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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两下。
韩秋霁确定不是他的幻觉，那干瘦的手指确实微微地向上抬了抬。
李曜云真正苏醒过来则在几天后，听闻喜讯的韩夫人早已在床边守了几宿，连带着韩秋霁都激动不已。
李曜云的嘴唇蠕动，似乎费尽了全力想要开口，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韩夫人俯身贴近，终于听到一声气音。
“月，月牙……儿”
韩夫人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无所不应，她贴着儿子的耳畔回答：“在，还在的。”
李曜云的意识是先于身体复苏的，在他还是植物人状态时，其实是可以感受到外部世界的。所以当他睁开眼睛时，虽然还说不出话，但他知道韩夫人旁边的小孩就是韩秋霁。
他莫名其妙得来的儿子。
李曜云的大学是在美国读的，几乎是被家里绑着去的。刚去的时候为了泄愤他过的纸醉金迷，在别墅里整夜整夜的开轰趴。
高大英俊多金，完全找不到缺点的超级富二代在学校里几乎受到前所未有的追捧。只是这位富二代似乎只沉醉在酒池肉林中，并不贪恋美色，让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都吃了闭门羹。
直到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姐找上门来。
李曜云还在宿醉中，压根当她是个笑话。
“怀孕？老子跟没跟人上过床自己不知道？”他当时是这么打发那女人的，但等孩子都呱呱落地交到他手上时，除了像被雷劈到，他还是没搞懂自己是怎么被人暗算的。
是被人撸出来的，还是自己坐到他身上搞出来的，李曜云完全没有记忆点，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碰过大麻。
女人的目的既然要不到人那就要钱，回想起来，韩秋霁并没有花掉李曜云多少钱。
韩夫人差人叫来李寂月，快到8岁的李寂月并不比韩秋霁矮多少，但是他更加纤细，长发披在肩上，有种雌雄莫辨凌驾于性别的美。
李曜云记不起李寂月小时候的模样，他的脑部因为遭受过重击，认知力、记忆力、感官和运动能力等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影响。但他不可能不认得眼前这张脸，简直可以和混沌的记忆里的那一张完全重合起来。
知道是他的儿子，没想到能长得这么像，原来小时候确实很像女孩子。
李曜云说不出话，他对着李寂月笑了一下。
韩夫人在一旁深深叹了口气，这几年她尽量不让这个小孩出现在自己眼前，尽管从她知道李寂月存在的这一天开始就有预感，但一点点印证的过程让她感到崩溃。
这张脸就是最佳证明，在这一天她终于敢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李曜云醒了，那么对于她的凌迟就结束了。不然这六年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又束手无策的无力和愤怒几乎每晚都在折磨她，而这镣铐是她的大儿子亲手给她戴上的。
她动不了那个杀人凶手，李曜云留给陈期的岂止是一道保命符。韩家的亲孙子让这个人抚养，他们李家的家产李曜云留给了这个人的亲儿子。且不说还有韩其野保驾护航，就算没有，谁敢动？谁能动？
将近2000个日子，萦绕心头的恨意让韩夫人寝食难安，现在她想自己终于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人醒了，后续的治疗却任重而道远。
直到韩秋霁暑假结束，李曜云还是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他的腿部肌肉萎缩，康复之日遥遥无期。
因为这一回在巴黎待满了整个暑假，韩秋霁觉得自己格外舍不得李寂月。他们认识了一年的时间，李寂月的个子又拔高了一些，但仍不愿剪掉一头长发。
李寂月的表现更加直接，他噘着嘴巴，睫毛忽扇一下，一串眼泪就落到了下巴上。韩秋霁抓心挠肝，恨不得将人藏在私人飞机上带回去，但那终归只能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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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明白的地方，一般下章或者下下章就能解惑，毕竟一章我也写不了那么多是不。
因为我码字慢，性子慢，还喜欢边做事边开小差，是重度拖延症患者。
3
快要入冬时，巴黎第七区一所豪宅内的花园里铺满了法国梧桐的落叶。
李寂月很喜欢躺在蓬松金黄的枯叶上享受日光浴，于是家里的工人便得到吩咐清理花园时谁也不准动地上的树叶。
这一天他放学后照常先去找李曜云，却在客厅被睛雅拦住。
睛雅原本是新生儿科的一名护士，李寂月出生后她被李曜云选中来到李家，专职照顾李寂月。
她告诉李寂月书房里有客人，不要去打扰他们。李寂月点头答应，转头就跑去扒门缝。
显然房中两人的谈话并不愉快，看不见的客人虽然压低了音量，但完全克制不了怒火，这点连个八岁的小孩都能听出来。
“你从他那里偷走的是一个孩子。”客人说道。
李寂月觉得这个声音跟李曜云很像，要不是看到李曜云的嘴巴没有动，他甚至会以为就是李曜云在说话。只不过李曜云现在虽然可以完整地表述，但语速还是没有正常人那么快。
他坐在轮椅上缓慢开口：“那只是一泡对他无用的精液。”
