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开始是沈濯因为沟通插图的事情总去找他，后来因为叶行之总和沈濯在一起，李识源自然地加进来，常常变成三个人的会面。
大概也是因为沾了沈濯的光，有了这么多和李识源接触的机会，自己才会喜欢上他吧，叶行之想。
而面前的人用笑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李识源把箱子放到他手上，笑着让他闭嘴：“别说这种话，我哪里算得上作家，随便写点而已，小打小闹的。”
“倒是你，这么久没见，回来之后马上在外企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行之很厉害哦。”李识源用他一贯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说。
叶行之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嗯”了一声，不去解释自己对这份工作的无感，眼睛瞟到他书桌上摊着的小说，语气更热切了一点：“你也在读勒古恩的小说？”
“嗯，下一本想写科幻，在找手感，正在补一点以前没看过的。”李识源指了指右手边一架子的科幻读物，“行之对什么感兴趣也可以找我借，像以前在学校一样。”
叶行之应下来，没了更多延续话题的理由，于是捧着箱子想要转身出门，又顿住脚步，重新对上那双眼，说：“这还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呢，以前我们不是说拿到第一份工资要请吃饭吗，你的份我还没请，你有空我们吃个饭？你……应该不会因为和沈濯分手，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吧？”
“在说什么，”李识源拍了拍他的肩，“有饭不蹭是笨蛋，肯定去吃，你回去跟我约时间吧。”
“好呀。”叶行之雀跃起来，回客厅之后收拾得更利索，像是等不及要把沈濯从这里打包扔出去。
李识源觉得沈濯这会儿应该不想看到自己，于是一个人待在书房，直到他们两人收拾完了也没出来。
临走的时候，叶行之看沈濯仍然表情失落，自作主张去敲书房门，说：“识源哥，我们走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叶行之差点和他撞上，往后退了一步，又差点撞上沈濯的肩膀。李识源没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只是温和地说“路上小心”。
沈濯把身上的钥匙还给他，落到李识源手心里是一小阵窸窣脆响，像是判决被最终敲定。
“谢谢，再见。”沈濯盯着李识源的眼睛说。
李识源把钥匙轻轻攥起来，点头：“再见。”
第03章 审判
回去的路上是沈濯开车，他大二的时候家里就给买了一辆车。叶行之虽然有心想让他休息，但自己刚回来，已经不太熟悉这边的路况和规则，最终还是沈濯自己开了。
叶行之以为沈濯会保持低气压直到回家，但离开之后沈濯倒是平静很多，路上还能轻松地和他聊几句晚上吃什么。
想到家里还有一些菜，是叶行之专门买来周末做点好的犒劳自己的，他提议自己做一顿大餐安慰沈濯，后者欣然答应并再度感概“还是兄弟好”。
叶行之听到这种话就头疼，只好咧开一个笑表示赞同，打个哈哈换话题聊。
进了小区停车场之后，两人先把准备拿去储物间的东西抱走。
储物间和地下停车场在同一层，叶行之带着他绕来绕去终于找到自己那间，东西放在置物架上后他又向沈濯确认一遍：“这些先放这里了？你要不要再看看有没有其实要带上去的。”
沈濯先摇头，想了想又问他：“你……李识源给你的箱子你放在哪里了？”
“我在他家拿给你的时候你又说不想看，”叶行之轻轻翻了个白眼，手指向手边的一个大箱，“放这里面了。”
沈濯想把小箱子刨出来看，动作太大差点把整个箱子从架子上扒拉下来，叶行之下意识从下面去接，沈濯后退一步，双臂仍然扶在箱子两侧，于是叶行之托着箱底站起来时几乎被圈在沈濯怀里。
那一瞬间叶行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从这个位置站起，于是他尽量若无其事地对沈濯说：“没事，你往后退一下，我扶住了。”
沈濯比他高半个头，声音从他耳侧很近的地方传来：“我后面是墙，你往旁边出来先，我也扶住了，我撤的话容易压到你的手。”
顿了两秒，沈濯又笑，叶行之可以清晰感受到身后胸膛的震动：“你这么多年都没有长高啊。”
叶行之借势松力，手肘往后力道适中地怼了一下，笑骂一句“狗东西”，然后从他手臂下钻出来。
再去看沈濯的神色没有因为这极近的接触有任何异样，叶行之也就不尴尬，毕竟沈濯一直觉得他是直男。
沈濯的确一直以为叶行之是直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叶行之谈过的唯一一场恋爱是在高中，和一个女生，当时甚至高调到老师叫来双方家长棒打鸳鸯。
那会儿叶行之看起来比现在更乖巧内敛，叫家长一事之后沈濯还调笑他谈了恋爱胆子都变大了，同时还不忘讨伐叶行之恋爱的时候冷落自己。
叶行之当时只是平淡地笑一笑，什么也没说。就像现在，他站到宽敞一点的那边，沉默地看着沈濯拆箱子。
