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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自顾自的替自己铺好了前路，却从来问一问自己是否愿意。
柳云岚愣在原地，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女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拍掌大笑，“事情不仅没有按他想象中的发展，反而因为他的这些布置，让那两个人通通都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还真是贴心，自己死了还不忘给你留下三个新夫。我现在都忍不住想象，他在地底下看到如今的场景，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痛快，简直太痛快了！”
这么多年了，她好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笑过了。
女帝笑到最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实话，我还要感谢你。这恐怕就是对祁渊最好的报复。”
“我知道你恨祁渊，恨我，恨所有一切直接或者间接导致程大哥走向死亡的人。可是祁昂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柳云岚知道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异样情绪中，于是强迫自己比女帝更早抽身，简单收拾一下心绪，将话题拉回正轨：“你与他相处十余载，难道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是他的姑姑，他对你那么尊敬……”
“你太天真了，云岚。”女帝俯视着他，“帝王之路本就充满血腥，皇室中人，何谈亲情？”
柳云岚死死看着祁月舒，希望在她的脸上看到不忍或者纠结的神色，然而并没有。她的眼神面孔此刻是那么的熟悉，逐渐与她的哥哥重叠在一起。
柳云岚感到绝望。
他的眼神渐渐暗淡：“你变了，为什么……权力难道真的可以改变让一个人？”
他无法自控地想到祁渊，他尚未登基前，和程大哥一般爽朗热情，善良正直，还比程大哥多了一份细腻与温柔。曾经，柳云岚甚至觉得他是自己心目中父亲的完美模样。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身龙袍似乎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把一个人的欲望无限放大。
当你发现可以掌控一切，随心所欲，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
祁月舒看出了柳云岚的心中所想，不知怎的怒火攻心，她突然抓着柳云岚的领口，逼近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你总能是一副模样，明明我们两个都遭遇了亲人的背叛，挚爱的逝去……你说我变了，不错，我在缙郎死的那一刻就变了。”
“所以你那时就开始布局了？”
“不错，只要坐上这个位子，所有人都得对我俯首称臣。若是我当初没有那么天真，只想做一个女将军，而是以兵权入朝堂摄政……若是我当初手中有权力，或许缙郎就不会死！若是你有权力，也不会被禁锢在深宫中。权力不好吗？那几个为了你放弃江山的男人，才是最蠢的。你觉得他们比我高尚吗？”
柳云岚摇摇头：“权力勉强不来真心，他们只是在短暂掌控的快感和以后长远平稳的安乐中选了后者，算不上高尚也算不上卑劣。”
女帝冷笑一声：“那为什么方才我坐在龙椅上，你的眼神这么……”失望又悲悯，像软绵绵的针，不痛却令人烦躁，“我都想把你的眼睛剜出来。”
柳云岚叹口气：“我并非反对你登上帝位，我只是不想你被权力迷了心智，你之所以可以肆意生杀予夺，是因为万民拥戴，给了你这个权力。只要你做个好皇帝，争议自然会消失，那些乌合之众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你也知道，祁昂正直善良，怎么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柳云岚话音落下，女帝仍然眼神冰冷，一片静默之中，突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拍掌声，随之而后的是一道清朗的男声：“说得好！”
“你怎么过来了？”柳云岚看到眼前的女帝柳眉倒竖，自己也疑惑地回过头。
“宋兄？”柳云岚惊讶地看着来人。
宋宜舒悠然上前：“陛下不是准我四处活动吗？”
“你该有分寸。”女帝冷冷道。
宋宜舒唇角有些落寞：“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女帝罕见地有一丝慌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柳云岚看着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又联想到赏花宴上，他偷看到的宋宜舒表白那一幕，突然明白了：“你们……”
他担忧地看向宋宜舒，总觉得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宋宜舒勉强地笑着，抬步上前打算帮柳云岚松绑。
“站住。”女帝挡住他，“莫要自作主张，朕不喜欢。”
宋宜舒脸色一白：“你不应该……”
“你是在命令朕吗？”女帝面色一寒。
柳云岚焦急地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摔在地上，膝盖一痛。
