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披风上的孔雀毛系带,是大皇兄殿里独有的。”祁昱脸色沉了下来,“先生怎么会有大皇兄的披风?”
“我,不是,是前几日我风寒卧床时,祁景来看我,我向他索要的,我见这披风挺好看的。”柳云岚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哦,有道理。”祁景冷着脸说道。
还没等柳云岚松口气,祁景突然抓着柳云岚的手腕,猛地把他裹着的被子扒了开来。柳云岚躲闪不及,一身欢爱的痕迹就这样暴露出来。
柳云岚身上交错的绑痕,腰间层层叠叠的指印,以及脖颈处斑驳的吻痕,无一例外地证实了他昨夜收到了多么激烈的疼爱。联想到刚才的披风和柳云岚含糊其词的说辞,一个大胆的联想出现在祁昱脑海。
祁昱气的眼睛都红了:“这是谁干的?”
柳云岚欲哭无泪,他的手腕还被祁昱使劲抓着,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徒劳地挡住自己,他可怜兮兮地求饶:“祁昱,你先放开我……”
祁昱抓得更用力了:“是不是大皇兄?那日竟真是你?”
“不,不是他……”
“那是谁?”祁昱抓住柳云岚的后颈,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还有别人?”
柳云岚像只被擎住后颈的小狐狸,耷拉着耳朵看着他。
在他思索如何解释时,殿外柳贵的声音传来:“公子,大殿下来了。”
他来做什么?祁昱狐疑地想着,手中力道松了几分,柳云岚趁机挣脱出来,又把自己裹紧被子里。
“好巧,三弟也在。”祁景嘴角弯起,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在这里不奇怪,只是大皇兄素日和先生并不亲近,最近怎么也往这儿跑的这么勤?”言谈间,祁昱握紧了手中的披风。
当年祁景因出身不受皇帝待见,七岁时才启蒙,只是从翰林院随便找了个翰林教授他诗书。未曾料这翰林拜高踩低,竟是敷衍了事。后来还是柳云岚看不过去,把他待在身边教导,甚至后来和小自己三岁有余的弟弟一同上课。后来某一天,二皇子突然向皇帝提出换太傅,皇帝便给三人安排了三位不同的师傅,此后祁景虽仍称柳云岚为“先生”,却也与他不复从前亲密。
平日祁景并不太常往清然殿走动,虽说先生生病了来探望是情理之中的,但祁昱之前已碰见他好多回了。祁昱觉得不太对劲,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三弟说的哪里话,作为学生,自是应该在先生卧病时常来探望。”祁景仍是维持之前的笑容说道。
祁景缓缓向柳云岚走去,却被祁昱拦住了。
“先生现在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祁昱冷声道。
祁景看了看柳云岚,那狐狸先生把被子卷的严丝合缝,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们。
笑意终于蔓延上眉梢,祁景看着狐狸先生,温柔地说道:“先生上次觉得不错的蜜饯,我又遣奴仆去买了,先生喝完药再吃一颗,便不觉得苦了。”
柳云岚从被子里悄悄探头,怯生生地说道:“多谢。”
祁昱的脸愈发阴沉了,一字一句说道:“大皇兄东西也带到了,先生还未痊愈,恐将病气过给你,恕不远送了。”
祁景也没有过多纠缠,将蜜饯放下便转身离开。
压抑的气氛终于要消失了,柳云岚默默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瞬,祁景的话语又让他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春寒料峭,我那儿仍燃着地龙,若是先生病体怕冷,可来我这儿,我正有些问题请教先生。”祁景在殿门口回望着柳云岚说道。
说完,他微笑着走了。
“我竟不知先生何时与大皇兄如此亲密了。”祁昱扭头盯着柳云岚说道。
柳云岚默默地把脸又埋下去一截儿。
第10章 纸鸢
“云兄,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这边风景甚好。”
耳边传来祁昂志得意满的声音,柳云岚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唇角微弯。虽两人均以虚假身份结交,但意外的合拍。
祁昂精力充沛,总能从各种地方搜罗些好玩的玩意,柳云岚这种从小被公认的“乖孩子”根本无法抵挡。玩耍过后,柳云岚心底的愧疚又会使他帮祁昂补习功课,让爱武不爱文的祁昂哭笑不得。
熟悉之后,柳云岚也不再带着幕篱,他特地做了个面具,以面容有疤为由带着面具,好在祁昂并未在意。
今日两人见面后,祁昂便兴冲冲地带他来了这个地方。此地山明水秀,远处重峦叠翠,近处绿草如茵。
天高气暖,草长莺飞。
耳边祁昂还在兴奋的说着自己这几日的见闻,柳云岚看着黛色的远山,心中思绪飘远,回到了这几日困扰他的事情上。
自从那日祁昱在他寝殿里发现了祁景的披风,便像护食的小狗一般将他看得牢牢的。近日祁昱甚至搬来了他的寝宫,还美名其曰方便照顾他。
