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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呢？”他问，“要我感谢你们包庇我，苦心让我留在国外，最起码用板上钉钉的事实说话。”
听着语意含糊的对话，元沧却直觉与自己有关，他握紧拳头，注视着不远处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人面色铁青，另一人眼含讥诮。
李曜云慢慢踱到床边，弯腰逗了逗圆小团，陈期嫌弃地拍开他。他的手落了空，转而揉了揉陈期长到遮住眼睛的头发。
“你说如果他能听懂，我要不要告诉他……”
李曜云看向韩其野，故意停下来。韩其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脸色愈发森然。
李曜云却没有打住的想法，继续道：“告诉他我之所以知道他交了男朋友，是你告诉我的。听过那个故事吗？和尚与屠夫的故事。和尚每天早起叫屠夫杀猪，屠夫每天早起叫和尚念经。”
李曜云问：“那么你说我们俩谁的罪过更大一点？是刽子手，是策划者，还是始作俑者？”
说完他低头在陈期的头顶亲了下，亲昵地对着陈期说：“还是你这个小帮凶呢？”
韩其野快步走上前一把把李曜云推开：“够了。”
李曜云踉跄地摔下床，扶着墙壁站稳后，立刻呛回去：“你敢说你不知道，只是结局超出了你的预料而已。”
元沧在一旁摇摇欲坠，脚底像踩着软乎乎的云彩，这一刻他无比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确实只是一缕轻飘飘的魂魄。
他活到22岁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毫无人性的谋害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看着陈期一脸漠然，庆幸地想，如果没疯该要有多痛苦多自责。
“好吵啊，你们两个。”陈期抱起开始哭泣的圆小团，赶他们出去。
“闹觉了嘛。”李曜云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伸手将婴儿换到自己手里，温柔对着圆小团说，“爸爸哄睡觉觉好不好。”
韩其野还想说什么，然而对什么都很迟钝的陈期却对任何可能影响圆小团的潜在因素异常灵敏，他对韩其野噘噘嘴，说：“那你出去。”
他自己则跟在李曜云边上，要亲眼看着圆小团闭上眼睛。
元沧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再没有摇醒陈期的冲动，也不再责怪他不坚强。那样残酷的事实，他希望陈期永远不要有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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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念：他们后半辈子会幸福。
5
元沧脑中的声音自称是管理员。虽然据它所说自己非常忙碌，要管理许多像元沧这样的人，但时不时它会跳出来和元沧聊聊天。
能熬过三年的人少之又少，管理员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英气十足的年轻人为何对前尘往事这样念念不忘。
“看着自己的恋人和别人做/爱，你不是找虐么？”它问元沧，“也不是没有你这种情况，别人都落荒而逃了，你还要守着给他们站岗不成。”
其实过了第一年，元沧的心好像也渐渐变得麻木，觉得陈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说不定要比清醒时来得开心一点。
到了第三年，管理员先看不下去，它知道元沧是不愿意重新投胎的，但是去往任意时间段的平行世界，他还可以做元沧，那里还是有陈期，它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
“一样吗？”元沧反问，“我的阿期就是被关在精神病院，和别的男人做爱的那一个，你告诉我哪一个平行世界里有他？”
管理员想了想，在元沧以为它又去忙其他事情的时候，它忽然出声了：“看在你陪我最久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的阿期偶尔魂穿下平行世界里的那个，反正长得一样灵魂也一样，不就是那个人咯。”
“穿越？”元沧莫名想到这个词。
“看来你也是懂一点的哦。”管理员说，“但是只能等到他睡着以后，清醒的时候不行，他现在这种状况也没办法。”
“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他穿越了就证明他已经康复了？”元沧问。
“也是哦。”
“有什么条件吗？我是说穿越。”
“没什么条件啊，只要他不是个精神病人就行。”
“那时间呢？会不会有一天他穿不了了？”
“那也是有可能的哦。”管理员有点苦恼地说：“如果我去了别的岗位，那接替我的人是不会管我的人情账的。”
元沧又问：“我去到平行世界，在那里我可以活过22岁吗？”
管理员说：“平行世界里除了你，每一个人都会遵循原来的生活轨迹，也就是说你可以改变与你相关的人和事。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活过22岁啦，万一你走路被车撞，洗澡被电击，游泳时溺水，不可抗拒的因素太多了。”
