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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岚在疼痛的间隙听闻这句话，握住祁昂胳膊的手不由得轻轻收紧。
祁昂明白他的忧虑，低头在柳云岚耳边道：“我担心这药太过刺激，会伤到你腹中的……”
柳云岚反应过来，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地递了出去。
军医将手指搭在柳云岚的脉搏上，不一会儿，脸色先是惊愕，又化为了然，而后愈发凝重起来。他思虑片刻，扭头唤向外面的药童，令他换了一幅温和一点的草药过来。
待军医将柳云岚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柳云岚已经在包扎的过程中被痛晕了过去。
祁昂仍保持搂着柳云岚的姿势，没有顾及自己小臂的酸麻和虎口的牙印，而是担忧的看向军医：“确定都处理好了吗？不会有生命之危吧？”
“请殿下放心，这位公子性命无碍，只是……”
祁昂的心再次提起来：“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军医看了看柳云岚，犹豫了一会儿，对祁昂道：“为防打扰到公子，请殿下随我来。”
祁昂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也开始心中打鼓。随军医离开后，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军医皱着眉向他道：“殿下，方才那位伤者是否就是最近京中盛传的那位非男非女的……”
“不错，不过云岚可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妖孽’。你是医生，想必也见过类似的病例。他只是身有隐疾，导致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受到莫须有的歧视。总之，这个秘密你务必要严守，若是让我发现从你这里泄露了半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祁昂警告道。
军医忙道：“殿下大可以放心。在下身为医者，自然会守好自己的本分。在下之所以叫殿下前来，是因为这位公子的伤势虽然不打紧，但是这胎儿可就不好说了。或许是在方才的争斗中不小心撞到了腹部，亦或是惊悸使然，总之这个孩子……恐怕凶多吉少了。”
祁昂不知此刻心中是何滋味：“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军医叹了一口气：“请殿下恕罪，以在下的能力，要想护住母体安稳，十有八九要牺牲孩子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没有绝对的定论之前，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保住这个孩子。”
祁昂知道柳云岚很看重这个孩子，若是孩子因为这次意外保不住了，那他必然会十分的哀痛。
片刻思量后，他道：“你派人快马加鞭，去太医院请胡道为胡太医来。”
“殿下殿下——”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祁昂，十分急切。
祁昂皱着眉头朝那声音的来处走去：“什么事？”
报信的小兵气喘吁吁道：“殿下，突然来了两名高手冲破了我们的防卫，声称是三殿下那边来的人，势必要见到您。”
“带我过去。”祁昂交待军医务必照顾好柳云岚之后，黑着脸对小兵道。
等祁昂跟着小兵过来时才发现，闯入阵地的居然是祁昱与一名带着面具的和尚。
祁昂觉得这个和尚有点眼熟。
“你来做什么？”祁昂语气不善。
祁昱一反常态，没有咄咄逼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道……你们和谈开始了吗？”
祁昂翻了个白眼：“你来得真是时候，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祁昱十分惊讶，而后焦急的询问道，“那先生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祁昂就算是傻子也觉得祁昱不对劲了，“今日的两名刺客……是你安排的？”
“刺客……果然，我还是来晚了。”祁昱喃喃道。
“云岚呢？他怎么样了？”祁昱身边的和尚急忙询问。
“不关你们的事。”祁昂面色不善地扫视他们，“你们可以滚了，在我发火之前，赶紧滚出我的视线，我还没有跟你们追究刺客的事情呢！”
“刺客不是我安排的。”祁昱道，“多说无益。先生现在在哪？带我去见他。”
祁昂拔出剑，指着祁昱：“我说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祁昂，你发的哪门子疯？”祁昱怒道。
而后转瞬间，祁昱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先生受伤了？”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派来的那两名刺客……”
“他现在怎么样了？”和尚打断了他的话。
“别和他废话了，现在就冲进去。”祁昱冷声吩咐道。
没想到那名和尚没有听他的话：“不行，若是现在冒冒然闯进去，波及到了云岚，怎么办？”
“够了！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人拿下！”
祁昂无意与他们纠缠，只想把这两个聒噪的不速之客赶走。