从书房里收拾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纸类，叶行之刻意不去看细节，但仍然下意识扫了几眼，能看出都是沈濯的画稿，大部分都画的是李识源，有些是他们俩，甚至还有几张摹的他们三人在学校时的合照。
沈濯一张张翻过去，直到最后一张。箱子里还有一些摆件，大概是互相送的礼物。
李识源似乎比看上去的要无情许多，叶行之愣愣地想。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仿佛命运怜悯他，在此时悄悄给了提示，但叶行之最终没有接收。
沈濯没有拿走任何东西，翻完之后把箱子留在了那里。叶行之识趣地没再问，锁好储物间，跟着沈濯去后备箱拿剩下的东西回家。
晚上叶行之的确做了大餐，沈濯在旁边打下手，熟练程度让叶行之诧异。沈濯边按照他的指示切细丝边得意地说：“我都说了，这两年练出来的！”
最后盛出的是多汁鲜嫩的七分熟牛排、啫啫滑鸡煲、凉拌鸡丝和一道青菜，对两个人来说丰盛得过头。
叶行之很难讲自己是不是出于补偿心理，好像现在对沈濯好一些，愧疚就会少一些。
沈濯全然察觉不到这些，洗过手笑嘻嘻地开了罐啤酒，夹了一块滑鸡之后大呼“感觉回家了”。他咽下去，问叶行之今年过年回不回去，他们还可以买一起回的机票。
叶行之和他碰了杯，喝掉第一口才说好。两个人又闲聊半天，没人主动提到分手的事，就好像它从未发生过。
只是沈濯不太能喝，没喝半罐就会有点上脸，为此还被叶行之嘲笑过。
高中毕业后上大学前的那段时间，沈濯一满十八岁就说要去酒吧，当时的叶行之还没过成年生日，也还是跟着去了，结果沈濯还比不上他这个法定年龄没到的人能喝。
叶行之盯着他看，心想沈濯和高中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高中时的沈濯就有现在的身量，一米八五在男生里已经足够醒目。刚刚在储物间里几乎相贴的瞬间，叶行之其实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沈濯笑起来还会露出一点虎牙的样子依然和当年如出一辙，又因为眉眼俊朗性格大方，当时惹得不少女生芳心萌动，叶行之受理过不少女生的情书转交业务。
也还是有点不一样，高中时的沈濯显然比现在笑的时候更多。
叶行之像是为了说服自己，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要帮沈濯尽快走出来。也正因如此，接下来叶行之也一直很耐心地听沈濯说任何事。
也许是酒精创造了倾诉衷肠的氛围，沈濯撑着脸，又用可怜的表情去盯叶行之，开了口：“就像我昨天说的，其实我一年前就开始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喜欢我，或者他可能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了。”
叶行之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失恋的人需要一遍遍讲述，在叙述中重建事实、甚至是新的记忆，最终才能说服自己。而控制这种逆向干扰区域是左前腹侧前额叶皮层，新的记忆因此能逆向影响和覆盖旧的。他脑内自动复述这些知识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干扰理论过分熟悉。
沈濯继续道：“但主要我是心存幻想，觉得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能解决就好。一开始我们住在一起，问题是我不会做饭，不擅长做家务这些，我都努力练习学会了。刚搬进去在新环境里，有一段时间也挺开心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慢慢地感觉我们能说的话变少了，想多和他说话他看起来也不太想回应，我连问题出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也许有些事情永远也解决不了，有些问题甚至永远也描述不出来。”
“分手也许对我们俩来说都是解脱吧，”沈濯仰脖把剩下的啤酒喝干净，重重捏了一把易拉罐，罐身咔啦一声，立即变了形，“我早就知道结局，也不愿意主动提，只是一直在等待审判结果而已。”
“无罪释放，你不是应该高兴？沈濯，你自由了。”叶行之安慰性质地拍一拍他，也把剩下的酒喝完，但酒精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沈濯听到这话也笑起来，虎牙在半暖的灯光下明晃晃的。他又去冰箱里摸出两罐麒麟，和叶行之碰杯：“说得对！敬自由！”
叶行之谨慎地打量了他一眼，感觉沈濯已经到了酒量边缘，于是碰完之后加了句：“最后一罐，别把我喝穷了。”
沈濯也没有再来一罐的机会，在快喝完第二罐的时候就扒拉着茶几睡着了。
这酒量也太差了吧，叶行之想，知道他不能喝，也没想到这么不能喝。
他摇摇头，正准备收拾桌子，手机跳出一声提示，李识源的消息。
叶行之下一秒就点开，只见对方发了张打包盒的照片，说：行之，你忘记拿走了。不如就下次去吃这家湘菜吧？
沈濯熟睡的脸还在手边，叶行之转头看着他，指尖凝固了一瞬，还是雀跃地回复了：好！太想念了！记得是我请客哦！
