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死了……柳云岚这下是真想晕过去了。
……
即使坦白了，柳云岚与祁昂还是别别扭扭的，像新婚的小夫妻，彼此之间充斥着别扭的羞涩和脸红。
两人并肩踏着月光，走过青石板路。
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牵手。
只是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恬淡的笑容。
祁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即使早有预料，但看到这幅画面后，祁景还是如同被针扎到了指腹似的，心尖狠狠一跳，细腻绵密的疼痛从心间缓缓蔓延至全身。他默默移开了眼睛。
柳云岚看到祁景立马快步上前：“阿景，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一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
他话里话外充满担忧，祁景瞬间像被摸了头的猫咪一般眯起眼睛来：“我也担忧先生，刚才寻找许久。”
祁昂看不见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又恢复了平常那副臭脸。
祁景则顺势将手掌向前一送，伸到柳云岚眼睛底下，缓缓张开。只见他掌心盘着一条碧青色的发带，发带两端系着一颗清透碧绿的珠子，珠子的尾端垂下流苏。
柳云岚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被那颗碧绿色的珠子闪了一下，他的眼眸中亮起微光，不知是月光还是珠光。
“送你，先生。”
不知是否是柳云岚的错觉，他感觉祁景方才似乎挺了挺胸脯。
柳云岚自他掌心接过发带，发带在他手中像一条竹叶青，缓缓铺展开，其上星星点点洒着淡黄色的小花。柳云岚仔细看了看，认出了那是桂花。
“谢谢。”
祁景扬声笑道：“先生，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祁昂在一旁冷哼一声：“不知是谁，方才说寻人许久，却没想到，趁这段时间还有功夫买东西，看来还是不够担心。”
祁景嘴角没有放下来，眼神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意，他转头对柳云岚说道：“怎么入秋了，还能听到蚊子叫？好吵啊，我们回去吧，先生。”
柳云岚也已经品出了两人之间的明枪暗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回程途中，祁昂和柳云岚一直隔着一臂距离，而柳云岚的手被祁景牢牢的牵着，可是他的心思却时不时飘向祁昂。
一股粘腻酸涩而又甩之不去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他一边愧疚着，一边又无法自制地去感受另一边熟悉的气息。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锯成了两半，一半与祁景依偎，一半又控制不住地关心着祁昂。
其实不只是祁昂，他也在动摇。
他越走越慢，渐渐落后祁景半步，又加上心中烦扰，心不在焉之下撞到了祁景的后背上。
“没事吧？”祁昂急忙上前扶住柳云岚，见他捂着鼻头，怒上心头对祁景吼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又低下头小心地看柳云岚，“我看看鼻子红了没有？”
祁景没有理会祁昂，而是正视着前方黑暗的道路，做出护卫的动作将柳云岚护在身后，朝着前方呵斥道：“前方来者何人？休要躲躲藏藏，还不赶紧现身！”
祁昂闻言心头一惊，也开始用内力感受前方之人，不知为何，感觉对面有一股气息有些熟悉。
片刻后，前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两道身影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胡大哥？”柳云岚鼻头虽然不酸了，但一时还没来得及放下，捂着鼻子眼睛圆圆地看向胡道为。
“贤弟，”胡道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许久未见，你近日可好？”
柳云岚点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忽而他想到了什么，眉头瞬间皱起，“难道是祁昱……？”
“没错！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们了！”胡道为瞬间老泪纵横。
柳云岚踉跄了一下，被祁景扶住。他低头安慰柳云岚道：“先生先别心急，祁昱之事我们之前已经告知于你，或许与他所带来的信息差不多。”
“不……”胡道为试图分辨，却被祁昂打断。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祁昂问道。
“说来话长，”胡道为语速如飞，“那时协助你们离开时，我向你的一位小兄弟打听了一番，他不知晓我的身份，于是把你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告诉了我……”
“那此人是谁？”祁景指了指胡道为的身后。