不过他没有想到，那名和尚的武艺十分高强，再加上祁昱武功也不错，两人两相联手之下居然冲出了士兵们的层层包围。
转眼间，两人已杀到祁昂的面前。
“祁昂，我今日不想伤你。”祁昱甩了甩自己的剑，尽力压住内心地暴虐，“只是有些事，我想你是时候知道了。”
祁昂用他为数不多的智慧思考了祁昱方才的所作所为，挥手将赶来保护他的士兵们遣退到一边：“刺客真的不是你安排的？”
“不管你相信与否，那两名刺客并非是我所指使。我怎么会置先生于危险境地？在得知刺客之事后，我便立刻向这里赶来，只为阻止他们，只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祁昂看祁昱没有骗他的意思，思索之后，还是同意与他谈一谈。
两人寻了一处安静的营帐。祁昱进入营帐前，转身背对着祁昂，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对空名使了个眼色。
而后装作若无其事道：“你守在外面吧。我相信二哥不会伤我的。”
空名心领神会，低头应答。
祁昂也对将士们说道：“你们也在外面，料这小子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了那间营帐，留空名与一众兵士守在外面。
祁昂的手下们紧紧盯着营帐，若是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冲进去。
而此时的空名则趁人不备，悄悄离开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营帐中，祁昂不耐烦地问道。
祁昱挑衅一笑：“你知道先生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祁昂有些莫名其妙，不懂他为何在此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不是祁景的吗？柳云岚亲口承认了。反正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大不了生下来我和云岚一块儿养着，我会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呵，”祁昱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先生那只是为了同你一拍两散，随口一说而已。”
“放屁！”这话简直戳了祁昂的肺管子，“什么一拍两散？我们只是有了口角，哪家夫妻不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莫要整天诅咒我们。”
祁昱道：“你还真是天真，就丝毫没有想过，为何先生会突然同你吵架？”
“关你屁事。”祁昂翻了个白眼，“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即使你作为他的儿子，管的也实在太宽了吧？”
“儿子？”祁昱突然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又发什么疯？”祁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祁昱捧腹大笑，笑得眼角沁出泪水，才捧着肚子停了下来：“我真的都有点可怜你了。事到如今，几乎所有同你相关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有你还一无所知，甚至还如此天真的想要同先生再续前缘。”
“好，那我现在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个真相。”祁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祁昂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了，他决定要慢慢欣赏，“先生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第101章 真相
祁昂怀疑自己听错了：“谁的？”
祁昱嚣张地笑着指了指自己。
祁昂第一反应是质疑：“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耍我玩？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被你耍的团团转的人吗？”
“当日在云中寺，那名和尚把脉时所说的话你不会忘了吧？他说先生腹中孩儿一月左右，而那时距离祁景摔下悬崖已一月有余。所以，你觉得这个孩子能是他的吗？”祁昱不急不慢的说道。
祁昂还是下意识的否定：“可那和尚也说了，他不确定自己推断的胎儿月份是否有误。”
“那你现在大可以再找一个郎中，看看这孩子到底几个月了？”
祁昂直视祁昱坦然无畏的面孔，记忆的角落中被他忽略的种种细节交织出现，串联在了一起。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祁昱说的可能是对的。
“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祁昂不可置信的看着祁昱，“你简直大逆不道！”
祁昂按捺不住，挥拳上前，只想撕下祁昱那个败类的面具。
祁昱边躲边说着：“大逆不道的究竟是谁？为何先生会无缘无故提出要与你分开？为何他明知腹中的孩子生父是我，却还是坚持留下他？这些你有想过吗？”
祁昂有一瞬的停滞，握着拳头的手不住的颤抖。