客人倒吸了口气，似是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哦？”李曜云笑了笑，“那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心力呢。”
“是，你确实处心积虑。”李寂月看到对面手臂一挥，一个文件袋“啪”一声被甩在李曜云的腿上。
李寂月有点生气，什么人这么凶啊，李曜云的腿本来就没好还拿东西往上面砸。
李曜云没有打开那袋东西，拨在一边心知肚明道：“我知道你存心想查就肯定能查到，我没想要瞒着你，谁叫你从来没问过我呢，我的好弟弟。”
弟弟？李寂月听了更加好奇，无奈从门缝里看过去的角度实在有限。他竖起耳朵听，这次隔了好一会儿客人才重新开口。
“好，小团是你无意之过，我们暂且不提。那这个孩子呢，你不仅偷得蓄意，你还，你还……”
“我还找了同一个女人是吧？”李曜云接着说，“她有经验又需要钱，既然她能从我这里偷走一个孩子，不妨再送我一个。”
“疯子。”客人骂道。
李寂月隐隐约约觉得他们说的事与自己有关，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有预感，如果自己是李曜云的亲生儿子，那为什么他的爷爷奶奶从来不管他，并且在医院时每次有李曜云的家人来，晴雅就会刻意把他带走。虽然衣食无忧，可除了晴雅，没有人给过他关怀。
晴雅告诉他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人是他的爸爸，他就经常过来看他，和他聊天，困了便钻进被窝抱着爸爸睡觉。
李寂月虽然还很小，但是从他更小的时候就懂得一个道理，他锦衣玉食的生活，上的贵族学校以及那些看似对他毕恭毕敬的佣人都是因为李曜云的财富。包括晴雅，晴雅自然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可也是拿着薪水吃饭的。
李寂月盼望着李曜云可以醒来，许多电闪雷鸣的夜晚，他怕得要命，缩在李曜云的身边哭着叫他爸爸，叫他不要死。
李寂月人如其名，宛若一轮寂寞月亮的投影，一入夜就泡在水中，所以才把泪腺滋养得这么发达，眼泪多得能把李曜云凹陷的锁骨上窝淹没。
对面的客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来走到李曜云面前，留给李寂月一个居高临下的背影。
“你有没有想过阿期会怎么想？”客人低着头问道。
“他若是好好跟我在一起，来到巴黎后这就是我给他的惊喜。”李曜云的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容，“只不过现在，没有必要了。”
“你让我瞒着他？”客人问。
“随你，毕竟他现在归你了，不是吗？”
客人突然揪住李曜云的前襟：“你他妈永远都要把难题丢给我是不是？”
“你连这点代价都——”
李曜云还没说完只听“砰”一声，李寂月踢开门，对着客人的膝盖就是一脚。准备再补一脚时，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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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俩，一个智商高，一个情商高。
4
“爸……”
李寂月看着韩其野，落下第二声“爸”字。当然不是在叫他，只是目光黏在这张和李曜云一模一样的脸上挪不开。
韩其野同样以震惊且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狠踹他一脚的小不点，他感叹基因的神奇，可以完全复制出一个陈期，甚至连一瞪眼一蹙眉的小表情都像得这么生动。
韩其野收回目光看向李曜云，瞬间又充满怒意。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居然还让他叫你爸爸”，李曜云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
李寂月出声打断二人无声的你来我往，他挡在李曜云面前质问韩其野：“你瞪我爸爸干吗？”
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好像陈期，韩其野再次晃了神，如一枚哑炮杵在原地。
“月牙儿。”李曜云在背后叫他，告诉他要有礼貌，“爸爸的弟弟你应该叫什么？”
李寂月仰着脸，确定韩其野无害后，叫了他一声叔叔。
韩其野抬起手，或许是想碰一碰李寂月，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始终有种不真实感，这么像陈期的小男孩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可惜李寂月并不给他面子，转身爬到李曜云的腿上，并且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撒着娇问道：“爸爸，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想我了没有？”
“你这孩子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
李曜云捋了下李寂月的马尾辫，虽然他不动声色，但还是被韩其野嗅到一丝在他身上鲜少表现出的不自在。 是因为父慈子孝的画面还是其他什么，韩其野不得而知，他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毕竟韩秋霁从很早以前就不会再这样撒娇，甚至曾经的撒娇对象也不是他。
