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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太过狭小，实在没有地方再藏。他抄起旁边桌上的陶瓷摆件朝对方砸了过去，然后顾不上对方的反应直接跨入一步之外的阳台，顺手合上了玻璃门。回头的时候发现对方朝他走了过来，果然是黑子。
就像程建义说的，证据就算他带来了，完全可以多留一份，事后再行举报，不管能起到多大作用，程建义都不会不受影响。叫他来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干掉他。游轮，出海，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了。
门从外面无法上锁，江易左右看了看，直接翻出阳台围栏，跳到了隔壁，落地时身后又响两枪，他向前一个趔趄，痛得捂住手臂，血很快渗透了外套，好在只是擦伤。
然而这间船舱有人，正是今天的女主角，小露。
她刚换下婚礼的白纱，身着红色鱼尾晚礼服，转头对上江易的一刹那，捂着嘴溢出叫声，却被江易比出的禁声手势打断。因为认识江易，她点点头。注意到江易受伤的手臂，她正要上前询问，房门却直接被打开了，江易毫不意外。
但让江易没想到的是，黑子也不知道是以为房间里只有江易，还是得了谁的命令所以压根不在乎，开门的瞬间就朝着他的方向开了一枪。小露刚刚好挡在江易面前，身体一弹，胸前本就鲜红的礼服很快被血洇成深红，小露不可思议地望着江易，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黑子并没有因为小露倒地感到惊讶，他按住一侧的耳机，听到里面传来的命令：别让他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江易来不及应对小露的状况，趁小露倒下的瞬间一矮身，快速来到黑子的近身范围，接着猛一抬肘，黑子持枪的手被顶得向上。江易迅速抓住朝外侧使力，试图卸了他手上的力道。然而程建义专门为了干掉他铺这么大个局，自然是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拿下，黑子能被安排来对付他，身手也不会是常人的水平。
枪虽然暂时没有指着他但也没有脱手。黑子就势一转身，用背部抵住江易，压着他向后连退几步，抬手往后一记肘击，被江易偏头闪开，同时再次伸手去够他手里的枪。
黑子眼疾手快把枪握紧并且尽量往前，没想到江易虚晃一下收回手臂逮住他注意力的空隙直接将他反身按在墙上。
墙壁被大力的撞击弄出巨响，然而没有人能听到。黑子身体被禁锢住，持枪的左手也被死死抵在墙上，而垂在身侧的右手顺着大腿往下一摸，江易余光瞥到匕首的白亮，只顾得上反拧黑子握枪的手。随着手枪落地，黑子借力挣脱，横起匕首划向江易面门，江易朝后仰去，刀尖擦着他的面颊扫过，接着他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黑子捂着腹部后退了几步。
江易抓住机会捡起地上的手枪，黑子退至门口，与此同时，门又一次开了。
五分钟前。
路知南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刘宏斌适时来到他身旁，问他：“想好了？”
不用说也知道刘宏斌问的是什么，路知南犹豫几秒，然后点点头。
“有人要杀他。”
路知南猛地看向刘宏斌，不管他对江易这个哥哥的身份有多少认知和感触，但他不希望江易死，就像他下不去手报所谓的什么仇一样。
“江易跟我并不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关系，既然你作出了选择，爸爸不希望你为难。”
刘宏斌说完这句话显得有些无奈，甚至多出几分惆怅，他靠近路知南，将他虚抱了一下，然后安慰道：“他在2702，如果你能劝他交出手里的东西，也许事情不会太难。必要的时候，可以叫声哥，他已经知道了。”
路知南睁大眼睛看着他，转身急匆匆走了。
黑子反应极快地拉开门，一把拽过门外的人，勾着脖子将人拉至胸前挡住，匕首也跟着横在来人细白的脖子边。
江易没受伤的那只手举着枪，指向挡在黑子面前的路知南。黑子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就好像他前面一直在为跟江易的交手处于下风而感到恼怒一样。
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路知南明显愣住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眼下却似乎什么都干不了，他甚至弄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江易微眯起眼，举在手里的枪纹丝未动，食指压在扳机上，随时准备用力。
察觉到他的状态并没有因为路知南发生什么改变，黑子将匕首贴上了路知南的皮肤，很快出现一道血痕，而后他看到对着他的枪口微微晃动了一下。
不能再有人死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路知南，江易心想。
胜负已定，黑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吩咐道：“把枪扔了。”
江易一时没有动作，隔了几秒才调转枪头，朝着床面连开几枪直到咔咔空响。实际上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
枪被随意丢在地上，江易伺机而动。
“往后退。”黑子继续发号施令。
江易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退几步，跨过地上的尸体，回到阳台玻璃门边。他知道黑子是想确保他撤出近身范围，可让他退后难道就能了事吗？