祁昱冷笑道：“真是愚蠢。你放出的那个流言最终痛击到的会是谁，恐怕你自己也没有想到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昱依旧用着祁昂痛恨的那副表情看着他：“你以为抓住我身世这一个痛点，就能给我致命一击，殊不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可笑可笑！”
“闭嘴！”祁昂已经懒得否认流言之事，他的心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不安，“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非得让我如此直白地告诉你吗？”祁昱叹了一口气，面露无奈的看着他，嘴角却轻轻上扬，眼底暗含癫狂，“你——才是先生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落在祁昂耳中，像是无端跌坠在地上的瓷器，分崩离析，每一个字都像是碎片一般漂浮在他的脑海中。
他有些分辨不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可是怎么会呢？
“我看你是糊涂了……”祁昂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也可能是我糊涂了，总之，太荒谬了……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祁昱听着祁昂颠三倒四的话，内心控制不住地浮现几分快意。
当初，确认自己对柳云岚有着超脱于世俗的情感时，祁昱的内心就一直忍受着煎熬。情欲与伦理每日在他心中征战不休，可是先生待他如寻常，他只当自己是儿子。
血缘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祁昂甚至从不将他当做对手。
每次祁昂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准母亲改嫁的叛逆儿子，看得祁昱怒火中烧。
如今，这种痛苦与挣扎终于不再纠缠他，而是完成了完美的转嫁……是时候让祁昂也感同身受一下了。
“你没听错。我方才说，”祁昱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我们两个的身世，被进行了调换。我其实是陈贵妃的孩子，而你——才是先生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祁昂捂着自己的额头，痛苦的弯下了腰。
十多年以来，人人都告诉他，他是陈贵妃的遗腹子。
姑姑告诉他，当年若不是因为配合柳云岚产子，贵妃也不会早产，因而香消玉殒，致使他恨了柳云岚恨多年。
这么多年来，他记恨着柳云岚，却又控制不住的对他心动。他幼稚地用刻薄的言语上攻击他，也暗自把自己的妄想克制，直到后来在淇州，命运把他们推到了一起。
他终于直面自己对柳云岚心动地事实，同时自己也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内心不断煎熬。
结果现在命运却告诉他，他根本就不是陈贵妃的儿子，而是柳云岚的孩子。那么他这些年算什么，他爱上柳云岚时的苦苦挣扎，又算什么呢？
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与柳云岚走到了一起，本想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没想到，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到头来，自己才是大逆不道的那一个。
原来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去牵柳云岚的手的那个人。
祁昱慢悠悠地欣赏着祁昂的溃败，踱步到祁昂的身前：“现在你知道，究竟是谁没有资格——”突然，他话音一转，语气中暗含着惊讶与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先生？”
祁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帷帐之后露出一截绯红的衣角，清风拂过，白纱起落间，露出了柳云岚煞白的脸。
“先生，你怎么来了？”祁昱强撑着笑，有些心虚的问道。
祁昂看到柳云岚的一刹那，无数疑问的话语翻涌上前，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有些踉跄地疾步走去柳云岚的身边。
“他说的是真的吗？”祁昂近乎哀求。
空名上前挡住他：“你先冷静。”
柳云岚脸上毫无血色，如同一个艳鬼。他的唇色近淡于无，唇瓣努力开合几次，最终还是紧闭了。
祁昂的脸色越来越灰败，他看到柳云岚这个反应，心中也慢慢明了，这就是真相。
“你早就知道了？”祁昂忍不住有些委屈，“所以当初你才不管不顾的要丢下我，还找借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够了！”祁昱一把推开了祁昂，“你没看到先生脸色苍白，身体不适吗？你不要再质问他了。”
“你又假惺惺地做出这幅姿态干什么？若不是你突然跑来将这些往事告诉我，我何至于此，明明是你先揭开了这个事情……”
祁昱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若是不说出这件事，你还想继续纠缠下去？难道这些往事，我不说他就作不得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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