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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笑着，看着祁昱：“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既然陈贵妃是曾经的落红阁中之人，那么她每月情潮是何人为其疏解？难道次次都是皇兄吗？众所周知，皇兄自从迎了那位入宫，便日日宿在清然殿，可曾在踏足过其他宫殿？那么，陈贵妃又是找谁疏解的？”她示意那个老太监上前，“你来说，诊断出贵妃有孕时，贵妃的彤史可有异常？”
老太监弓着腰，颤颤巍巍的翻开彤史。
祁昱瞬间感觉一颗心被握紧了，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但是一切都被长公主操控着，他知道结果一定是自己不想要的。
祁昱看到那太监抖着手翻到某一页，手指着彤史，嘴巴慢慢张开。这一刻，祁昱的心高高悬起——
却没想到，这时房顶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一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手持利刃，朝祁昱奔来。
第128章
“来人——护驾！”柳相慌忙大喊。
祁昱本能抗拒，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殿下，相信我，我带你走！”
祁昱一个恍神，瞬间被那人挟持。
殿外守卫的枭武军列队而入，同黑衣刺客对峙起来。
祁昱能感觉到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但是没有恶意，他不禁疑惑，此人究竟是真的来救自己的，还是长公主安排的？
长公主故意作出焦急的模样，斥道：“大胆贼人，你可知挟持皇子是怎样的重罪？还不赶紧——”在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的情况下，长公主向素衣女子投去一瞥，收获了对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长公主唇角微勾，“拿下他！”
枭武军应声出动，黑衣人只能护着祁昱，且战且退。
一片混乱中，跪在地上的素衣女子鬼魅一笑，轻轻抚了一下袖口，像是在掸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她，毕竟她方才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振袖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射向黑衣人，在对方还未察觉之时，擦过他的鬓边，恰好割断了蒙面的黑布。
刺客的面容完全袒露在人前，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惊愕地愣在原地。
长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魏七，怎么是你？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三皇子！”
祁昱闻言好奇地扭过头，看清魏七面容之后也是一愣。他虽然不认识魏七，但是他隐约记得柳云岚逃跑那晚，是眼前这个人刺伤了祁景，甚至还想杀柳云岚。
“你到底是谁？”祁昱咬着牙问道。
魏七颇有些手足无措，他随手击退了几名枭武军，恳切的看着祁昱：“殿下，我没有时间解释了。请殿下相信我，我不会伤害殿下，我只想带殿下离开，否则有人会对殿下不利。”
“魏七，”长公主打了个手势，示意枭武军停止进攻，又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魏七道：“孤明白，你身为昔日贵妃宫中的护卫，对她忠心耿耿。以前误以为祁昂是贵妃骨肉，因此跟随祁昂受公主府差使，忠心护卫他十余年。如今，你对祁昱想必也是如此。只是今日之事尚未有定论，你何必如此焦急地要带祁昱离开？”
话音方落，地上的素衣女子突然掩面惊呼。
“你有话要说？”长公主瞥了她一眼。
“奴家只是突然想到，”素衣女子眼神怯生生的扫过魏七，“既然此人是贵妃宫中的护卫，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与贵妃，”女子犹豫着开口，“关系不一般……”
祁昂心中一紧，不由得看向魏七。
“你敢污蔑贵妃娘娘？我挖掉你的舌头！”魏七眼神瞬间冰冷，持刃上前。
“救命呀！”女子慌忙起身，四处躲闪着，“这位壮士，莫不是奴家说对了，你恼羞成怒？”
“你！”魏七冲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身来到祁昱的身边，“殿下，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他们所有的证据都是伪造的，目的就是想往你身上泼脏水，无论如何，我们先离开再说！”
魏七以一敌十，打出一条生路。
祁昱被方才的猜想所冲击，此刻未加防备，又加之肩膀处的伤口尚未恢复，魏七武功又在他之上，无法反抗，被他挟持着跃过房顶，飞过黑压压的人群，转眼消失于众人眼前。
“一群废物，还不快去追，务必要保证三皇子的安危，将他原原本本的带回来！”长公主呵斥道。