正感到疑惑，只见黑子缓缓放下抵在路知南颈边的匕首，然后迅速摸进路知南左边的上衣口袋，江易瞳孔骤缩，瞬间绷紧全身肌肉快速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这把袖珍枪连消音都没有，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听到呢？
“哥！”路知南脱口而出这短促的一声，然后疯了一般奔向阳台，却连坠如海中的江易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第67章
概要：老婆死了
冰冷刺骨的海水一点点夺走江易逐渐模糊的意识，身体的热度也在快速流失，胸前的血被涌动的海水冲刷，颜色很淡。
他并不是被枪击中所以坠海，而是借着子弹的冲击力，顺势掉了下去。这是他唯一能够活着的希望，如果他不这样做，黑子应该会亲自确认他的死亡。
虽然江易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步步为营，但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尽管事情如果真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简直跟中了彩票没有区别，但他别无选择。
他其实是骗程建义的，他哪里舍得只活二十年，谢尧在的每一天，他连闭眼睡觉都尚且不舍，更何况去死。这是他彻底失去知觉前最后的念头。
路知南被黑子二话不说拽离了现场，整个过程中路知南像是被堵住了喉咙，半个音都发不出。直到两天后邮轮靠岸前，他都独自待在船舱中，什么人都没见过，他被反锁在这了。小露的尸体被跟着一并扔下了海，黑子在将路知南关起来后非常熟练地布置了阳台的坠海痕迹。
婚礼还没结束，新娘子就失足坠海，这场婚礼俨然变成了葬礼。
当程建义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告知大家这个消息时，程烨像是与这件事无关的路人一样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甚至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丁点悲伤。
尤其是小露的父母哭得站都站不起来，程烨却连安慰和帮衬都没有，连程建义都在一旁责备，说他不懂事。
由于是外海，发现人不见了的时候船已经开出去很远，尸体打捞非常有难度，到了不得不放弃的地步，只有小露的父母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无权无势，海上打捞要钱要人要时间，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程家，而程烨作为小露的新婚丈夫却对父亲决定放弃的做法无动于衷。
有人提出说看监控，对此程建义表示非常懊悔，他说为了保证所有宾客的隐私，船舱区域和舱内没有设置监控，无从查看，但根据现场来看，确实是坠海无疑了。
话已至此，无人再有异议，虽然警察在船只靠岸后第一时间进行了现场调查，但排查了小露的人际关系后，找不到作案动机，现场也没有更多的指控，意外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至于江易，本就孤身一人，没人会在意他的行踪。不过时间一长，这么大个人还是堂堂副总，去向总是要交待的。然而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江易渐渐变成了在船上跟小露一起坠海的人，虽然这从某种角度来说也不算是假话，但传言的风向并不是这样。
谁人都知道江易在森威虽然职位没有程烨高，但事事压程烨一头，小露移情别恋也不是不可能，婚礼当天两人为什么会一起坠海？保不齐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更有甚者说是程烨一怒之下做了什么……
传言终归是传言，别人只当是故事，江易真正的去向没人在乎。
除了谢尧。
“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谢长治看了陈蓉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谢尧说实话。谢尧此刻的样子已经让他们很担心，如果告诉他真实的情况，谢尧估计会接受不了。
“说啊，爸，妈，为什么他会失踪？”谢尧的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变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他害怕爸妈骗他。
“先回家，好不好？回家再说。”陈蓉去拽谢尧的胳膊劝他。谢尧本能就想挣脱开，他多一秒都不想等，但紧接着动作又停住，暂时压下翻涌的心绪，说了一个字：“好。”
他必须要听到实话，那就必然不能在听到实话前表现得太过歇斯底里。
果然，回到家又安稳地吃了顿饭，两人见谢尧情绪还算稳定，觉得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终于主动开了口。
“你被拘留期间，江易去参加了程烨的婚礼。”
谢尧虽然不知道程烨的婚礼具体是什么时候，但这一点他倒不意外。
“婚礼是在邮轮上举行的。”谢尧听到这就开始皱眉，并且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江易他……坠海了。”
“不可能！”谢尧腾地一下站起身，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不是真的。谢长治双手撑着膝盖只单单望着他，见谢尧重新坐回沙发，耐心跟他们解释：“爸，这真的不可能，江易的身手很不错，而且做事非常谨慎，我一直担心他这次为了救我出来会对付程建义，甚至不惜弄死他，他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他……”
