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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真就等了他五年。
门锁形同虚设，谢尧轻轻一推就吱呀呀的开了。迎面扑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入目是一片狼藉，早已不见曾经整洁的模样，地板上到处都是污渍和不明液体，几件谢尧有印象的家具也不翼而飞。
他挨着房间走了一遍，几乎全都面目全非。有点价值的东西一件不剩，最后到江易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角落里那只粉色的兔子。其实已经算不上粉色了，兔子的耳朵被扯烂了一只，全身的绒毛沾满各种污渍，一缕一缕地分不出个颜色，躺在墙角跟一地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这间房子大概是有小偷偷过，有乞丐住过，还有无聊的人在房间里生过火，因为那本送给江荟如的画册被烧掉了一大半。
江易什么都没带走。谢尧默默走过去捡起那只兔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江易就算走了，哪怕是……也不至于让自己家沦为这幅样子。
谢尧抓紧回到家，看到陈蓉的第一句话就是：“江易一定不是自己要走的。”
陈蓉望着他，久久不言语。她开始不得不相信两人的缘分，因为五年前江易也曾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备注：明天一定！你们懂的！
第39章
概要：寻找
认定江易不是自己要走之后，谢尧绞着疼的心终于缓过来一点，也只有在认定这一点之后，他才敢大大方方在心里说，江易又没死。可问题是，江易能去哪？这对于谢尧来说太难了，他甚至还不如陈蓉知道得多。想到这，他是真的有点埋怨陈蓉的说辞，说什么不好，说他结婚？太离谱了……
手里的兔子洗了两遍还是灰不溜秋的，谢尧看着耷拉着耳朵的兔子一阵烦闷，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而且越想越离谱，最后的剧情甚至发展成江易长那么好看不会被人掳走卖了吧！
陈蓉见他在卫生间洗洗搓搓半天还不出来，过去一看，才发现刚刚没注意谢尧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个玩偶。
谢尧好歹快27了，早已退去一身青涩学生气，而且做他这一行频繁接触各种领域的人，无论是气质还是性格，都稳重许多。陈蓉刚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现在的谢尧再想干点什么，她应该是拦不住了。
可这么个大男人窝在卫生间被个毛绒玩具折腾，满地满身都是泡沫，结果兔子也没洗干净。他身上穿的虽不是平日里的西装，但看起来价格也不算便宜，陈蓉打心眼里疼儿子，这么久没见，而且谢尧如今这么优秀，没哪一点是她不满意的，心心念念想要弥补五年来的空缺。
她从旁边翻了个网兜，踢了踢谢尧的小腿，“哎哎，一边儿去，怎么洗的这是。”说着把兔子拉了过来装进网兜里。
谢尧正又烦又愁一肚子火，被陈蓉这口吻清空了脑子，他识相地站起身，给他妈腾地方，站在一边直白地说：“这是我送给江易的。”
陈蓉自顾自洗着，听谢尧又说了一句：“可是他不要了。”
“妈，你说他会去哪呢……？”
陈蓉默不作声，谢尧就在一边这么看着，直到兔子被洗成了原本的粉色，陈蓉又帮他缝好了兔耳朵，交到他手里时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但是江易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路要走呢？”
谢尧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能。”他眼眸发亮，似是覆了一层水光，抿了抿唇又狠狠地说：“我抓也要把他抓回来。”
可这一找，就是快一年。他不能时时刻刻都亲自去找人，投行的工作本来就忙，何况他对江易的了解就只剩这个人本身了，一切社交关系为零。他除了花大把的钱请私家侦探，最多就是在偶尔的项目空闲时回家看看。
其实他回家也无从下手，但在家待着能多少安抚他一天比一天焦虑的情绪。陈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谢尧以前胃就不好，后来喝酒彻底把胃弄坏了，这一年也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绷紧的状态，陈蓉真害怕他这样把自己熬坏了。
私家侦探的消息最终停留在江易在酒吧被打伤这一段，然后就没有了下文。那时候谢尧的心一把提到嗓子眼，那个曾经被放下的念头又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他一个劲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硬生生把这股念头压了下去，然后继续日复一日的重复寻找。
这天谢尧回来，陈蓉特意弄了对肠胃好的小米粥给他，陈蓉知道他平时应酬多，都是大鱼大肉，而且谢尧说过，他一向不喜欢外面餐厅的那些饭菜，所以吃得又少，饮食非常不规律，因此每次只要一回来，陈蓉就变着法地给他养胃。
刚喝没几口，谢尧的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客户，没想到是个让他倍感意外的人，是许多年没见的俞菲菲。
俞菲菲约他见面更是意外的意外，可谢尧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几年过去，悦龙酒店还是一样的富丽堂皇，不过俞菲菲早就不在那里上班了。她结婚后找了份比较轻松的工作，写字楼里朝九晚五。两人就约在悦龙酒店旁的咖啡厅。
谢尧来的时候俞菲菲已经在等他了，看到他立刻眼前一亮，笑起来跟以前一样好看，远远地朝他挥手示意。
