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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近代现代)——江亭

时间:2024-07-22 09:46:37  作者:江亭
  他们早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教与学、上与下的关系。
  他就是那天没忍住,见到师父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上去给他盖了件衣服。晚市终于过去了,忙了一天,作为总厨又陪着客人多喝了两杯,他知道他累,心疼他总要喝酒。
  可能恰好是一个回南天,办公室里湿度高了点,温度也暖和了点,身上黏黏腻腻的叫人不爽快,他看着他疲劳的脸,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勇气。
  他以为,即使他不能接受他,不至于绝情到把他赶走。
  可他也能理解,真的到了副厨这一步,他必须心无旁骛地辅佐总厨管理厨房,任何私情势必会对工作产生影响,也难免累及荔府的名声。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已经是尽量小心避忌,却不想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好在对彼此来说应该都是一场意外。既然是意外,那过去了就好了。
  出租车在王府井门口停下,李添过了一个马路,顺着红砖绿瓦墙走一百米,翘角飞檐的门庭,樟木贴金匾额上“荔府酒家”四个字据说是华南知名作家亲笔提的。
  李添从正门进去,前厅已经有排队的食客,墙上挂着叫号的屏幕,电子系统叫号。晚市这时候才刚开,小桌已经排了二十桌,包厢不用问就知道是满的,一早订到两周后去了。
  行政经理郭壬也是老熟人,接了消息在等他,客气地把他往里头带。他们从主楼中间穿过,经行亭阁游廊,由池塘上一道石桥到庭院深处。
  荔府是园林式酒家,两座三层的关西小红楼之间造了一片岭南特色的园林景观,置石理水,求实兼蓄,花窗映着水榭,曲径绕着楼台,池边密密的一排荔枝树,阔绿深浓的大叶间,垂下累累果实。现在果子还吃不了,又青又小,捏起来硬的,再有一个月才变成喜气的红色,没进园子都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如今的荔府当家宋裕明其实是后接手的,它开始的老板就连荔府的老人都不一定清楚。李添也只知道姓关,香港人,90年代就有投资大陆的眼光,出手阔绰一口气拿下了整一万平方米的地,请的岭南最好的园林团队设计造景,泰山买的石头,茂名移栽过来的荔枝树,由专门的果园师傅打理,每年光是维护园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饭店98年开业,初期经营不佳,换过好几任总厨,直到08年宋裕明入职。他是大老板在香港亲选挖角,空降总厨,后厨行政两把抓,大老板又少来大陆,所以实际掌控人就是宋。再后来关老板退休,其在大陆的部分产业转手,宋裕明才真正当家作主。
  虽然当了老板,宋裕明还是喜欢别人叫他“总厨”,荔府上下也一直这么称呼他。他对自己的定位首先是厨师,然后才是商人。尽管,这时候他已经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了。
  10年,荔府被评为了“国家特级酒家”,12年入选《市地名保护名录》,同年成为国家指定粤菜粤点烹饪技术培训基地,先后拿到省先进企业、省文明服务示范单位、市著名商标……十几年来无数荣誉奖项加身,接待过的国内外政要名流庞杂,俨然本地餐饮、旅游和商业的一副门面,其文化意义和特殊性早就超过了一间饭店本身。
  16年,荔府从原香港大集团脱离出来成为独立法人,并成立餐饮集团公司,旗下还拥有两间点心食品加工厂、一间技术研发中心、一间食品检测中心和一间销售公司,从研发到分销一条龙,产品涵盖速冻点心、方便食品、腊味、西饼面包、糖果巧克力等上百品种,出口东南亚及欧洲多个国家,年产值过亿,品牌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晚市刚开,后厨这个时候是最忙的。
  李添跟着郭壬一路从点心房到了烧腊部,整排银光锃亮的冷冻库不锈钢把门前,宋裕明在和一个小砧板谈话——
  “你爸爸托了很多关系才把你送进来,不是我求着你来的。”
  “早午市六百张,晚市四百张,周末一天翻一千五百张台,每天就有三千到五千人在这里吃饭。这样的业绩和口碑,是全公司四百多号人十六个小时两班倒日复一日累死累活一起努力出来的,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也不是我的功劳。”