祁昱一离开，殿中顿时乱起来，长公主这一番话却是如定海神针一般，令乱象渐渐平息。大殿中央只剩长公主一人，满堂烛光跳跃者，影子打在她的身上，隐约的香烟萦绕在她四周，使她看起来隐约有先帝遗风，甚至比方才的三皇子更像一个帝王。
殿中诸人面面相觑。今日发生的一切远超他们的预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他们瞠目结舌。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时，耳边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
素衣女子边拭泪边哽咽道：“非是奴家污蔑贵妃，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咱这边刚刚怀疑起三皇子的身世，那人转头就来了。而且看他的模样也并不是要伤害三皇子，而是带他离开……倒像是害怕真相揭晓，提前对三皇子施救似的。”
本来众臣就对刺客心生怀疑，听了女子的这一番话，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好了。如今一切尚未定论，”长公主看向那名老太监，“当年真相究竟如何？你继续说下去。”
……
而另一边，祁昱被魏七带着一路奔逃，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魏七小心翼翼的扶着祁昱站稳：“殿下请放心，自从前几日我联系不上胡道为，便租下了这个小院以做防备，这儿地处偏僻，十分安全，不会有人怀疑。”
“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祁昱冷冷道。
“殿下，请你信任我。我不会伤害你。”魏七看着祁昱，眼神痛苦，“我这几日一直跟踪长公主，怕他会对殿下不利，后来果然被我发现他暗中谋划了今日这一局，打算污蔑殿下……”
“你和贵妃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认识胡道为？”祁昱依旧保持冰冷的神色，打断了他。
“我不过是贵妃娘娘……曾经的侍卫，她与我有恩，所以……”
“你说谎。”祁昱缓缓走近他，步步紧逼，“若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为什么会认定，今日长公主对我的污蔑必然会让我无法翻身，所以急匆匆的出现带我逃走？”
魏七急忙解释：“因为那老太监和女子都是他找来作伪证的！彤史也是假的，此外她还准备了诸多手段，只为置殿下于死地。而且我在调查中发现，枭武军……刘敬，居然自始至终都是长公主的人！他当日和长公主决裂，不过是做的一场戏，为了麻痹殿下，作为长公主的眼睛待在殿下身边……我实在担心殿下，也顾不得什么妥当不妥当，只好强闯太庙，救出殿下。”
祁昱嗤笑道：“我听说，你跟在长公主身边十余年，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她吗？你以为凭我们两个人，能从枭武军那么多守卫中全身而退吗？”
魏七一愣。他关心则乱，的确没怎么留意，此刻被祁昱一提醒，才发觉今日枭武军的战力似乎不如以前，不，更准确来说，是今日的枭武军似乎有意放水。
可是，为什么呢？
祁昱讽刺地看着他：“就算一切都是长公主的安排又如何？只要彤史是假的，老太监也是假的，那么就必然有破绽；即便是真的，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能说得清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有破绽，只要有漏洞，哪怕只有一点……朝堂中那么多的官员追随于我，他们必然会站在我这边。不过现在……多亏了你，本来我还有翻身的可能，如今这一逃，那可真是完完全全坐实了长公主的污蔑。”
魏七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突然跪了下来，近乎痛苦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其实长公主所准备的真正对付我的利器，不是那个女子，也不是那个老太监，而是——你。”
魏七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祁昱观察着他的表情，神色冰冷：“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他们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
魏七浑身一颤，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呵，”祁昱嗤笑一声，“看来是真的了。”
魏七想辩解，但是却无从说起：“殿下……”
“别这么叫我！”祁昱怒吼着打断了他，“我什么都不是。你当初为何要与贵妃私通？你既已与她私通，又为何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又为什么不看好我，让我和祁昂身份被调转？！”
祁昱癫狂的笑着：“我以为的父亲不是我的父亲，我以为的母亲也不是我的母亲，什么都不属于我，过去所有的一切——”他抓着头顶的旒冠，将其狠狠摔在地上，“都是假的！”
他一边癫狂地大笑着，一边狠狠地撕扯着身上的衮服。冠冕被扔在地上，十二旒上的玉石纷纷滚落，锦衣华服被撕扯成碎片，沾染着灰尘与泥土。