他一个人念了一大段，嗓子越来越堵，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他低着头却强睁着眼，任由泪水打在地板上。
“谢尧。”陈蓉看他的样子实在心疼，但既然说了，长痛不如短痛，“邮轮在海上开了三天，什么都没有找到。”说完她搂过谢尧的肩膀，使劲捏了捏。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仿佛是三人对未说出口的事实的默哀。谢尧忽然抬起头问：“我怎么出来的？”这句话听得出，他依然不愿承认江易就这么没了。
“是程烨。”陈蓉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言语间带着几分感激，“他亲自去公安局给你做的澄清，但具体怎么弄的，我和你爸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让我们今天来接你。”
“程烨？”
陈蓉点点头，又说：“你之后可要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谢长治也在一边说了点什么，但谢尧自听到这个名字后注意力就不在这了，警方不可能因为程烨是程建义的儿子，就会因为他说几句话放他出来，一定有证明他无罪的证据，要么就是武威又诈死，要么就是程烨手上有证据。
什么证据？哪来的呢？
被与世隔绝的关了几十天，谢尧觉得自己几乎是从零开始，而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程烨问清楚。如果不是跟江易有关，程烨没理由救他。
他本想当天就动身，但为了让陈蓉和谢长治放心，还是推了一天才走。他暂时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江易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说的他都不信，他要自己弄清楚。
回到S市后胡彬先联系了他，告诉他公司这边为他办了复职，他随时可以回去工作。第二天谢尧就去办了留职停薪，申信对他这种资历的人，自是有求必应，只嘱咐他说尽快处理完私事回来，谢尧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如果找不到江易，他根本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来不及想更多，他处理完琐事再无干扰，拨通了程烨的电话。
程烨对他的造访并不意外，两人照旧约在森威见面。谢尧不工作，程烨还有这么大的上市公司要忙活。自从谢尧出事之后，负责跟进森威项目的负责人也换了，一切显得顺理成章，他和江易拘留的拘留，失踪的失踪，程建义却什么损失都没有，这简直太可笑了。
仔细回想下来，谢尧竟然不知道该在哪一步的时候选择停手，他们几乎一路过来都没得选。
谢尧来之前问题很多，但在见到程烨后，大脑不受控一样的还是脱口而出：“江易在哪？”
程烨准备倒茶的手停在半空，看了他一眼，接着放下茶壶，觉得有些奇怪地问：“你爸妈没告诉你吗？”
谢尧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突然，众所周知江易掉海里了没找回来，他问程烨是指望有什么新的答案？不管有什么其他答案，都不会是令他满意的结果。
“他跟我妻子一起掉海里了，死不见尸。”程烨平静地看着谢尧，就好像他口中死了的人不是他的新婚妻子一样。
直到此刻，谢尧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不像曾经刘宏斌那种随口一说的态度，稍一判断就知道是诳他。程烨说得认真又直白，谢尧不是不想质疑和反驳，是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也许他早晚都要面对这一刻，只不过一直在拖延。
他们俩都是该节哀的人，所以谁也说不出这个词。
也不知是依然不信还是受了刺激，他拿起程烨刚刚放下的茶壶，为两个杯子填满水，调整情绪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谢谢你救我出来，我能知道你怎么跟警察说的吗？”
程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情淡淡地看向一边说：“无可奉告。”
桌上谢尧的那杯水始终没有动过，他看向程烨的眼神几近哀求，可也不知道能求来什么。好像被判死刑的不是江易，而是他。
这场对话时间很长，内容却很少。谢尧心想也许他该问问程烨为什么江易会跟他的妻子一起坠海，又或许他是不是该问问程烨为什么不告诉他怎么跟警察说的，可谢尧忽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就这么呆坐在那，也流不出眼泪。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失去江易，但这次跟以往那些都不同，他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程烨一个人喝完了整壶茶，谢尧终于起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他听到茶杯与桌面相撞的清脆声，然后程烨在他身后说：“挺一挺就过去了，谢尧。别糟践自己。”
挺一挺？他的妻子过世他就是这样劝自己的吗？不要糟践自己，怎么样算糟践自己？谢尧头也没回地走了。
没了江易，森威上市的流程走得比较慢。程烨忙得不可开交，但看到蒸蒸日上的森威业务和程烨的长进，程建义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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