“菲菲姐，好久不见了。”谢尧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俞菲菲点点头，省去许多寒暄直接问：“听说你在找江易？”
谢尧端着杯子的手忽然停在嘴边，接着便放回桌面，听俞菲菲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电话的？你已经快把咱们市都找遍了吧。”
谢尧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期盼，他觉得俞菲菲既然专门找他出来，一定知道些什么。
见过谢尧撒网般地找寻方式，俞菲菲没再耽搁，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谢尧颇为震撼，觉得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
“谢尧，我知道你和江易互相喜欢的。”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尧只意外了一秒就不觉奇怪了，他眼下这种找人的方式，除了因为爱，还能因为什么。
可没想到俞菲菲接着说：“在酒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谢尧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俞菲菲。
俞菲菲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里谢尧被江易按在墙上亲吻，正是当年捏在江荟如手里的那张。
谢尧抓过照片惊得话都说不出，许久过后才红着眼眶问：“你怎么……？”
“这是我拍的。”俞菲菲大方承认，然后眼神微黯，低下头说：“我以为这之后你们一直在一起，没想到……江易他发生什么事了吗？”毕竟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多少还是会关心的。
谢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觉得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事，强忍着怒意问：“你是因为恨我们，所以才寄照片的吗？”
俞菲菲听后一愣，多年前的委屈翻涌而上，她没急着解释，心有不甘地说：“你们俩明明都知道我的心思，却谁都不告诉我，我后来才知道，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跟江易告白的时候，他才刚刚跟你开过房！你不觉得我就像被你们耍着玩的傻子吗！”
谢尧无话可说，他和江易，的确欠俞菲菲一个解释和道歉，虽然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但明知彼此心意却还钓着别人，就太不合适了。他们该早点说的，就算不是别人，也该是俞菲菲。
看到谢尧歉意地垂下头，俞菲菲也没打算计较这么多年以前的事，继续说：“我本以为你们这之后会在一起的。还有你刚才说寄照片，我大概知道是谁寄的。”
谢尧并没有立刻问她是谁，他抓着照片眼眶发红，思绪一下被拽回六年前的盛夏，喉间哽咽，强忍着难过说：“他妈妈收到这张照片的那天，在家自杀了。”
“你说什么？”俞菲菲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谢尧的话，猛地捂住嘴，眼泪分秒就涌了出来，她不敢相信自己因一时愤恨拍的照片会造成这种结果，她害死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江易的妈妈。
“不是我，不是的……我只是拍了照片，我什么都没打算做的，对不起……”俞菲菲语无伦次的解释，泣不成声地说：“当时，当时有个人也看到了你们，他问我要走了手机，那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给了我一叠钱就直接把手机拿走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用这张照片做这种事……”
谢尧很想安慰她说不怪她，可照片的确是她拍的，也是她亲手给的，谢尧想不迁怒她都难，可人都死了，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再多怨恨又有什么用。
谢尧很快整理了心情，抓紧问：“那个人长什么样？”
*
再次来到远郊的稀有金属加工厂时，这里居然没什么变化，只是规模又夸大了一些，周围多加了几间厂房，谢尧没想着第一次来就能碰到刘宏斌，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再一次来的时候，是他调查清楚了刘宏斌的行程，蹲着点把人给逮着了。
刘宏斌几年不见变化倒是不大，精神很好但许是人到中年，棱角分明了许多。他见到谢尧是一点没认出来。直到谢尧自报家门并且开门见山地问：“江易在哪？”
他略过了对于自己整套分析的逐个确认，因为觉得没必要。照片除了刘宏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寄，那么他一定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十有八九是江易。
刘宏斌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又点燃一支香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后，透过吐出的烟雾看向谢尧，“你找他做什么？”
“他在哪？”谢尧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他死了。”刘宏斌漫不经心地说，然后把抽了没几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你觉得我信么？”不得不说，谢尧被他这句话着实吓住了，但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相信，就算是真的，他也拒绝相信，他更像是在自救。