胡道为简单解释了一下，此人曾在祁昱府中做事，祁昱翻台后两人意外碰上，他说认识柳云岚，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那人一把嗓子尖细清透：“在下原是个唱戏的，阴差阳错之下与三皇子有了交集。柳公子，”向柳云岚拜了一下，“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
柳云岚方才便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此刻经他一提醒，瞬间回想起来——月洞门后，曲径通幽处，祁昱造出的桃花村。那人便是月下与他对话的那名戏装男子。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胡道为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卑劣，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了。祁昱，他被长公主抓走了！”
“什么？长公主现在不是只发了通缉令，还会抓到人吗？”柳云岚慌忙问道。
“先生，别着急。此事真假还未可知。”祁景道。
“此事千真万确！是我亲耳听到的。”胡道为看向祁昂，“祁昂，你知道的。当初你们从祁昱那儿逃走，背后有我出的一份力。只是我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对我有怨怼，我们不欢而散。没想到我转头就遇到了长公主，被他扣押软禁，前几日才得以重见天日。我逃走时，暗中听到守卫说已经抓到了祁昱！”
“没想到最后还是……”柳云岚喃喃道。
祁昂满脸怔愣，虽然他和祁昱一向不对付，但得知这个消息也明白祁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一想到他要死了，祁昂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
祁景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他看到柳云岚担忧的表情，还是不由得内心一滞。
“先生，我们先不要慌，先分析一下局势，就算你想去救他也不能如此贸贸然出发。”祁景道。
多种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柳云岚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像是跋涉太久的旅人，思想开始无限迟缓。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再等等。”他恍惚道。
胡道为立马说道：“不能再等了，人命关天！要是哪天长公主一个兴起，手起刀落……”
祁景冷声道：“即便如此，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当初先生好不容易才从祁昱的囚禁中逃了出来。他们早就已经是陌路，凭什么要求先生为他的安危负责？”
柳云岚浑身一震，他差点忘了，自己曾亲手给祁昱一箭。
胡道为静默良久，腰身似乎更弯了一些：“对不起云岚，他说的对。我不应该迫使你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戏装男子全程目睹一切未发一言，只是时不时看向柳云岚，似乎想说什么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
柳云岚已经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到家中，他被祁景牵着，像一缕幽魂似的飘动。
走进卧房前，他抬头看着散落清辉的满月，脑海中无法自控地浮现祁昱的脸。
祁昱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可怜：“先生，至少陪我到中秋之后，至少过完生辰……”
柳云岚狠狠摇了摇头，脸色痛苦。
为什么人不能控制自己的爱恨，就像不能控制梦境一样。
“先生，你还好吗？”祁景担心地问道。
柳云岚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疲倦：“抱歉，我现在心里好乱，可以让我独自呆一会吗？”
祁景静默片刻，道：“好。”
柳云岚阖上门，没有点灯，独自坐在窗户之下。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又一片。
许久之后，门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柳云岚靠着理智慢慢站起来，打开了门。
他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站的是那个戏装男子。
“有些话我想了想，还是得对你说。”戏装男子道，“是一些……一些关于三皇子的。”
第133章
柳云岚眉眼流露出一股茫然，趁他愣神的功夫，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
黑漆木盒的顶盖处盘绕着镀金花纹，看起来庄重典雅，不似寻常物件。可以猜想，其中所装之物十分贵重。
戏装男子抿了抿唇：“我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的此物。后来官兵进来查抄府邸时，我趁乱向外逃跑，那么紧张的情形下，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它。然后，”男子恍然一笑，“我现在也忘了当时怎么想的，头脑一热就把它带了出来。”
