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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南已经无所谓他说这些，其实今天他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不光是说给谢尧，也是说给他自己。尽管他并不确定，房间另外两个人可能更是觉得他恶意满满，但他还是尽量解释：“我跟程烨说他妻子是被杀害的时候，程烨说他已经知道了。但我是亲眼看到黑子把尸体扔下船的，如果没见到尸体，他怎么知道人是被杀的呢？”
压抑的哭声慢慢止住，谢尧缓缓抬起头，浓重的黑眼圈衬在通红的眼眶下，看上去有些吓人。他不是想不到一些可能性，只是不敢再随便抱有什么期待，所以问到底：“什么意思？”
“上次他带我去吃饭，提到我哥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在说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他明明已经打捞了他老婆的尸体，却在船上跟所有人撒谎，很明显是在隐瞒这件事，而且两个人坠海前后不到两分钟，没理由只捞上来一个。”
谢尧的眼神越来越亮，静静听着。
“我想他没有刻意向我隐瞒，就是认定我不会告诉我爸，但是会透露给你，他大概有不能承认的理由，但他也不想让你太伤心绝望。”
“那你会吗？”谢尧追问。
路知南摇了摇头。
*
得知江易醒过来的消息后，程烨第一时间赶往疗养院，生怕江易满心都是谢尧直接跑了，这让他爸或者刘宏斌知道，麻烦就大了。
车子在路上堵了将近俩小时，本来路程就远，耽搁下来到地方都快半夜了。
护工因为程烨的嘱咐一直守在病房门口，连连打着哈欠，总算是把程烨等到了。见到程烨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她刚要开口，程烨就推门冲了进去。
“程先生，江先生他……”
“江易！”程烨觉得终于可以喘口气，他实在不想单打独斗，急匆匆走过去给了江易一个拥抱，冲他抱怨：“你再不醒，你老婆就要跳江了。”
“我老婆？”江易越过程烨的肩膀看向后面追上来的人，有些疑惑地问：“我结婚了吗？”
程烨兴奋的笑容冻在脸上，护工急急忙忙跑过来说：“江先生昏迷太久，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备注：明天见面！同居！调教媳妇儿！
第72章
概要：我喜欢男人？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郊外比城市安静，再小的雨声听上去也格外明显，程烨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心烦得要死。
他都不知道该跟江易说些什么。一开始他以为又是装的，但却找不到理由，而且几句话聊下来，发现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家世背景，人际关系等等。
程烨问过医生，医生重复了护工之前的说法。江易的长时间昏迷本就是因为溺水造成的，大脑长时间缺血缺氧对脑组织功能影响很大，能醒过来已经很不错了，失忆应该是暂时性的，而且算是后遗症里面最轻的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恢复记忆？”程烨比较关心这个。
“找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多接触多引导，会恢复的。”
这正是程烨最苦恼的一点。他盼着江易醒过来，可这醒过来还不如没醒呢，活的，会跑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程烨试图再跟他聊几句，但是江易的回答都很苍白，没什么实质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不记得了，问多了还会头疼，再问就会被瞪。江易瞪着他的样子让他一如既往地犯怂，最后只能嘱咐护工看着他别让他自己跑出去，自己先回去了。
这一点他倒是想多了。江易听过医生的诊断后，知道记忆是会恢复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哪儿也去不了。只不过他不急，有人急。
知道江易醒了，程烨觉都睡不安稳。没两天就又驱车赶去疗养院，想要看看江易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这天刚好是个周末，程烨担心出城的人多，中午过后就从酒店出发了。因为心里有事儿，平常几十秒的红灯他等得极为不耐烦，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连着过了几个红灯之后，他无意中瞟了一眼后视镜，忽然感觉后面的车看着眼熟。
刻意绕了几条远路后，发现果然看到了同一辆车，手机适时亮起，程烨点开看了一眼，是谢尧发来的消息。
谢尧坐在车里心脏突突猛跳，他蹲程烨蹲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今天程烨的行车路线跟平时大有不同，心里越发清晰的念头怎么都挥之不去，激动、紧张、期待等等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直到他发现跟着程烨的似乎不只有他一个。
刚刚有多急切，现在就有多恐慌，别无他法，就算今天没有结果也不能再有什么万一了，他掏出手机给程烨发了条消息：有人跟着你。
没想到程烨很快回复：我知道。
谢尧又发了一条：我也跟着你。
程烨直接拨了电话进来。
“‘也’是什么意思？我后面的不是你吗？”
“我坐的出租，跟着你的是辆SUV。”
“我操。”程烨直接挂断电话，调转方向。看来今天江易是见不着了，他索性把车开上了另一条路……
*
程建义刚打完一通国际长途，才招呼外面等了很久的人进来。