元沧无奈地笑笑，说：“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所以想好了吗？”管理员问，“是不是等他病一好就安排穿越呢，这样你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
“不了。”元沧说。
“不了？”管理员反倒吃了一惊。
“如果有一天阿期病好了，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的生活，而不是重新卷入过去的一段时光。”
“你还真是，还真是……”管理员简直想不出形容词来。他操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什么好好的生活，不就是便宜那两个小混蛋了。”
元沧心想，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让陈期知道事情的真相，大概会要了他的命。何况混蛋也只是对我混蛋而已，他们对陈期…… 大约是真的喜欢吧。
即便是以后腻了，放过陈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元沧现在还想知道一件事，问了管理员后，管理员简直完全不能理解。
“你疯了吗？死是很痛苦的事情哎，死一次不够，还想死第二次？那你转个圈再回到这个世界上，可就住在别人的躯壳里了，你要想清楚，你的身体在这里已经烧成一捧灰了。”
“别激动。”元沧淡定地说，“我只是问一问这种可能性，或许到那时我已经看淡上一辈子的事了。”
管理员平静下来后，问：“你想好去往哪一年了吗？”
“13岁吧。”元沧说。
“有什么理由吗？”管理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八卦。
元沧很自然地说：“非要说个原因的话，就是陈期小时候太难带了。我13岁时他11岁，那一年他正好小学毕业，不怎么磨人了。”
“那好吧，等系统申请通过后我带你过去。”管理员停顿了下，“考虑清楚了，真的不需要你的阿期穿越？”
元沧从走廊慢慢走回到病房，看着陈期沉睡中的脸，纵然心中有万千不舍，但终归免不了道别。他的魂魄只有一息尚存，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元沧看了很久，终于对管理员说：“那就设一个条件吧。”
他没有马上说出来，管理员尽管十分好奇，却也只是沉默地等着。
“条件就是……”元沧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想起我，请把他送到我身边来吧。”
管理员奇怪道：“刚才不是还说希望他好好生活，不要卷入过去的是非，忘了你不是更好？”
元沧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那当然是他真实的愿望，但不是百分之百。剩下的百分之一里，他希望陈期永远不要忘了他。
“很矛盾是不是？”元沧叹了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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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完）
第78章 番外二 想先看小李的还是小韩的？
1
韩秋霁小朋友自打记事以来，就从别人三诫其口的态度里察觉出自己身世的不寻常。
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是各自忙于事业的长辈们给予他的陪伴时间少之又少。他的爸爸待他并不亲厚，偶尔回老宅也只是和他说会话，连个爱的抱抱都没有。
算下来除了管家和佣人，整个家庭和他相处最多的当属太爷爷。太爷爷很严肃，不过韩秋霁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这位老家主，他喜欢太爷爷古色古香的大书房，简直可以媲美古代的藏书阁。
他们一老一小常常一个躺在躺椅上，一个盘腿坐在地毯上，静默地待上小半天。
韩秋霁从小就展现出学习上的天赋，全家人都不知道他从何时学会了认字，总之等大家都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捧着书房里的大部头啃了很久了。
太爷爷心知肚明，却也搞不清韩秋霁到底是怎么自学成才的。他有时会架起老花镜细细观察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末了叹口气，道：“一代代都找的洋鬼子。”
韩秋霁耳聪目明，立刻抬起头问：“太爷爷说的洋鬼子是奶奶吗？”
太爷爷欲言又止，少顷摆摆手道：“跟你个娃娃说这些干什么。”
在那之前韩秋霁一直自认为是捡来的，因为他爸告诉他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而他爸又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过。不过他在幼儿园有个好朋友就和他一样，没有妈妈只有两个爸爸，好朋友告诉他两个爸爸的家庭只能领养小朋友。