  “我不要求你多热爱这份工,也不指望你理解其他人挤破脑袋进来的心情,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尊重你自己,尊重同事,尊重食客。不然,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管你家里有多少钱,做多大的官,都不要指望社会上任何一个人会尊重你。”
  小砧板一脸羞愧地下去了。郭壬才上前出声:“总厨。阿添到了。”
  宋裕明转脸过来已经是款款笑意:“正好你来,和我一起巡台。”
  李添把果篮和牛奶递给郭壬:“我很快走,不打扰您工作了。”他知道晚市忙起来多恐怖。
  “吃东西了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呢?还是不舒服?”宋裕明走近要摸他的额头。
  李添紧张地后退躲开了:“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尽快还您的。让您破费了,不好意思。”
  “阿壬到前面挪张空桌出来,送几个菜过去,清淡点,煎炸的都不要。”宋裕明温和但不容拒绝:“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郭壬先带李添去。宋裕明还要去和一桌重要的客人打招呼——铁路办公室主任家的孩子订婚,在三楼包厢开了两张桌子,说好了他要去敬一杯酒的。
  菜很快就送来了,白切鸡、肉饼蒸膏蟹、枸杞叶浸猪肝、双菇扒菠菜豆腐,再配一道金线莲炖花胶,都是荔府的老牌经典菜色。
  李添闻着味道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他早上就喝了两口粥,吃了半个鸭蛋黄,中午睡过去了,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难怪低烧不退,没有营养,发烧都烧不起来。
  他看着那盅热腾腾的炖花胶,忍不住拿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嘴里,热水负责舒缓神经,花胶负责讨好舌头,澄清浅金的汤水油光微闪,色泽明亮温润如蜜蜡,对视觉也很友好。等宋裕明敬完了酒回来,小徒弟已经抱着快见底的瓷盅舔嘴唇了。
  也不知道刚刚谁说的尽快要走。
  “这一批胶还可以,新换的货源,炖出来很清很干净。”宋裕明觉得他的样子可爱,“什么都涨价,一天一个数,整天换供应换得烦,再这样下去,我也不想干了。”
  李添喝了汤,本来冰冷的手脚热起来了,就连脏腑心胸一时都是暖的,表情态度就不像刚刚在冷库旁边那么僵。他是要说话的,一开口喉咙里突然痒起来,连着咳嗽了几声。
  宋裕明赶紧起身去把对着的那扇窗关了:“冷吗?怎么咳起来了呢?”
  李添摸着喉咙:“呛了一下。没事。”他怕问起来扯回昨天晚上的事情,赶紧转移话题:“彭叔的水准一直没变,一吃就知道是他的手艺。”
  宋裕明一边笑一边试菜,每个盘子拣一筷子:“他想退休回去凑孙,硬给我拉回来撑着的。今天忙,哪天你早点过来,让你见见他,他以前最喜欢你了。”他吃一筷子,又拣一筷子给小徒弟,还要当场考试:“怎么样?”
  李添仔仔细细把蒸蟹的肉饼嚼了,点头:“加了大头菜,好些。”
  宋裕明给他剥蟹钳,两只钳子肉完好无损拉出来放在他碗里,这是考试考好了的奖励。
  这时候,主食端上来了。李添一个人身前三只碗,一只炖盅还没吃干净,一个碗里两只大红螃蟹钳子塞都快塞不下了,再有一碗鲍汁捞饭。
  “您自己吃吧。”他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宋裕明把徒弟那盅吃剩的花胶拿了过来收拾残局:“老人家身体还行吧?”
  “嗯,没什么大问题。”
  “幸亏这几年还要维持餐厅,她算是有一份念想,每天有点事情要做,不至于一下子垮了。你爸走了的事情她已经能接受了吧?”
  “应该还是有点伤心的,不过平常看着还好。”
  “那怎么没要个孩子呢?”宋裕明问:“奶奶有孙子带,忙不过来了就不用想这些呗。”
  作者有话说
  宋:既然都睡了,以后还是护着吧。
  李(越想越悲愤):睡完还给钱!他就是想piao我!老王八蛋!
  (本章中的甜虾刺身虾饺,参考来自广州“跃·Yuè现代粤菜料理”餐厅在中日融合菜活动中的刺身虾饺料理。因为故事里会出现一些创意菜,这些创意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会在作话里面标明一下参考来源,并不是广告哈~)
 
 
第4章 妈,你去过荔府?
  果然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李添把脸埋在米饭蒸腾的热气里:“coco身体不好,我也......不想给她压力。”
  宋裕明微笑:“感情还是很深嘛,应该好好把握人家的。”
  “那您呢?”他也不是一味只会防守,也会进攻的:“怎么没找个人照顾您?”