来人低着头如实汇报：“先生，程烨今天去墓园看夫人了。”
程建义只听声不看人，像是自说自话一般望着窗外感慨：“是啊，改天我也该去看看。”
一旁的人犹豫了一下问：“那……还要继续跟着吗？”
窗外是自家熟悉的花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程建义过了一会才回答：“多留意吧。”
*
有了这一次，程烨不敢再随便往疗养院跑。他看着手机里谢尧那天最后发来的短信，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短信上写着：我等着你。
三天后的傍晚，程烨专门挑了个晚高峰，车子堵在高架上，一两分钟往前挪动一点，非常磨人。但程烨这次一点都不急。
跟着他的车不管是他爸还是刘宏斌安排的，都没差。他不确定每天跟着他的会不会换新车，或者中途来个什么跟踪接力之类的。因此他堵在高架上，随着缓慢的车流默默记住前后的几辆，然后在一个岔路驶下高架，又来回绕了点路，终于确定没有车跟着他之后，才重新开往郊区。
算起来除了疗养院的护工，程烨算是江易目前最熟悉的人了，因此见到他的时候少了上次的警惕，但也没看出有多高兴。
打发走护工，程烨关好门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江易顺势坐在他对面，看到程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向他，语气平平道：“这是你老婆。”
上次程烨提完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今天又一次提起，难得牵动江易的心念。
他拿起照片垂眸看了一眼，然后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程烨没有半点询问或者解释的意思，江易又把视线落在照片上，不确定地问：“我喜欢男人？”
“你喜欢男的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喜欢他。”
“有多喜欢？”江易看着照片上的人，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程烨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跟江易谈论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因此说起话来像例行公事，“大概喜欢到愿意为他去死吧。”
见江易表情复杂，皱眉盯着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程烨快速说道：“说起来你这次受伤失忆都跟他有关，所以你不能继续待在这了，理由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没地方去，在外面瞎晃估计活不了几天，先去他家住着吧，虽然他家就是你家，但谁让你什么都忘了呢。”
江易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他谁都不相信，但他连同记忆一无所有，无法对抗程烨的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于是江易没再多问，点头答应。程烨总有种要把个烫手山芋脱手了的感觉。
*
谢尧发给程烨那条“我等着你”的消息程烨始终没回。一连几天他都焦虑到失眠，偶尔睡着也是噩梦连连。梦里一会是江易沉在深海，一会又是江易鲜血淋漓。每次惊醒他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和失落。他开始怀疑自己对程烨的期许会不会是程烨故意在跟他周旋，为了让他慢慢接受事实。每每想到这一点，谢尧就止不住地开始发抖。重获希望又失望，远比什么都没有要更令人痛苦。
周承宇每隔两天会过来看看他，理智上他深知自己不能这样让关心他的人疲累，所以白天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难过和焦躁。为了让周承宇放心，他主动说自己打算回去工作，周承宇果然大大支持。
“一直在家待着会出问题的，程烨那边肯定有戏，你别太急，相信我。”
像是为了鼓励他，周承宇补充：“我哪次没说对？当初我就说江易肯定喜欢你，结果回去你俩就搞到一块了，这次也一样，放心。”说完他拍拍谢尧的肩膀，心里却比谁都虚。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江易确实可能没死，但一天没见到人，谁也不能说没个万一。
谢尧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看得周承宇心里难受，面上吐槽他：“行了行了，笑不出来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菜给你放冰箱里了，记得准点吃饭，别总叫外卖。饭做好了给我拍照片啊，我走了。”
周承宇又四处看了看，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问：“路知南说的那什么窃听器你拆了吧？”
谢尧在客厅看不见人，只低低嗯了一声。周承宇这才放心，刚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个年轻男人，手举在面前是准备敲门的动作。
开门的人不是谢尧，程烨以为自己走错了，还没开口，就见周承宇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破声喊道：“江易！”
程烨第一个反应是卧槽暴露了吗？手往身后一拦，把江易挡住，眼神充满警惕。
不过一两秒，两人就听到房间传来接连碰撞的声响，然后看到谢尧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却生生在房门口停住，周承宇见势往旁边侧了侧身。