而魏七颓然垂着头，万般心绪梗在心头。这个他和映如生的孩子，和映茹一样聪明，居然轻易的猜透了真相。
等祁昱终于从癫狂的状态中脱离后，他已是身心俱疲。他随意地坐在地上，身上的外衫七零八落，头发也乌糟糟的，十分凌乱。谁也不会想到，半个时辰以前，他曾经站在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只差一步就能触摸到权力的巅峰。
“真是可笑，我追逐了那么久的，原来本就不属于我。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居然还因为追逐这些终成空的幻影，弄丢了自己最珍视的人。”一行浊泪缓缓从祁昱的脸颊滑落。
……
祁昱没有猜错，在他被迫逃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了站上赌桌的资格。
他彻彻底底的输了。
素衣女子的指认不再重要，老太监对往事的回忆也不再被重视，留在大殿中的大臣此刻已经失去了对真相刨根问底的兴趣，毕竟最关键的主角已经不在当场。
他们现在关心的，只有谁才是未来天下的主宰。
先帝留下的三个皇子，一个起兵失败自刎，一个并非皇家血脉，还有一个早早离开京城，此刻已经不知去向。
那么还有谁？还有谁有继承皇位的资格？难道这片江山只经历了短短的数十载的安乐，就要再次迎来腥风血雨的动荡吗？
右相叹了一口气：“看来，三皇子的确并非先帝血脉，为今之际，难道只有派人去找二皇子，请他回来继承皇位吗？”
天机道长突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在场不是还有一人，流着皇家的血吗？”
第129章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片刻后，工部尚书率先扑倒在地：“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长公主主持大局！”
有他带头，几名武将也直接跪地，同他一起扣请长公主登上皇位。
不过也不乏反对的声音：“牝鸡司晨，简直荒唐！”
“公主身为女子之身，怎能摄政？”
“不是还有二皇子吗？把他找回来……”
……
“好了，安静！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这里是太庙！”右相大喝一声。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许多三皇子的党羽纷纷望向柳相，却发现柳相此刻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对此事发出表态。
灵堂中央的长公主缓缓回过身，背后是跳跃的烛光和漆黑的牌位，她蛾眉微蹙：“诸卿莫要慌乱，孤不会做那等窃位谋乱之举，也不会党同伐异，大开杀戒，孤深知自己女子之身恐怕难以服众，也惶恐自己能否担起如此重大的责任，不如一切交由天意。”
“公主殿下此言何意？”柳相终于开口问道。
此时的右相突然心领神会，道：“公主殿下指的莫不是辅政司？”
长公主点点头。
众臣一愣。说实话，辅政司虽为先帝所留，但是弊端与漏洞也很多，再加上自大皇子起兵之后，皇位之争便被摆到了明面上，辅政司形同虚设。
长公主此刻却突然提到了它，让人忍不住疑惑，毕竟三位机关大臣中，柳相不可能支持长公主，右相自大皇子倒台后虽然有意靠向长公主，但很大的原因是他支持二皇子，辅政大臣何与更不必说了，他是两朝老臣，虽然博学却也古板，肯定不会同意女子登基。
难道长公主真的无心皇位？
“辅政司是皇兄留下的，”长公主露出怀念的神色，“皇兄向来高瞻远瞩，孤相信他的安排。”
右相附和道：“殿下此言有理，如此一来既遵循了先帝的遗愿，又公平公正。恰好臣与柳相还有何大人都在，那不如就此决议吧。”
长公主则微笑着点点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手示意三名大臣走上前来。
柳相多年筹谋毁于一旦，此刻再也提不起心气，淡淡道：“先听另外两位大人的意见吧。”
右相微微一笑：“公主殿下随先帝征战多年，是我朝的开国重臣，太平年间更是率领雄师一次又一次击退了北方频频犯境的鞑子。更不必说，先帝骤然崩逝时，是公主殿下最先稳住了局面。诸位同僚可曾想过，抛去公主殿下女子的身份，她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昭示，她就是登上帝位的最佳人选？总之，臣今日全力支持长公主登基！”
右相陈词完毕，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扶着何大人：“大人，您以为呢？”
何与弓着身子抬起眼打量了长公主半晌：“殿下，臣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能回答了？”
长公主莞尔一笑，低头俯身在何与耳边。没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后，何与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柳相看到何与的反应，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被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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