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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祁昱瘪瘪嘴，撒娇道，“先生放心，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为难他。”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什么你的儿子我的儿子，柳云岚气鼓鼓的瞪着祁昱。
祁昱忍不住笑道：“我开玩笑呢，先生。”
他拉起柳云岚的手：“先生可知，我这几日一直不在，是去做什么了？”
“什么？”柳云岚顺着他的话问道。
祁昱噗嗤一声：“这是个秘密。”
“？你爱说不说！”柳云岚恼了，甩开祁昱的手。
“好了好了，真的不逗你了，先生。”祁昱紧紧搂住他，不让他走，“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陪我去看看吧？”
柳云岚并不想搭理他，却被他拉了过去。
只见院西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开了一个月洞门，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向外延伸着，不知通向何处。
祁昱牵着他的手，通过洞门，踩着青石路，慢慢的，两人来到了一处茅草屋前。
构成草屋的木头与草料都是崭新的，一看这个草屋就是新建成的，可是却故意做旧。
柳云岚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怔愣地看着这个熟悉的草屋——它与柳云岚和祁昱在桃花村时的家一模一样。
柳云岚任祁昱牵着他进入房中，看着房中一应陈设皆如过往，没有丝毫改变，似乎一切还在昨日：柳云岚手忙脚乱的做着饭，门外做完活计归来的祁昱手中提着集市上买回来的小风车。
“喜欢吗？”祁昱轻声问道。
柳云岚心中五味杂陈，怅然道：“喜欢有什么用，还能回去吗？况且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先生。”祁昱看着他，“既然回不去，那我就让他来，既然是假的，那我就让他成真。”
柳云岚不解的看着祁昱。
片刻后，他的身后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此起彼伏的童声：“先生……先生……柳先生……”
柳云岚惊讶的回过头，发现这些垂髫小童，皆是当初他在桃花村学堂中的学生。
“先生，你去哪儿了？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我们好想你。”年龄最大的宝生最先开口。
英儿紧接着着急地问道：“先生，是不是我们太笨了？你不想教我们了？”
柳云岚被这些小孩儿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着，心不由得软了下来，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
祁昱站在一旁，无声的笑了。
等柳云岚好不容易哄好小孩，从小孩堆中脱身时，已经不见了祁昱的踪影。
柳云岚顺着青石路继续走着，发现这个地方各种建筑造景，居然都在努力还原当初的桃花村。
柳云岚走着走着，已经有些恍惚。
这时，一位小生打扮的男子向他走来。
那人一身青色戏服，脸上却不施油彩，端的是清俊秀美。
他走到柳云岚的面前，行了个礼。
“许久不见，公子可还记得我？”
柳云岚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这才想起他是当初村中一对契兄弟的其中之一。
男人见他认出来了自己，笑着继续说道：“公子应该已经知道，当初村中之人皆为戏子，可是公子应该不知道，这个村中原来也是有人的，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为何……？”
“公子可知道，在你与三殿下搬进村子之前，他已经来此观察过。其实我与我的契兄并不是在演戏，我们真的是一对有情人。可惜那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带他去见家人，却遭到了家人的辱骂，甚至疼我爱我的父母要与我断绝关系。村子很小，我这举动很快就传遍了，村头村尾到处都是议论我，嘲笑我的人……而三殿下刚好目睹。
我知道，那些达官贵人大多都以为山野乡村有趣又自由，可是他们不知道，老百姓也是人，是人便有欲望与私心。所以其实哪个地方都是人间，哪个地方都一样。
那日三殿下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是他并不想让你懂得这个道理。
我在想到底是有多爱一个人，才想要倾尽全力，不惜用假象打造一个桃花源，只为让那人可以无忧无虑。”
柳云岚有些动容，可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他并没有想过，所爱之人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假的桃花源。”
祁昱远远的看着柳云岚，这番对话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等柳云岚走远后，戏装男子缓缓来到祁昱的身前：“方才我二人所言，殿下应该已经听到了。”
祁昱点点头。