“江……”他觉得自己特别不争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哽咽了几次才接上：“是江易吗……？”
被叫到名字，江易终于从程烨身后往旁边挪了一步，完整地出现在谢尧的视野中，正对上谢尧投过来的视线，果然是照片上的人，他的……
他很喜欢这个人吗？
谢尧站在原地却迈不动步子。江易看上去变化不大，头发长长了一点，额前的几缕碎发快遮住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的是谢尧不熟悉的运动休闲装，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这个距离看上去就跟个大学生似的。
他看得如此细致，才能发现眼前的江易有多么陌生。
这个画面看在周承宇眼里实在唏嘘，当初在森威蹲守江易，谢尧的反应跟眼下差不多，好在这次真的是江易，没有看错。
程烨看到谢尧总算放下心来，往江易那边偏了偏头，然后正过脸说：“进去说吧。”
到这周承宇才发现事情不太对，谢尧反应没反应过来他不清楚，但江易见到谢尧，绝不该是这幅样子。他重新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江易。
带着满腹疑虑，四个人回到客厅各自找地方坐下。
谢尧当然意识到江易的不对劲，他进门后视线就没从江易身上移开过。可江易虽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却目无波澜，一定要说有点什么的话，大概只有疑惑。
注意到谢尧的眼神，程烨一个头两个大，开门见山：“别看了，他在海里脑子泡坏了，不记得你。”
江易闻言斜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明显，程烨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继续冲谢尧说：“你既然能跟踪我，想必已经从路知南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多的我就不说了，江易恢复记忆前，不能让我爸或者刘宏斌知道他还活着，我的建议是最好连门都别出。医生说了，他失忆是暂时的，但是这个‘暂时’是多久谁也不清楚，让他跟你待着有助于恢复记忆，你多跟他聊聊。”
谢尧比刚才冷静许多。只要江易还活着，他什么都能接受。没再继续盯着江易的脸，他看向程烨问：“如果他一直不恢复呢？”
程烨一摊手，“别问我这么难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被按下暂停，谢尧当然乐意陪着江易，但前路一片迷雾，什么时候到头呢？
周承宇始终观察着江易的行为举止，待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忽然厉声质问：“我说你不会又是故意的吧？”虽然是个问句，但被他说得尽是嘲讽。
谢尧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周承宇才不管那么多，嘴像开了挂，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有你这样的吗？说死就死，说来就来，然后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对，你最辛苦，最了不起，中枪了坠海了你太不容易了，可最受折磨的人根本不是你！”
程烨中间想插嘴来着，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胸看戏。
谢尧拽了拽他的袖子，却像按下了什么开关，周承宇直接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越说越来劲。
“你上一次装失忆，谢尧追着你跑，现在又这幅德行，谢尧却要感恩戴德你还活着，你到底哪点好？这一堆麻烦事儿哪件不是你带来的，他喜欢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明明是守法公民却要因为你蹲局子，大学那会他连感冒都很少现在却因为你一身的伤病，你配吗？你——”
“周承宇！”谢尧知道周承宇说的都是气话，但是对着一个记忆只有空白的人来说，这种泄愤般的指责实在太过分了。而且，他应该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的，谢尧看着眉毛都没皱一下的江易心想。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江易淡淡说道。
周承宇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全都憋回了肚子里，一怒之下，扔下一句“随你们便吧！”就气冲冲地走了。
眼下没什么其他好说的，程烨戏看得差不多了，最后嘱咐江易：“好好配合，别往外跑。”然后彻底把他留在这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明知道答案，谢尧还是试着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江易摇摇头，对他说：“抱歉。”
说不失落是假的，谢尧把眼泪强忍了回去，换上笑脸说：“没关系，慢慢来。对了，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你的东西全都在房间里，要我带你去吗？”他想找回那个熟悉的江易，打算从换掉这身陌生的衣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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