“此为何物？”柳云岚问道。
戏装男子道：“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可以亲自打开看看。”
柳云岚狐疑地看着这个木盒，拼命回想起自己与它相关的回忆，然而一无所获。
“这不是我的东西。”他道。
“不，它是你的。它是为了你才被他创造出来，将来注定要送到你的手上，我只是帮忙传送而已。”
柳云岚心里很乱，他直觉这个东西会扰乱自己的心绪，下意识摇了摇头。
戏装男子上前半步，将盒子又向柳云岚眼底送了送：“你不打开看看吗？”
柳云岚眸光微闪：“我需要知道它的来历。”
戏装男子轻叹一下，娓娓道来：“搬至京中之后，我便在三皇子造出的‘桃花村’中生活。某一天，我有事寻找三皇子，途径书房时，不小心看到他伏案似乎正在雕刻什么东西。我一时好奇多站了一会儿，便看到了未成型的它。”
“你是说，”柳云岚怔怔地看着男子掌心的盒子，“这是祁昱打算送给我的？”
戏装男子点点头。
“他……为何？”
戏装男子没有再等柳云岚的同意，将盒子缓缓向朝他打开。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莹润的光芒倾泻而出，溶进月光中，如江河入海。它的光华也落进柳云岚眸中。
随着顶盖慢慢抬高，里面的东西完整的呈现于柳云岚眼前。
看清此物的那一刹，柳云岚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
“这是……”
盒子中盛放的，居然是用赤金打造的一只凤凰。
凤凰单脚站立于一方印之上，尾羽铺展于身后，口中衔着一只夜明珠。
柳云岚颤抖着手拿出那只凤凰。它十分小巧，立在柳云岚掌心，口中的夜明珠晃动着，将柳云岚笼罩进明灭的光影中。
柳云岚看向凤凰脚下的方印，印中刻着一个“岚”字。
柳云岚见过的，他见过和这只极为相似的凤凰，在姐姐的宫中。
这是——凤印。
“他疯了吗？”柳云岚喃喃着。
“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三皇子雕刻凤印，惊讶之下，没来得及躲藏，被他发现。本以为窥探到了三皇子的秘密，他会严厉的惩罚我。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放过了我，还和我谈论起了你。
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感情之事上尚显青涩，也因此做了许多错事。许是因为我比他年长几岁，在感情之事上经验比他丰富，所以他向我询问了许多。”
戏装男子的话中，祁昱似乎又变回了柳云岚记忆中的模样。
他原来也会彷徨，也会无措，会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而忐忑不安。
“所以后来你找到了我，劝我……你是为了祁昱来劝我，还是祁昱找上你，让你来劝我？”柳云岚道。
戏装男子摇摇头，解释道：“在桃花村中，我们也短暂做过邻居。我看到过你与三皇子的相处模式，你很开心快乐。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看他的眼神中有爱意。我不忍心见有情人出现矛盾与隔阂，所以想主动为你们调解。”
柳云岚没有在意戏装男子的解释，他久久看着手中的凤印：“这算什么？以爱之名打造出的另一重枷锁吗？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做笼中雀，却还是强留我在身边？”
戏装男子向前一步，语气有些焦急：“不，不是这样的！三皇子他并没有打算要强留你在身边，这个凤印也并不是为了将你禁锢在深宫之中。他做这个凤印，是为了向全天下昭告，你才是他唯一的皇后。”
柳云岚突然感觉掌心一阵疼痛，原来是自己方才握得太紧了，凤凰冠羽割进手掌。
“三皇子说，等他生辰之时，便会将凤印送给你，正式向你求娶。若你愿意，你便是他宫中唯一一人，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若是你不愿意，那么天涯之大，任你逍遥，他不会再不顾你的意愿强囚你。而且就算你做了他的皇后，也不必时时居于宫中，你可以自行出入宫闱。朝堂之上，也有你的位置。”
柳云岚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漆黑墨盒之上多了一颗月亮，好像是一滴眼泪。
柳云岚声音有些哑：“你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应该也有察觉。你们逃走的那天晚上，在你射伤他之后，是否接下来的路程几乎没有碰到追兵？”
柳云岚回想了一下，确如戏装男子所说。不过他当时以为，因为祁昱受伤，守卫都被调走护卫他了。
戏装男子看出了他所想，继续说道：“就算是因为三皇子受伤，守卫们都奔去护卫他，可是也正因为他受伤，所以更应该抓捕刺客不是吗？为何你们之后一路坦途，那是因为三皇子在昏迷之前，特地吩咐撤去所有抓捕你的追兵，并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再去追踪你们。”
……
戏装男子走后，柳云岚捧着凤印，继续坐回了窗户之下。
这个凤印式样与姐姐的那个很像，只是雕刻的精细度远远未及。
76/83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