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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喜欢上李识源的时间点，大脑同时下意识抗拒这种回溯。叶行之仍然窘于被沈濯揭穿喜欢李识源的事实，也不愿意再被拷问，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扔下一句“我困了”就回房关上了门。
沈濯把手边那瓶酒喝完了也没一点困意或头晕，今天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东西，他的大脑活跃过度，连酒精都无法驯服。
原来叶行之喜欢我。沈濯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太多遍，最终成为一个催眠咒，让他成功昏睡。
牛头不对马嘴的不同频聊天室开启了
第07章 锚点
“喂，你们在干什么？”沈濯看到小巷里两个男生围着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走过去大喊。
那两个男生穿着和他同校的校服，沈濯不认识他们，却认识被围住的那个人，他的同桌。
他刚转学来鹃城二中不到一周，第一个认识的班级同学就是同桌叶行之。虽然叶行之不太主动说话，但看得出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所以沈濯依然有问题也总去问他。
尽管不熟，但在沈濯这里，叶行之当然已经是朋友了。
被围着的叶行之看不出太多情绪，眼神里甚至有点漠不关心，好像自己只是旁观者。
那两个人也不是穷凶极恶的街头混混，因为比同龄人高一大截的沈濯走过去时，他们明显瑟缩了一点。
他们可能不想多生事端，毕竟有人来，这里离学校也很近，只是恶狠狠地拎着叶行之的领口，撂下一句：“你不要以为分科转班了就没事了，小心点，我们有的是办法搞你。”
说完正要转身时，沈濯阴恻恻地问：“搞谁？”
那两个人比沈濯足足矮上将近二十厘米，沈濯随手拎起角落的酒瓶，边轻巧地在掌心里敲，边走近他们：“要找他麻烦啊？先问问自己能不能过我这关。”
“操，真他妈晦气，”其中一个人扯了一把另一个，“我们走吧。”
有了这句话作台阶，另一个人马上点头，两人转身就跑了。
确定他们走远之后沈濯才烫手一般放下酒瓶，呼出一口气：“靠，吓死我了。他们是谁啊？其实我不会打架，我只是吓一下他们。”
叶行之有点吃惊地看他一眼，小声说：“你不会打架就敢走过来吗？”
“这不是看到同桌你有难嘛，你这几天一直被我烦着问了那么多问题，报答一下你！”沈濯笑起来，露出一侧虎牙，“不过他们为什么来找你麻烦？”
“有些人就是这样而已，喜欢找人麻烦。”叶行之语调平平地说。“不过我们确实有点过节，分科之前我和他们在一个班，他们一直让我帮他们写作业，我拒绝了，还录音告诉了班主任。他们受了处分，所以经常看我不顺眼。”
“真不是东西。”沈濯了然地点头，这种欺负人的事情他在以前的学校也常听说，但沈濯自己这种走哪都呼朋唤友的人，也就止步于听说了 。
他想了想，继续说：“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吃饭吧？”他听那两个人说的话， 总觉得还是多和叶行之待在一起比较好，而且叶行之也刚转来新的班级，看上去没什么朋友。但说出口的原因，就变成了：“我刚转来二中谁都不认识，好同桌，拜托啦？”
叶行之很轻地“嗯”了一声，沈濯笑嘻嘻地举起手想要和他击掌，叶行之脸色一变：“你的手流血了。”
沈濯收回手，发现靠近食指指根的地方划了一道不大的口子，可能是刚刚拎酒瓶的时候划到的，也没有什么感觉。
沈濯想说没事，叶行之已经开始翻他的包，说：“那个酒瓶很脏，还是消毒一下。”然而翻了半天没翻出来创可贴，尴尬地停住。
沈濯的头往后扭了扭，示意他去翻自己的包：“我包里有酒精棉片和创可贴，你帮我拿出来吧。”
叶行之在他包里翻出一个小的单层拉链包，惊讶地发现里面码着几片酒精棉片、创可贴还有一些便携伤口消毒用品。
他捡出需要的，沈濯只好站在原地让他给自己处理伤口，棉片擦上去的那一刻，原本无知无觉的伤口即刻刺痛起来，沈濯不是这点疼都受不了的人，但仍然下意识轻轻“嘶”了一声。
叶行之的动作更温柔些，直到他觉得消毒完毕，再为沈濯轻轻包好创口贴，郑重地说：“对不起。”
沈濯受不了这么正经的场面，一把揽住叶行之往前走：“没事没事，这么小的伤口，而且又不是你划的，哪有你说对不起的，走吧走吧。你家在哪啊？我看看我们是不是坐一辆公交车。”
叶行之没说话，沈濯再转头看他，却感觉他的眼神变了。叶行之凑得很近，是马上就要亲下来的距离。
沈濯轻轻往后退，发现他不再穿着校服，而是一件灰白的毛衣，嗓子喑哑，说：“我妈去世了。”