韩秋霁小朋友的心态一点都不崩，他觉得领养比白捡的听上去正规多了。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心能保持得那么健康，其实得益于完全没受过现实的鞭打。
韩秋霁荣升为韩小学生后，奶奶带他去了自己的家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爸的双胞胎兄弟。
韩秋霁头痛地想暂且称之为伯父吧。
在此之前，这个伯父虽然是家中的禁忌话题，但他多多少少在大人们的交谈中听到过一些蛛丝马迹。等见到真人时，韩小学生着实吃了一惊，他问奶奶：“你分得清吗？他和爸爸真的好像。”
“以前当然会有分不清的时候。”奶奶的眼里隐约滑过一丝笑意，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韩秋霁虽然年纪尚小，但很快明白了韩夫人的伤感，他抓着奶奶的手说：“以后他好起来了多吃点又会胖回来的。”
韩夫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可眼泪一飙出来立刻就有老泪纵横的既视感。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在人前失态，即使对方是韩小朋友。
韩秋霁被奶奶招呼去花园里玩，他觉得很无聊，挖泥巴吹蒲公英的事他从小就不感兴趣。不过花园里还真有个提着篮子拔草的小孩，扎着个不长不短的马尾辫，发色介于黑色和棕色之间，这引起了韩秋霁的注意。
“Bonjour.”他上前主动打招呼。
小孩专心拔草，头都没抬，回了个“Coucou”。
韩秋霁还没碰过一鼻子灰，撇了撇小嘴准备走人。
“你是中国人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韩秋霁听到先是一愣，然后才转过身问：“你是男孩子？”
再仔细一看那仰面看着他的面孔，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小孩嘟着嘴表达不满。
韩秋霁心想可不就是见鬼了，这双圆圆的微微上挑的猫眼，这奶凶奶凶的表情，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那个谁的缩小版。
只是这小孩的瞳色不像一般亚洲人，倒是和他的发色很像，不过要更浅点，像是把此刻的阳光揉成了碎金子撒在了虹膜上。
韩秋霁由于过于惊讶以至于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两条眉毛都蹙了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友好，呛声道：“男孩子留什么长头发。”
小孩噗嗤笑起来，冲他晃着脑袋道：“不行哦，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韩秋霁一时没法反驳，气鼓鼓道：“那我刚才以为你是女生啊。”
小孩站起来，抓着自己的辫子蹭到韩秋霁的耳边，突然说道：“我们俩的头发颜色好像哦。”
小孩只比他矮一丢丢，不过韩秋霁却认为他们至少存在一个代沟，所以虽然是事实，但他就是不想承认和这小孩之间还有共同点。
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中国人的头发都是一个颜色。”
“哦。”小孩有些意兴阑珊，提起篮子准备换个地方拔草。
韩秋霁叫住他，还有问题没搞清楚呢，他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Aurélien.”小孩爽快地告诉他。
“你是法国人？”除了棕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韩秋霁看他分明就是亚裔。
“对啊。”小孩已经边说边走，逐渐失去耐心。
“我说，你没有中文名吗？”韩秋霁跟上去。
“有啊。”小孩把提篮递给韩秋霁道，“你先答应陪我玩。”
“玩什么？”
“挖泥巴。”
“……”韩秋霁深深叹了口气，“好。”
“我叫李寂月啦。”
小孩显得很高兴，笑起来像一块烤化的蜜糖，连小小的韩秋霁都不免动容，心想就算不设条件陪他挖挖泥巴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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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云的番外来了～
猫眼，小时候像女孩，缩小版陈期。
2
韩秋霁第三次去法国是隔年的暑假，从一开始对为什么要专门去给昏迷不醒的伯父读报纸这件事感到费解，到后来在奶奶模棱两可的态度中似乎读懂了什么。
而对于遇到李寂月这件事，他的小脑袋在几个备选人员中反复思量，最终决定先告诉韩其野。
在他展示了手机里李寂月的照片之后，韩其野沉默了很久，告诉韩秋霁这件事由他去处理，在此之前要对陈期保密。
韩秋霁读报纸时经常开小差，他会走到窗前看李寂月又在花园里哪个角落玩，或者坐在李曜云的床边放动画片给他听。
某个平常的夏日早晨，韩秋霁把手机靠在李曜云的手背上看得正入迷，突然他的手机轻微了晃了下。
韩秋霁立刻意识到什么，他迅速把手机拨到一边，两眼直直盯着李曜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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