没有主语和宾语的想念，是叶行之故意为之。
第04章 约会
和李识源约在了周五晚上见面，接下来的一周叶行之都心情极佳，每天下班回来还能有心思买点菜再做点好吃的招呼沈濯一起。
沈濯毕业之后为了和李识源待在一个城市，最终选择去做一个小型游戏工作室的原画设计，薪水比不得大厂，但他不需要那么多钱，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不怎么加班，老板也很好说话，比如这周允许他请失恋假三天，剩下两天线上工作。
前面几天他不是睡很长时间，就是用自己刚搬来的PS5打游戏，到线上两天才开始闷头忙工作。
叶行之心心念念周五的约会，转到沈濯这边就变成了愧疚，于是对他百般宽容照顾，上班前早餐也会轻手轻脚做两份，留下一份给还在熟睡的沈濯。
撇开这个不谈，他也知道分手之后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面对汹涌的悲伤情绪，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
每天吃完晚饭他会拉着沈濯下楼散步，也尽量避开和李识源有关的话题，只挑一些生活琐事和趣事聊。
终于到了周五这天，出门前，叶行之把厨房灯关上，站在门口看不用通勤于是可以睡到上班前一分钟的沈濯，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子。
天已经逐渐有了凉意，叶行之不想沈濯在他家治疗情伤还感冒了。
他动作很轻，但沈濯在睡梦中似乎还是察觉到了有东西靠近，脑袋歪了歪，蹭到了他的手。
叶行之怕吵醒他，缓缓把手收回来，不合时宜地承认沈濯这张脸即使睡着了也是好看的，不怪高中时会有暗恋他的人偷偷拍他午睡的样子。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叶行之试图回想，似乎是他求着老师把自己换回成同桌，于是只好午休时成了他边上隔绝视线的门神——叶行之不爱睡午觉，午休时间只会做题。
想到这里，叶行之自顾自笑起来。他站起身，意识到这个能展开成床的沙发对于沈濯来说依然小了点，看来还是得让他快点找到房子。
但这件事叶行之又不好催，怕他误会自己不想他住在这，只能寄希望于他过两天就睡厌了沙发。
叶行之想着这件事出了门，没过多久又被要和李识源见面的愉悦取代，上班时的效率都拉高了，和他稍微熟一点的同事Rachel还开玩笑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外企人人都有个英文名，但他们部门只有叶行之用中文名。叶行之自己只是不想撞名字，甲方乙方开个会喊声Rachel都能有三个人答应，他觉得实在尴尬。
叶行之摇头，但又带着笑意，Rachel揶揄他“那肯定是好事近了”。他不理会同事们的八卦目光，往写字楼巨大的落地窗外看出去，期许着日头的变化。
等见到李识源，已经是晚上七点。李识源今天穿了件棕色薄衫，长发扎起一些，没什么瞩目跳脱的打扮，但叶行之在高峰期间的餐厅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李识源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笑着说的：“行之今天最好是不要来当说客的哦。”
叶行之正要给自己倒茶的手一滞，抬眼看他：“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茶壶放回去，姿势端正了点，像学生受训似地回：“我就是单纯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吃个饭，除非你想主动和我谈一下你们的事情，不然我不会过问的。”
叶行之说完叫了服务员给自己上了冰水，没有再碰那壶茶。
李识源才想起道：“我忘了你和沈濯只爱喝冰的，应该给你提前点好。”
叶行之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李识源最后还是主动提了，他问沈濯是不是还住在他家，叶行之点头。李识源又问他现在怎么样，叶行之迟疑了一下，最后说：“还好……总体还是比较低落，但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有你在我还放心一点。”李识源夹了一块刚上的金钱蛋，却迟迟不吃，继续说：“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的，如果你作为他的好朋友，能帮他快点走出来我会很开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行之觉得自己大概懂，李识源明摆着已经走出来了，甚至应该在提分手前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还在原地打转的只有沈濯一个人而已。
也许出于过去的情面，也许作为更早走出来的人心有愧怍，李识源也希望沈濯能向前看。
叶行之点头，咬着筷子开玩笑说：“放心吧，要不我过两天就带他去gay吧。”
2/2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