戏装男子轻笑道：“殿下可知，大多数世人受到的伤害并非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因为太爱太在乎，所以忍不住想给对方最好的，忍不住为对方好，可往往适得其反。那是因为理解比爱更难做到，或许殿下应该听听，柳公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月上枝头，柳云岚踩着月光走过青石路。
恍惚中，他看到对面祁昱披着月光缓缓走来。
“先生，我放你走。”祁昱突然说道。
柳云岚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怔愣的看着他。
祁昱却突然抱住了柳云岚。他颤抖着在柳云岚的耳边说道：“先生，至少……至少陪我到过完生辰，好吗？”
他声音中的颤抖与哭腔徘徊在柳云岚的耳边，柳云岚的心忍不住酸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脑袋轻轻的点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回答。
与此同时，卧房中，管事正通知小厮把晚膳端上来。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摆在桌上，只等主人的来临。
而最中央的，是一条色香俱全的松鼠鱼。
第119章
柳云岚心知这是祁景给他的信号。
可是他忽然有些犹豫了。
为什么偏偏是此刻？方才经历的种种一切仍历历在目，不可否认，他看到祁昱瞒着他悄悄的在院外重建了一个全新的桃花村，还把当初那一批学生接了来，让柳云岚有些感动。
而且最近祁昱的态度有些改动，并不似往日一般偏执，甚至告诉他自己可以放他离开。
柳云岚正在纠结之时，一灰袍小厮匆匆而来，低头跟管事耳语几句。不一会儿，柳云岚见管事抬起头赔笑道：“贵人，殿下那边亲自做了一些膳食，正邀贵人前去呢。倒是奴才自作聪明让厨房备了这一桌，差点坏了殿下的事儿。”
柳云岚勉强笑道：“无妨。倒是厨房白忙活了一顿，这样吧，这些膳食你们撤下去分赏给他们。还有一会儿，你吩咐厨子们过来，我要亲自赏他们。”
管事笑道：“贵人宽宏，奴才们感激不尽。”
柳云岚摆了摆手，心事重重地跟着方才传话的小厮离开了。
小厮在前方提着灯笼，弓着腰带着柳云岚穿过曲折回廊，再次来到了那个月洞门前。
柳云岚推开黑漆小门，只见祁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后。他一身粗布短衫，头发只用一根布条竖起，显得朴实又干练。
这是他与柳云岚隐居在桃花村时，常作的打扮。
“先生，你回来了。”祁昱笑着向他伸出手。
柳云岚有些恍惚。这一道门像是隔绝了两番天地，门外，是真实的人间，门内，是虚构的桃源。
祁昱就站在门内，像只妖精般蛊惑着他踏入虚幻。
今夕何夕？
可是柳云岚真的有些心动，他回过身，发现方才引他过来的小厮已经悄悄退走，他身后没有点灯，各色花草树木蛰伏在黑暗中。而他身前，桃花村的各处民宅已燃起灯火。祁昱的笑容一如往昔，柳云岚甚至怀疑自己离开桃花村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梦醒后，依旧有一个人守在村口，等着他踏月归来时，能与他相携回家。
柳云岚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祁昱的手上。
祁昱在那一刻显然是欣喜的，柳云岚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满天星辰不及他的眼中的眸光。
若不是手上还牵着柳云岚，祁昱现在便已经蹦跳起来了。他能感觉到柳云岚的松动，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苦心积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要想得到先生，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强取豪夺最后只会迎来和父皇一样的下场。遗憾的是，这个道理他领略的有些晚，已经迟了祁昂与祁景一步。
幸运的是，一切还不算太晚。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自己生辰那日，他便放柳云岚自由，然后让柳云岚自己选择，是做一个闲云野鹤，从此与他再不相见，还是选择做他名正言顺的皇后。
两人一路牵着手，踏着星光与月色回到家。
小橘已经等了半天，篱笆门一被打开，便化作一道橘黄色的残影向柳云岚飞扑而去，不过半途中，他却被一旁的祁昱手疾眼快地掐住了后脖颈。
祁昱无奈的笑道：“小橘，你现在可不比从前，沉甸甸和个秤砣似的，扑到我身上我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先生了。”
小橘不服气的挣扎着，柳云岚笑着把他解救出来，又把它抱在怀里，像抱婴儿似的哄了哄，亲了亲它毛茸茸的面颊。
小橘顿时乖的不行，嗓子都快夹成一条缝儿了，娇里娇气的用脑袋蹭着柳云岚的下巴。
“你这只猫，倒惯会看人下菜碟。”祁昱笑着打趣道。
柳云岚与小橘温存了一会儿，实在抱不动它了，这才把它放下，与祁昱一同进入了房内。
简陋的木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虽然朴素却不失用心。
祁昱帮柳云岚拉开凳子：“先生，这里没有服侍的人，你不必不自在，就如我们当初那般。”
又把碗筷递给他：“这里的村民来自不远处的一个村子，我掩饰身份，给了他们一户一笔银子，让他们把家迁到这里来。先生只管拿他们当普通的邻居便可。”
“之前那些村民呢？”柳云岚问道。
祁昱面色不改：“我当初一时昏了头，居然让一群戏子冒充村民骗了先生，我自己也分外后悔，所以不打算再让他们来此，免得你我心中都不快。只是孩童无辜，父母所做之事也并未告知他们，我想先生应该还是愿意再见一见那些孩子。所以让他们都迁去了不远处的村子，孩子们每日来这里也方便。”
