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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好厉害。”柳云岚笑着看向他，眼睛亮亮的，“等我今日剃度之后，就和你成为师兄弟了。那么请多指教了，师兄。”
……
另一边，小沙弥问了许多个师兄之后，终于得知柳云岚同空名师兄一起去了寺中那棵参天巨松那儿，于是又带着祁昂马不停蹄向那里赶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之后，只看到一棵高耸入云却空无一人的巨松，孤零零的挺立在那里。
他们又来晚了。
……
柳云岚对满院子的花毫无抵抗力，像只蝴蝶似的穿梭其中，轻轻嗅着每一朵花。又拿了一只小竹篮，每朵花采上两到三个花瓣，既不会损伤花，又收集了花瓣。
“我以前在古书上看过，有一种糕点便是用菊花做成的，我想着采几片花瓣，我们做那糕点来尝一尝，顺便送给教你种花那个师兄一点。”柳云岚道。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真是一等一的风雅之事。”
“很久以前，我便向往五柳居士诗中所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如今，这样的日子居然近在眼前，这可真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柳云岚笑道。
祁景已经开始畅想两人以后的生活了：“空妙师兄厨艺是一等一的，以后可以用种好的菜换他做饭，今日等我们采好花瓣也可交到他那里，让他帮我们做。”
柳云岚打趣道：“我觉得自己做更得趣，你不想来试试吗？”
“算了吧先生，我对厨艺实在没信心。”祁景苦笑道
“多练习才会有进步嘛你做出来的。”
祁景无奈笑了笑。
“对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去做。”柳云岚将盛满花瓣的小竹篮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带我去找方丈吧，我要告诉他我的决定。”
于是祁景带着柳云岚向方丈的禅院走去。两人先路过了祁景的禅院，将花篮放在了那里。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方丈的禅院并不如想象般宽敞，而是同寻常的和尚们住的房间类似，甚至要更破败一些。
方丈也喜爱花草，庭院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不过深秋时节，花叶凋零，只剩枯枝。
方丈正在给一矮树浇水，看到他们进来，将木勺放下，对二人行了个佛礼。
“方丈大师，我想好了。”柳云岚双手合十，淡然的笑着。
“今日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施主若是打算今日剃度，皈依佛门，也算是好事成双。”方丈笑道。
三人便向佛堂走去。柳云岚先沐浴净身，换上一身素净的僧衣，长发散落，巴掌大的白净的脸隐藏在乌发之后，我见犹怜。
柳云岚在蒲团上跪下，望着面前高大而又低眉慈目的佛，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他垂目，等待着剃刀刮去他的三千烦恼丝。
祁昱跟随他们一行人来到佛堂之外，犹豫片刻没有进去，但是他实在好奇，这些人进入佛堂之中会做什么，于是施展轻功跳到了屋顶之上，偷偷地揭开了一块瓦片。
透过瓦片的缝隙，他看到柳云岚跪坐在蒲团之上，祁景则垂手站在一边，还有一个老和尚披着袈裟，许是德高望重。他先是拿起一碗水，在柳云岚身上洒了洒，然后从祁景托着的木盘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祁昱定睛细看，恰巧瓦片漏下的一缕阳光照在那件东西上，反射出一道亮光，是刀锋。
祁昱顿觉不妙，正打算破屋而下，却听到佛堂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哎，施主，那儿不能进，您稍等，我跟……”不远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向这边奔袭而来，其中那个矮个的是一个小沙弥，着急地阻挡着前方高个子的行动，却见效甚微。
那个高个子自然是祁昂，他与小沙弥找了柳云岚一路，却每次都来晚一步。直到打听到方丈的禅院附近，才听一位师兄说最近寄宿在寺庙中的柳公子有意皈依佛门，今日正与方丈一同前往佛堂准备剃度。
祁昂当时脸色就黑了，拉着小沙弥让他引路，紧赶着来到了这里。
祁昂不顾小沙弥的阻拦，一把推开了佛堂大门，径直入内。
佛堂众人都被这声音所吸引，纷纷回头望去。
柳云岚一头乌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脸庞艳丽无比，而身上素净的僧衣又似乎将他隔绝在尘世之外，多了份遗世而独立的化登仙之感。
祁昂看得一愣，不知想了到了什么，突然脸红。
祁景一眼就知道了他的心思，默默挡在了柳云岚面前。
祁昂看到祁景没被遮盖的脸时，脸色瞬间由红转白：“你——是你？”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死？”
方丈问：“空名，你与这位施主认识？”
“空名？”祁昂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是你！你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和尚！”