韩其野觉得自从见到李寂月之后他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许多，看着李寂月八脚蜘蛛一样挂在轮椅上，就好像看见幼年的陈期抱着李曜云，这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大概只能用五味杂陈四个字来概括。
“你是不是从来没带过小团？”李曜云看着韩其野出神的模样，忽然问道。
韩其野的目光还在李寂月身上流连，回了一句：“我不会带小孩。”
李曜云笑起来，瞄了眼往怀中的小人：“那把他给你，你带不带？”
韩其野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我没有换过尿片喂过奶，不是因为小团不是我的儿子。”他试图阐明这一观点，那就是即便换做李寂月，他也不会区别对待的意思。可他说着说着却发现根本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如果对方是陈期的儿子，他确实会建立双重标准，李曜云从来都很了解他。
韩其野艰难地把话说完：“也不代表我这么多年来没有真正爱过他，小团……后来我一直都把他当作我和阿期的儿子来养的。”
李曜云莞尔：“从生物学上讲，小团确实也算是你的儿子，当年我给你的那份你以为假的鉴定报告其实是真的。”
韩其野咬了咬后槽牙，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年，听着李曜云亲口说出来他的胸口仍旧充斥着无处发泄的愤懑。
当年陈期车祸后醒来，一夕之间将患病三年间的事情全都忘光，自然也包括元小团，又因为小团的依赖导致他更加排斥这个陌生的人类幼崽。就在那时，李曜云甩过来一份假的亲子鉴定报告让韩其野把元小团领回韩家养，反正韩其野如果不打算和女人结婚的话，就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当时是李曜云与家里关系最恶劣的时候，韩其野想当然地顶上这口锅，并对李曜云说的“全部搞定”的说法完全没有怀疑。说到底韩其野自己也未曾上心，他就没想过能一直瞒天过海，没想到最后小丑居然是他自己。
那份鉴定韩其野与元小团亲子关系的报告是真的，因为同卵双胞胎的DNA完全一样，所以根本没有李曜云口中所谓的搞定，他们的父母从开始调查的时候就得知了真相。
韩其野露出自嘲的笑容，说道：“从小到大我总是无条件地相信你。”
李曜云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说法：“我不值得你相信吗？即使没告诉你真相，也没想抹除痕迹让你查不到，而且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你……”
韩其野刚提高音量，就接收到李霁月一记警告的眼神，他吞下这口恶气，忍得脑仁突突的跳。
“情敌我来解决，前路全都铺平，连我最爱的人都跟你分享了。”李曜云平静地看着韩其野，“小野，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我会为他掰开陈——”
“你确定要说这些？”韩其野的脸色突变，青红交织在一起。
李曜云摸了摸李寂月的长发，是不合适，也没必要说了。
萎缩的肌肉可以进行康复治疗，逝去的时光可以用未来弥补，那么死掉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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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睡着了，不知道在不在水平线上（OMG）
5
回忆的画面是一帧一帧定格的，当李曜云重重砸向地面时，他转头看向陈期的方向，耳边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是全身血液快速涌向大脑的流动声。
陈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低垂的目光中只有全然的冷漠，如果李曜云的意识还没有开始消散，他会发现隐藏在那冷漠中的快意、解脱与憎恨等等数种交织的情绪。
当周围人群围过来时，李曜云看到陈期也走了过来，浑浑噩噩中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陈期的裤脚。有些话他还没告诉过陈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像只破掉的风箱，一顿一顿漏气似的向外吐字。
“阿期。”他艰难地说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意识渐沉，李曜云却瞪着一双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手指用力往下扯陈期裤腿那一小块布料。
终于，陈期弯腰蹲下来，露出一个冰山消融般的和煦笑容，然后拂开李曜云的手指，对他说了一句话。
此后在经年累月的沉睡中，李曜云细细回味过百遍千遍那一天的场景。
陈期坐在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喂给他，还特意问过他有没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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