍：“在家待着。”
等谢尧走了以后，江易回到两人争执的地方，看着地板上斑驳的血迹，心里一阵刺痛。
他推开谢尧并不是因为恶心，恰恰相反，他的大脑不记得，但身体的触感却是熟悉的。他也很清楚自己跟谢尧的关系一定是非常亲密的，只是这份亲密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遥远太陌生了，不是说好了不着急，慢慢来吗？
他看向紧闭的大门，想象着谢尧独自去医院的场景，心头涌上担忧。
第74章
概要：外人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谢尧已经走不动了。虽然万幸没有伤到动脉，但持续失血让他脑袋一阵阵地发晕。还好是工作日大家都上班去了，周围要是有人，看他这幅样子估计得报警。
后来站都站不住的时候，谢尧勉强靠着墙，摸出手机犹豫是打120还是叫人来。手上的伤还好，他看了眼自己的腿，又抬眼望了望自家窗户，这大白天的，救护车进来呜啦呜啦吵得要死，能把整个小区都惊动，更何况家里面的江易。
把周承宇的电话调出来要拨的时候，谢尧想起这人对江易现在十分不待见，要是被他知道这一出，还不得吵翻天。于是他没再犹豫，最后打给了胡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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