祁昱生来便是天潢贵胄，这已是他能想到的宽宏之举，况且自己给了那批戏子一大笔金子，想来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想到柳云岚眉头微蹙，沉吟许久，还是对他说道：“你所做的这一切，虽说在外人看来并未薄待了他们，可是他们当初被迫搬到陌生的村子，日日在我眼前演戏，已是无妄之灾。如今又背井离乡，在异地谋生，其中酸楚，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祁昱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瞬间愣住。
柳云岚继续说道：“你觉得他们不过是市井小民，面对你们这种王公贵族，就应该予取予求。你给他们金银珠宝已经是无上的垂怜，他们应该感恩戴德才行。”
“先生，我……”祁昱涨红了脸，羞愧道，“这些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明日便派护卫护送他们回乡，给出去的金子也不会再收回……”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云岚的表情，见柳云岚终于微微勾起嘴角，自己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先生方才那一番话，倒让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先生考察功课时，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答错。”
祁昱这一番打趣，让室内气氛缓和下来，两人开始聊起别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倒是分外的和谐。
晚饭过后，两人又在晚风中散步消食。
中秋快到了，月亮慢慢鼓起来。
话题又不免聊到中秋上，祁昱缠着柳云岚，同他一起回忆起两人共度过的那些岁月，追忆完往昔之后，祁昱又趁热打铁体，央求柳云岚留在这边过夜。
柳云岚揣了心事，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居然有些不舍，最后推辞不过，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好在祁昱规矩的很，两人一猫晚上倒是睡得挺和谐。
第二日清晨，柳云岚是被小橘的尖叫声吵醒的。
祁昱尴尬的给小橘顺着毛，看到柳云岚醒了，他立马来到床边，温声道：“对不起先生，我方才想悄悄起床来着，没想到小橘窝在地上，我一时不察踩到了它的尾巴，倒把先生吵醒了。现在时辰尚早，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柳云岚尚未清醒，一双眼睛只睁到一半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让祁昱忍不住生出无限柔情，只想赖在这里与他厮磨，可是想到还有官员在等着他，只好狠下心来同柳云岚道别。
柳云岚点点头，又躺了下去。
祁昱看着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低头俯身，欲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可是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没有付诸行动，只是用指尖轻柔地将他额上凌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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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事恍如一场大梦，柳云岚醒后觉得心中空落落的，酸涩得很。
他强撑着换上衣服，回到了院中。
管事的见他回来，忙挂着笑脸迎上来：“贵人您回来了，昨日，您吩咐让奴才把厨子带过来，他们现在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柳云岚揉了揉额头，来到前厅，象征性的把厨子都赏上了一通，最后来到祁景面前，状似无意地开口：“你是那日……做松鼠鱼的那个厨子？”
祁景低眉顺目道：“贵人还记得小的，是小的的荣幸。”
“你倒是有意思，正好我有些怀念家乡，你留下同我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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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奴仆都打发走后，祁景才慢慢站直身体：“先生，昨日把菜送来后，你这边一直没有动静，让我好生担心，可发生什么事了？”
柳云岚想到自己昨日与祁昱相拥而眠，顿时脸颊飞红：“没什么。”
祁景见状眼神微闪，却没有追问。
“你已经有了万无一失的计策……让我可以离开了？”柳云岚问道。
祁景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自己规划好的逃跑流程，带柳云岚看过后，又详细的同他解说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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