宋宜舒见状急忙过去扶他。
“站住！”女帝疾言厉色道。
宋宜舒这一次却没有听她的，坚定地向柳云岚走去。
女帝皱着眉头，一股烦躁从心中拥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了。
柳云岚借着宋宜舒的手站了起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隐隐担忧宋宜舒的处境。
就在这时，外面的守卫禀报月娘求见。
女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柳云岚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被捕这段时间，女帝肯定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穿到了祁昂耳中。
柳云岚心中默默祈祷祁昂平安，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缓步走来的白色身影。
第137章
月娘显然没想到殿中还有其他人在场，诧异地瞟了柳云岚和宋宜舒一眼。
“禀陛下，之前您吩咐的事情，如今已有眉目了。”月娘有条不紊的汇报着，不过她没有说明女帝吩咐的事情是什么。其实是三日前，女帝吩咐他们将捕捉到柳云岚的事情散播出去，并且在京城周围出动大批人马搜寻祁昂的踪迹。
祁昂本就担心柳云岚，徘徊在京城周围。一听到柳云岚被捕的消息，果然按捺不住，开始筹备着进城，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好在他带兵多年，加上武功高强，躲过了数次追捕。但是敌众我寡，他被捕捉到也是早晚的事。
“请陛下放心，三日之内必能达成所愿。”月娘道。
“做的不错，”女帝满意地点头，“你办事越来越让朕放心了。”
“陛下过奖，臣愧不敢当。”月娘不卑不亢道，“只是陛下当初承诺臣的事情，不知陛下可否还记得？”
女帝面无表情：“君无戏言。”
柳云岚不明白他们两个的交易是什么，但是他从放才两人的对话中，猜到了他们正在追捕祁昂，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祈祷月娘继续带来祁昂的消息，但是他又害怕这个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想到月娘没有再继续下去。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看来祁昂暂时还是安全的。
柳云岚默默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开始担心另一个人，没有忍住向月娘问道：“祁景呢？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女帝勾唇一笑：“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儿，朕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若是你乖乖配合，朕不会给他罪受。”
“祁景如今对你已经构不成威胁，况且你抓了他也要挟不到祁昂，有我在这里，陛下可以放过他吗？”柳云岚恳求道。
女帝忍不住嗤笑：“你自己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在担心他？”
柳云岚知道与君权抗衡难如登天，所以他默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祁昂当真被抓，他们又找不到其他的方法逃脱，那么他会陪在祁昂身边，哪怕永远做一只笼中鸟。
可是祁景不一样，他好不容易重生归来，柳云岚实在不忍心让祁景陪着他们一起被禁锢。
“至少让我见他一面。”
柳云岚充满恳求的眼神让女帝恍惚了一下，他看了柳云岚身后的宋宜舒一眼，沉默许久之后居然答应了柳云岚。
柳云岚长舒一口气，他知道祁景比自己聪明，若祁景能想方设法离开此地，或许还能找到方法绝处逢生。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女帝没有让人把柳云岚带去关押祁景的地方，而是直接令侍卫把祁景押来了大殿上。
女帝传下命令之后，又令人将宋宜舒强制带了下去，而后自己缓慢地坐回了龙椅上，兴致索然地看着远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不一会儿，两名侍卫押着祁景缓缓出现在殿外。
柳云岚不由得快步上前，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全化作一道担忧的眼神。
祁景神色有些憔悴，但看到柳云岚的那一刻眼神还是亮了一下，而后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对柳云岚摇了摇头。
柳云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自己不要担忧。
可是柳云岚怎能不担忧？
从祁景出现开始，女帝就一言不发地盯着两人，两人眼波之间的流转也都落入女帝的眼中。
女帝慢慢挑起唇角：“怎么都不说话？这三天，你们两人都担心坏了吧？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不应该互诉衷肠吗？”
柳云岚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觉得她嘴边的笑容甚是诡异，于是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回了女帝身上。