沈濯左手边的李识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担忧地走到叶行之这一侧，轻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之后叶行之开始掉眼泪，李识源抱住他，像安抚小孩一样摸他的脑袋。沈濯在旁边束手无策，下一秒又到了机场，他和李识源站在最后送行旅客的口，叶行之朝他们挥挥手，推着行李快步走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还怔着，问李识源为什么行之走得这么毫不留情。李识源噙着笑，一贯温柔的神色显得晦暗：“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躲人啊。”
沈濯从这个跳跃往复的梦中惊醒时才早上七点，周边的家具陈设提醒他自己还在叶行之家里。他躺在沙发上动也没动，闭上眼睛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因为那点酒精记忆错乱的话，昨天叶行之亲口承认了他喜欢自己。
这件事后知后觉地浮上来，沈濯努力去想最后叶行之的反应。他醒来之后会后悔吗？沈濯突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叶行之，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打开找房软件，不管怎么样，找房子得提上日程了。
他躺回去，重新打量这个客厅。
叶行之只搬进来两个多月，但家具装潢已经铺设得很齐全，没有一点因为租房就随便凑合的感觉。而这一周内沈濯也把不少东西放了进来：电视旁边耸立的PS5游戏机，茶几边桌上随手放的数位板，进门的衣帽架上一半也是沈濯的衣服。
沈濯就像叶行之自己，仿佛没有一点暂住的自觉，而是放任自己在这里钉下锚点。或许这也让叶行之产生了别的错觉，沈濯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尽快找房。
他还在手机上看，叶行之的房门就被打开了，沈濯看了眼时间，刚要八点。
叶行之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醒着的沈濯愣了愣，说了声“早”就去洗漱，出来之后嘟囔着“吃点什么早餐呢”拉开冰箱。昨晚他拿酒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里面码着几道完好的、不属于自己的菜。
沈濯看他没有动静，解释说：“菜是我昨天做的，本来想着你周五下班早一点，而且这一周都是你在做饭，我多不好意思。不过，我们今天就要吃剩菜了。”
叶行之点点头，把牛奶拿出来，又用法压壶给自己简单做了杯咖啡，才反应过来似地说：“我看菜没动过，你昨天没吃晚饭吗？
沈濯点头：“是想等你，不过后面也不饿了。”
叶行之捧着咖啡松了口气：“还好昨天没让你喝多少，不然伤胃。”
沈濯没想到叶行之的重点是这个，他心情复杂地停下滑动租房信息的手，视线转向他，试图从他的表情分辨出点什么，但失败了。
他把沙发床叠回沙发的形态，被子叠了叠搭到边上，说：“我刚刚在看房子，在你家住太久也会麻烦你。”
叶行之点点头表示理解：“和我客气什么，这个沙发确实太小了。”
他立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拿着喝了一半的咖啡走过来，坐到沈濯边上，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可以问你一点关于李识源的事情吗？”
“啊？”这个问题对于沈濯来说没有上下文，显得莫名其妙；又因为突然和昨晚最后的谈话衔接上，让他措手不及。
叶行之抿了抿唇，说：“比如，他现在比较喜欢什么，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沈濯又五味杂陈起来，以为叶行之想要复刻一些李识源让他喜欢的地方，只好委婉地说：“你不用这样……做你自己就好了。”
“真的吗？”叶行之看起来很困惑，“可是，喜欢谁不应该投其所好吗？”
沈濯没想到酒醒之后的叶行之讲话也这么直白，被卡得不知道怎么回，最后还是说：“对……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吸引的点可能也不一样？照抄答案往往是……没用的。”
叶行之恍然大悟，赞许地说：“你说得对。”
沈濯已经有点错乱，不知道这么一周的时间，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教叶行之追自己”这一步的。
“不过，叶行之，你不是说会给我一点时间消化一下的吗？”沈濯很艰难地补上这句，潜台词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叶行之比喝醉时更懂得分寸，只是带着歉疚点点头：“我不会再问你这样的问题让你为难了。”
想到沈濯在找房子的事情，叶行之笑了一下道：“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就觉得住在我家尴尬，房子还是要用心找，我也会帮你看看的。”
话音刚落，叶行之的手机就震动了一声，他拿起来看，是李识源的消息：“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你有空来我家吗？我有一点问题想请教你。”