“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吗？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尧毕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也就刚才因为急于知道江易消息的关系，有那么点情绪不可控，眼下的场面，他几年商场也不是白混的。
“听说你跟天雳集团有生意往来？我们前阵子刚刚接手他们集团的IPO上市项目，很不巧，我是项目负责人，你说我要是在改制方案里数落你几句，对于一个即将上市的集团来说，会把你这些地摊儿货怎么样？”这么大的上市项目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不过忽悠刘宏斌足够了。
刘宏斌听了果然一愣，混迹生意场多年，手段不见得如何，脸皮倒是很厚。他一改先前的不屑，放软语气说：“你找他也没用，他不记得你了。”
谢尧心里一惊，面上没表现出来，刘宏斌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一边给他倒了杯茶一边说：“他杀了人，被我保出来了，但头部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几句话的每个字，都像是惊雷般劈向他，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去思考哪一句。
杀人？失忆？
这都什么奇葩电影情节，谢尧半点不信。
“你不信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但能不能碰到他就看你运气了，毕竟他现在挺忙的。”刘宏斌这话说得颇有深意，他从旁边的笔筒里抽了只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下一行字，撕掉一页递给谢尧。
谢尧看着纸上的内容，那不是一串地址，而是一个职位：天雳集团旗下森威酒店副总经理。
这张纸看完他就放回了桌面，临走前问了刘宏斌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寄照片给我们？”
刘宏斌知道他说的这个“我们”是指两家，他一点都没打算瞒着，总归江易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就算有猫腻，这现成的活人把柄都送到眼前了，他完全无所谓。现在控制江易的人又不是他，更何况，江易还是个杀人犯。
但他也没直说，只反问谢尧：“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吧。”
他这话意有所指，也没管谢尧听没听懂，总之谢尧走后，他看着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水，冷哼一声嘲笑：“狗屁爱情。”
陈蓉没想到谢尧出去一趟回来后就直接问她：“刘宏斌那时候是不是来找过你。”
陈蓉震惊地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很快又被担心盖过，她急忙问：“你是不是碰到他了，他很危险的，他要对付江易他们家，你听妈的，别去招惹他好不好？”
其实陈蓉知道如今谢尧什么都明白了，事情到这一步，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就像之前想的那样，她拦不住谢尧。
可谢尧只觉一切不甘和混乱都渐渐消散了，他从未如此明确自己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我爱江易，好不容易找到他，怎么可能放开他。”
江易身上明明有许多谜团，发生过许多不明之事，还承载着谢尧七年来无尽的思念和爱意，但回S市的路上谢尧却一直在生气，失忆？敢把老子忘了试试！
老天就像给谢尧开了VIP通行，江易那么巧就是天雳集团的人。这么大的集团上市一般各项流程走下来少则半年多则将近一年，他就不信了，还能连堂堂酒店副总都碰不到。这是谢尧在森威酒店连着蹲了一个礼拜都没见到江易后，非常火大地跟周承宇吼着说的。
如今区子涵已经回国，周承宇快被谢尧给烦死了。他忙着跟区子涵热乎，哪有空听谢尧天天在那抱怨，好不容易有个周末，硬是被谢尧死活拽着到森威来蹲点，要不是看在谢尧苦恋多年又无果的份上，早就揍他了。
周承宇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沙发上玩手机，一句话都不想跟谢尧说。谢尧一会在他旁边坐下，一会又四处转悠，工作人员都认得他，知道他是证券公司的人，只以为是来考察业务，也没管他。
毕竟已经一个多礼拜了，谢尧确实有点着急，刘宏斌该不会是骗他的吧。谢尧眉头紧锁满面愁容，一转头眼角忽然瞥到了大厅正门快走出去的一抹身影。
他先是愣了一下，心像是瞬间被提到嗓子眼，堵着他的喉咙，话都来不及说就踩着沙发直接从周承宇身上跨了过去，三步并两步朝门口跑去。
周承宇被他吓了一跳，很快意识到什么，四处张望着问：“怎么，江易来了吗？”抬头的时候谢尧跑得都不见影了。
玻璃旋转门让谢尧急得直冒汗，前脚刚迈出去，就等不及抓住前面人的手臂。
“江易！”
那人被拽着回过头看向他，谢尧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
手还被拽着，那人似乎很不满，谢尧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他小声说了句：“抱歉。”周承宇从后面跑过来，搂着失魂落魄的谢尧赶忙陪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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