“怎么，害羞了？”女帝漫不经心地问道。
祁景挑眉一笑：“姑姑想看我们说什么？”
“有意思。”女帝俯视着祁景，“朕听闻你们二人相携出逃，隐居避世，恩爱非常。朕想听你们的故事，你讲的细节些，生动些，若是让朕觉得满意，朕或许会考虑放走你们。”
柳云岚并不觉得女帝会因为这个放走两人，所以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祁景当真整理了一下衣襟，开始讲述与柳云岚的过往。
他泰然自若地开口，以自己的视角开始讲述与柳云岚相遇，到自己默默爱上柳云岚，而后欺骗，相爱，决裂，最后自己努力挽回。
他说这些往事时，一直看着柳云岚。
等他讲述完，每个人的脸上都表情不一。
殿中十分静谧，甚至没有风。
安静了足有半柱香，突然，女帝抚掌大笑：“不错不错，浪子回头金不换，果然感人至深！却原来弥补也是有用的。也对，”女帝看向柳云岚，“你心肠这么软，明明很容易哄好的，可惜有些人偏偏狂妄自大，半点不肯低头，所以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你说我说的对吗，皇兄？”
女帝转身看向龙椅背后，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居然看到龙椅之后，光与影的缝隙之间，摆着一个漆黑的牌位，上面横亘着一道裂痕。
女帝缓缓将牌位端到柳云岚和祁景面前，表情有种天真的残忍：“皇兄，看到云岚如今有了归宿，我想你应该也会开心吧。”
随后她抬眸看向两人：“朕听到你们的故事，甚为感动。正好你父皇也在这儿，来，你们便在这儿拜堂吧。”
这下不只是柳云岚，祁景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押解过祁景的两名侍卫也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神色怪异的扭过头。
“快呀。”女帝眯着眼睛催促道。
祁景犹豫片刻，缓缓上前。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排位上的裂痕，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而后只是一瞬间，他突然双臂一开，振烈了身后的绳索，雄鹰展翅般向女帝飞扑而去。
女帝显然没有预料。捆绑祁景的绳索为特制，除非人为割断，否则必然不可能以内力振断。
她下意识将手中的牌位扔了出去，而后凭借本能躲闪，月娘也上前阻止祁景。
无人注意的角落，刚才两名侍卫一名冲向月娘阻止她，另一名则来到柳云岚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砍断。
“云岚，莫怕。”那人低声道。
柳云岚听出了是祁昂的声音，他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庞。
祁昂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易容。”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岂不是羊入虎口？”柳云岚瞬间悬起心来。
祁昂安慰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放心，我们今日一定能逃离这里。”
柳云岚清楚女帝的手段，他还是放心不下，担忧地转头看去。
祁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祁景正与女帝缠斗，两人居然不相上下，而另一侧，月娘打算去帮助女帝，却被另一个侍卫缠住。
祁昂见柳云岚的视线在另一名侍卫身上停留，便解释道：“那是祁昱。”
柳云岚愣住，他没有想到两人再见面时，会是这样的情形，他曾经设想过的话语都化作匆匆的，复杂的一个眼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柳云岚恍惚道。
祁昂拉住柳云岚的手：“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趁姑姑分身乏术，赶紧逃出去。”
“他们两人怎么办？”
“放心，他们自有办法逃脱。我们先到宫外接应他们。”两人手牵手向殿外逃去。
女帝躲过祁景一掌，丝毫未见狼狈，似笑非笑道：“你这套路数，也是跟老和尚学的吧？你该唤我一声师姐！”
她运起功力，向祁景拍出一掌，同时气沉丹田，向殿外吼道：“拦住他们！”
瞬间殿外涌上一批玄色铠甲的枭武军，他们列队整齐，黑压压地堵在前方。
眼前的每一张脸都无比熟悉，祁昂内心五味杂陈。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围着篝火烤肉喝酒，可是如今，他们却兵刃相见。
祁昂叹了一声，解开了脸上的易容：“今日我要走，谁敢拦我？”
令他失望的是，眼前的一张张脸上并没有犹豫动容，而只有坚毅。
祁昂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将柳云岚护在怀中，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另一边，月娘与祁昱缠斗良久，越发觉得对方的路数熟悉，却始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她心中牢记与女帝的承诺，见女帝那边虽然比较棘手，但并不处于劣势，于是便把主意放在了柳云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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