不同频但是聊得很顺畅.jpg
第08章 美梦
沈濯出门去看房子，叶行之和李识源约了晚上，白天就补了补觉，又做了一点家务，边吸尘边头疼地想，之后再也不会去酒吧了。
清醒之后回想，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能够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待几个小时，还是在玩一些非常弱智的游戏，并联合酒精给自己留下了一天的头晕后遗症。
他就这么头昏脑重地去了李识源家，在地铁上还能有力气打开微博搜索李识源和他的书，大部分都是溢美之词，偶然看见几条说“不知所云”“作者情感描写差到令人发指肯定没谈过恋爱”，叶行之想了想，还是没点举报。
叶行之摇摇头，觉得这些没品位的人注定会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他虽然晕着，但进门后还记得特地把自己的外套先挂起来，这样就算里衫沾了李识源的味道，外套也可以掩盖掉。挂好衣服的叶行之觉得自己很聪明，尽管脱掉外套的那一瞬间，他的确有自己是来偷情的错觉。
李识源给他泡了茶，与此同时叶行之稍微环顾了一下客厅，和他之前来帮沈濯收拾时已经大有不同。
沈濯并没有带走什么电器大件，收走的都是个人物品，但李识源显然觉得有给客厅改头换面的必要，从茶几桌布到电视墙摆件都不太一样了。
原来还有一些沈濯的画和游戏模型，现在只有颜色素净到冰冷的装饰品，和房间的总体风格倒是很统一。
见叶行之在打量客厅，李识源倒水的手依然很稳当，道：“沈濯搬出去之后，我稍微改动了一点，我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叶行之附和说很好看，随后接过那杯额外加了冰块的茶，跟着他进了书房。
李识源是有一些专业知识上的问题要问叶行之，不管是目前行文中出现的坎，还是他在阅读教材时的困惑，李识源都有点头疼。
叶行之先读了他的大纲，和他一起把会影响关键情节的设定捋了一遍，叶行之自己也没有很抠某些细节，反而宽慰李识源这些枝节不重要，太过考虑就会限制科幻小说的想象。
随后叶行之很惊奇地发现，那本教材李识源已经读了好几章——但他明明昨晚才推荐给他的。
“你读得未免太快了……”叶行之边看他勾出来的问题边惊叹。
李识源坐在他旁边，眉眼被冷光打得有些不近人情，如同他接下来说的话：“是吗？我确实有觉得，和沈濯分开之后做事效率高了很多。”
叶行之微微怔住，不知如何反应。
沈濯听到会伤心的，叶行之的大脑率先跳出这句话。
可是为什么，我听到之后也没有觉得开心呢，叶行之想。
“你……这么讨厌沈濯吗？”叶行之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在李识源面前刷好感度，就不应该问出这句话，但他还是问了，好像这一刻，他作为沈濯朋友的身份应该放在最前面。
“不是讨厌，是……”
李识源试图找到一个词去形容，大作家的词库不应该如此干涸，但他的确卡了至少了十五秒钟，也没补上那句话。
“是我们应该早点分开，我一直在后悔这件事。”李识源的语气仿佛难以启齿，又说：“犹豫的这一年里，我不断被自己拷问，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我一开始觉得自己是不忍心，后来发现其实是懦弱，我不敢去做那个挑明一切的人。”
“很奇怪吧？我在书里什么都敢写，只是一句想要分手而已，却拖了一年才说。”
李识源似乎是因为终于说出心里话，脸色轻松许多，他看向叶行之：“我不是讨厌沈濯，我只是讨厌没有尽早结束这一切的自己。我之前不知道分手只要想分手就可以，我总觉得需要什么理由，出轨、犯错、各种形式的背叛，这些写进小说的事情。”
“可是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分手只需要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分手。”
李识源敛下眼，笃定地像是在念一条新的定律。
“再说，沈濯他……自己不会没有察觉，拖到今天，他对我的感情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我们最终还是需要一个句号，只是划上的人是我而已。”
叶行之看得出李识源现在的确很自在，能够随时松弛地投入他想做的任何事，不再有一分一毫的感情负担。叶行之应该为他开心的，但又同时为沈濯难过。
李识源可能确实比之前更亲近他，这些真心话以前的李识源从来不会说。而或许是不需要再成为“以前的李识源”，他也不再隐藏冷锋。
叶行之以为自己会因为多了解一点李识源而高兴，有一点，但没有太多。而是觉得混沌，如同一叶被打入汪洋的小舟，在颠簸的浪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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