  荔府老板要是结婚,行业内消息应该会传得很快,但这几年没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宋裕明没有马上接话,把汤喝完了,只是抬手摸了摸徒弟后脑勺。
  李添莫名其妙,闷头吃菜。那道枸杞叶浸猪肝很合他的口味,新鲜的枸杞叶清香扑鼻,吃下去心都是暖暖的,他把叶子都挑出来吃了。
  “钱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没多少钱。”宋裕明看他还有食欲,应该不至于很不舒服:“房款下来了就好好留着,这个年纪也应该给自己留点钱。”
  十来万就把他难成这个样子了,大晚上跑去赔笑喝酒,还被下药,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李添有点赌气:“我自己的问题自己可以解决。”
  “我不是说你不能解决问题,那也要防着人嘛。你自己找的周作盛,你看看。”
  “我是找的他,我没找您。”
  笑死了,搞得好像他昨天晚上没在他身上逞能似的。他是找的周作盛,那你宋总厨别来啊,你来酒店干嘛来的?
  宋裕明沉默了,表情明显的伤心。
  李添发现他其实是在看自己的脸色说话,更觉荒唐可笑。他不耐烦起来,宋裕明越是看他的脸色他越是有一种自暴自弃的烦躁。
  “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他无视老男人的伤心强硬地说,“谢谢您,以后不会给您添麻烦了。”
  宋裕明把筷子缓缓放了下来,低声下气的:“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也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没必要一下子搞得负担这么重。我又不着急,总比去外头借钱的好。”
  李添抿着唇露出一个倔强的表情。
  宋裕明叹气:“你的前途我肯定是不担心的,只是现在的世道你也有体会,再有能力的人,也可能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不要说你了,这三年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的。”
  “去年最后一个月管制的时候你不知道,四百多号人又要发工资又没有营收,阿壬愁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头发就是那时候掉光的。幸亏后来是率先解禁,多封一个星期就要清人了。”
  怎么那么多话?李添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宋裕明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想不想回来?”
  李添猛地一抬头,正迎向男人深沉的目光。
  “自己做是自由些,你肯定也能做好,但是拿工资压力小,想的事情也不要那么多,可以专心做饭,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走这条路的。”男人说得很诚恳,真的像是招揽贤能,“要是回来,副厨肯定没问题,这个我能保证。”
  李添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您这里,不缺人吧?”
  宋裕明认真道:“别人是别人。你的位置一直都在。”
  李添也放下了筷子,鼓起勇气直视他:“如果没有昨天晚上,您还会这么跟我说吗?”
  宋裕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严肃地说:“和昨晚没关系。”
  “但对我来说,就是有。”又不是女人,他不需要他对他负责任。
  李添都气笑了。他觉得有点发热,不知道是晚上体温会回升,烧又有点上来了,还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剧烈,他只想打哆嗦。
  他站起来要走。
  宋裕明站起来去拉他:“阿添!”
  李添为了避开踉跄了一下,他本来起得就猛,一下子腾身脑子晕得厉害,没看清楚脚就踢到背后的椅子。VIP包厢里都是实木椅子,又重又笨,踢了一脚半分没挪动,反倒是踢它的那个人脱力了,晃了晃就往后面倒。
  宋裕明眼疾手快把人接了下来,揽在怀里才摸到那滚烫的皮肤,脸已经烧得都红了。
  他就去摸腰上有没有带车钥匙,把外头的郭壬喊进来:“去医院!”
  李添委屈极了,还要推他:“我吃了药了。”
  宋裕明警告:“听话,没道理讲。”
  师父一拿出威严来,徒弟就怂了。到底还记得这是师父,师命不可违。
  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急诊人多,春天还是流感高发时期,一屋子大人小孩咳嗽打喷嚏。郭壬站在排长队的挂号窗口一通电话打给了外科副主任,说是熟人,正好今天值班,叫赶紧带上楼去看。宋裕明抱着人从车上下来,没给任何挣扎喊不的机会,一路从急诊的人流里走到楼上外科诊室。
  检查抽血做完,应该还是有点炎症,伤口没处理妥当。再一个,枸杞叶吃多了,那玩意儿是发热暖身的,能不烧起来么?
  主任亲自处理的外伤,开了退烧针和消炎药,还给挪出了一张床,把点滴室的小房间打开来给躺着。退烧针打下去半个小时出了汗,体温下去了,医院里空调大冷得厉害,怕小徒弟出了汗又给空调吹出感冒,宋裕明去找护士要了毛巾和被子,擦了汗再用被子捂个结实。
  李添中途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做师父的如何殷勤伺候。这一觉睡得似乎沉,给他翻身擦汗他哼哼唧唧不老实,却没醒来,擦完了安生了,一大包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头,也不顶嘴,也不折腾,看起来可乖。
  郭壬从药房领了外用药膏回来,就见到顶头上司守在床边,一下一下给病人拍胸安睡,哄小孩子似的。手机放在床头柜,屏幕没完没了地亮。
  他放低了声音:“要不您先回去处理事情,我在这儿守着,打完了我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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