他探头看向被祁景挡在身后的柳云岚：“你早就知道了？你们原来一直有联系，你为何不告诉我？”
祁景还没有想好是否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于是搪塞他道：“殿下认错了吧？柳施主也说过，曾有一旧友与我相貌类似。”
祁昂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祁景是在糊弄自己。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好先把这个撇到一边。
“你们要做什么？”祁昂质问道。
“阿弥陀佛。”方丈道，“柳施主在寺中休养了数日，与贫僧坐谈论禅，感悟良多。如今柳施主已经看破红尘，决定遁入空门。现在由贫僧为他剃度，日后便可落在云中寺了。”
“我不准！”祁昂瞬间急了，嚷嚷道。
柳云岚无奈道：“我知道这个消息比较突然，但是我已经思索良久。我自小便亲缘淡薄，家人，朋友，爱人，这些与我统统如转瞬即逝的流星，我已经累了。”
祁昂：“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柳云岚一时静默。
祁昂牢牢盯着他的一头乌发，想象着他们消失的样子，瞬间崩溃：“你不准剃头发，我不要你变成秃驴！”
在场的三个“秃驴”：……
你礼貌吗？
第111章
祁昂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即将开始的剃度。他再怎么说也是柳云岚血脉上的亲人，在他的强烈反对之下，在场气氛一时胶着。
柳云岚见状叹了口气：“我已经决定放下红尘与过往，从此之后长伴青灯古佛，你还是回吧。”
“为什么？我们的过往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可以如此轻轻松松地放下？”
祁昂的质问落在柳云岚的耳中，使得他心头一震，他不敢面对祁昂灼热的眼神，只好仓皇躲避。
“既然柳施主决定皈依佛门，便是已经视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殿下还是莫要再执着了。”祁景在一旁冷不丁地说道。
祁昂本来就对祁景的身份生疑，后来因为阻止柳云岚剃度，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不过此刻祁景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祁昂狐疑地打量着祁景的脸，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敌意：“你究竟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柳云岚见势不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祁景身前：“空名师父是我的朋友，他只是长的有些像故人罢了。此事与他无关，你不必对他有敌意。”
祁昂逐步逼近，俯视着柳云岚。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柳云岚隐藏在发丝中的一截脖颈，白的晃眼，正细微地颤抖着。
“你在害怕？”祁昂声音冷了下来。
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我会对他不利，还是怕我看穿他的身份？
祁景愣神地看着眼前瘦削的背影，心疼中是暗喜，他移步上前，小心握住柳云岚的肩膀：“不用担心，到我身后去吧。”
祁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他若有所思沉默着，不久后发出一声冷笑：“倒是难为你了，找了个和他如此相像之人，怎么，是想要移情吗？”
柳云岚肩膀一颤，面色又白了几分。
“怪不得你突然要出家，我看就是受这和尚的蛊惑。”祁昂一腔怒火，开始口不择言。
“你在胡说些什么？”祁昂面色不善，语气满含冷意和威胁。
祁昂直视着祁景的眼睛，丝毫不怯，口中仍是挑衅的话：“我说的话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不管你是假死人，还是真替身，若是你再敢靠近云……他，休怪我不客气！”
“殿下只会说这些恐吓人的话吗？若是殿下想用权势威逼在下服从，那么敢问殿下，若是百姓们知道殿下是以权势压人之辈，他们还会认为，殿下有资格登上……”
“空名，够了！”方丈呵道。
出家人远离红尘，皇权看似遥不可及，但是出家人仍旧处在被统治的芸芸众生之中，皇权仍旧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方丈眼看空明，越说越激动，马上就要扯到这足以牵连全寺的话题，连忙喝止了他。
祁昂倒是不觉得冒犯，只嗤笑道：“你真以为这句话能够威胁到我？”
“无论如何，殿下总该有在意的东西。”祁景重新戴上那副笑容的假面，说道。
柳云岚只觉头疼，方丈也叹了口气，眼前这两个人明显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他无奈之下对柳云岚道：“施主，你前尘未了，六根未断，今日不适宜皈依我佛，不如再在寺中住几日，好好思量一番。”
“抱歉方丈，给您添麻烦了。”柳云岚充满歉意道。
眼看柳云岚暂时当不了和尚，祁昂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开心地拉着柳云岚向外走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先停下……”柳云岚数次停下脚步，都被祁昂半拉半抱着向前走去，他只能一会儿停，一会儿小跑。
祁景一个飞身拦在祁昂的面前：“你没听到吗？先……柳施主说让你停下！”
祁昂怒道：“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赶紧给我滚，我已经看在柳云岚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要是再这样不识抬举……”
“你们先不要吵了。”柳云岚挣扎着拦在两人中间。
祁昂有些委屈：“你为何数次维护于他？你们究竟是何关系？还有他究竟是什么人？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这模样，活脱脱就是……罢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自取其辱。”
柳云岚瞬间觉得理亏：“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唉！”
祁景惊呆了，祁昂向来都是一个榆木脑袋，勉强算得上老实憨厚，可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居然让祁景幻视祁昱。
他本来还想回祁昂一句“你知道就好”，可是此刻看到柳云岚的表情，只好硬生生将这句话忍了回去。
“你让他走。”祁昂闷声道。
“好。”柳云岚回过头，充满歉意的看着祁景：“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他说一下。”
祁景也没把祁昂放在眼里，他点点头，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望向佛堂堂顶。
他犹豫再三，对柳云岚说道：“先生，此处经常有师兄们过来礼佛，人多眼杂。不如你们两人寻一处僻静之地，再做详谈。”
柳云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祁昂虽然直觉怀疑祁景的用意，但是他的脑袋也想不出来祁景的目的，最后两人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
而此刻藏身在屋顶的祁昱，早在祁景那一眼扫过来时，便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便没有再跟上去。
另一边，柳云岚带着祁昂来到了自己的禅院，两人默契地在院中石桌的两旁落座。
禅院古朴清雅，檀香四散。今日晴朗无风，一时寂静非常，落针可闻。
祁昂方才面对祁景和方丈，精神昂扬，斗志满满。而这会儿只剩他们两人，祁昂冷静下来后，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局促与尴尬。
再怎么逃避，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已是不可更改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良久的沉默之后，祁昂犹豫着开了口，“我一直记着的。”
柳云岚不知该回答什么，只默默点了点头。
“今年以前，你的生辰我都没有同你一起过，也没有给你生辰礼物。但是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都记得。”祁昂说到这儿，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记得。今年以前，你我和谐相处的时光只一年，按理说我应该不会记这么清楚才对。可是我忘不掉。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只不过小时候是那种对年长者的孺慕，那时候我还很矮，需要仰着头看你，你是那么高又那么好看，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的神仙哥哥。你还喜欢抱着我，父皇和姑姑他们都不抱我。那时候我很嫉妒祁昱，因为他们都说祁昱才是你的孩子，你们两人也张了一双很像的眼睛。
我不服气，常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期望能找到一丝一毫和你相像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
你说，为何偏偏我俩才是亲生父子呢？”
柳云岚心中酸酸涨涨的，秋日的阳光晒得他脸颊灼热。
祁昂继续道：“知道这件事后我一夜没睡，第二天我和个游魂似的飘着去找姑姑。她承认了。怪不得她当初看到我与你过从亲密会那么愤怒。她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讽刺，我小时候做梦都在和祁昱抢父亲，没想到最后成真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那么不合时宜。”
为什么偏偏等到他与柳云岚心意相通，肌肤相亲后，才得知这个真相？
祁昂抹了一把脸：“有时候命运也挺奇妙的。曾经我一直都很纠结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对我到底是一时的感动和冲动，还是真的对我有不一样的感觉？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事情已经通通都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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