祁昱这孩子从小就黏他,当年他生产完有很长一段时间抵触见任何人,连皇帝都被他拒之门外,遑论用他半条性命搏来的婴儿。他从小便知自己身体有异,早已做了此生孤独终老的打算,却在弱冠之年被皇帝强迫生下了他的孩子。他那段时间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失眠与厌食接踵而来,不出半月便形销骨立。即使后来他重新振作了起来,也依然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有些抵触。直到祁昱六岁那年。
那年,祁昱与祁昂都到了该启蒙的年纪,皇帝为了令谁来担任他们的先生纠结不已。他召集了朝中众多文士大儒,考核他们的学识与脾性。最后长公主提出了令柳云岚来教导的想法。
此话一出,皇帝当机立断封柳云岚为太傅,负责教导皇子们。
当时,宫中上下对祁昱是柳太傅所生之事心照不宣。某日祁昱下学时,竟刚好撞见了两个奴婢在议论此事。
柳云岚听闻祁昱当场处决了两个嚼舌根的奴婢,脸色都苍白了。他一直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知晓他的母亲是个男子。他会觉得自己是妖孽吗?他会像别人一样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自己吗?在去祁昱寝宫的路上,柳云岚几乎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迎接他的不是儿子的厌恶,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祁昱乖乖地抱着他的大腿,仰起头,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着问他:“他们都说先生是我的母亲,这是真的吗?”
“…是。”柳云岚看着小少年乖软的笑容,感觉心都要化了。他蹲下来,祁昱扑了他满怀。
“太好了!我好喜欢先生!”
从此,他完完全全接受了这个突然闯入自己世界的小生命。
深宫十余载,弹指一瞬间。
当年的小少年已经长得高大英俊,柳云岚也从照顾人的变成了被照顾的那个。只是祁昱对他的掌控欲也太强了,恍惚间,连柳贵都被他收买了。只要祁景前脚来清然殿,祁昱后脚就能到了。
不过这几日,祁景往清然殿跑得越发勤了。每回来清然殿,祁昱和祁景表面上和和睦睦兄友弟恭,字里行间却都是在互相讥讽。
想到这儿,柳云岚心里暗戳戳嘀咕着自己头都要大了。
“云兄,你是有心事吗?”
祁昂的声音将柳云岚从回忆里惊醒,柳云岚回过神,看到祁昂正担忧的看着他。
柳云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方还在说着话呢,自己却神游天外了,忙跟对方道歉。
“不碍事儿。”祁昂摸了摸后脑勺,傻呵呵地说道:“我这人话多,平常周围又都是一棒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我都快憋死了,云兄不嫌我吵就行了。”
柳云岚听到祁昂不知从哪个军营里学来的糙话,愣了一下。在宫里见到的祁昂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竟如此有趣。
“对了,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祁昂兴奋地拉着柳云岚,带着他到了一块儿较为空旷的地带。紧接着,他拆开手里一路拎着的包裹,很快,一只红绿相间的巨大蝴蝶出现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纸鸢。
柳云岚的眼睛都亮了。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狐狸眼,祁昱一阵儿恍惚,但很快他又将脑海中关于那人的联想驱散。今日与他在一起的明明是云兄,老想那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
他很快又恢复之前的爽朗笑容,问道:“云兄会放吗?”
从小被当成世家公子培养的他,自然没有感受过这种快乐。柳云岚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跟我来!”祁昂朗声笑道。
风在这一刻呼啸过旷野。
纸鸢扶摇而上,柳云岚欢快地奔跑着,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开怀了。
“云兄,你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你的蝴蝶比我的燕子还要高呢!”祁昂高声道。
“遨兄过奖了,还要多谢你。”风有些烈,柳云岚不得不大声地回答,这让他有种畅快的感觉,他不禁开怀地笑了。
“那我们来比一比——看谁的高——”祁昂扯着嗓子说道。
“好——”柳云岚学着他的语调,笑着回道。
碧空如洗,好风借力,吹得两只纸鸢越飞越高。
柳云岚看着展翅高飞的纸鸢,仿佛自己也随风而起,扶摇直上,飞过重峦叠嶂,飞过囚禁在宫中的时光,一路飞向遥远却自由的天际。
那晚柳云岚睡得格外香甜,他在梦里变成了一只燕子,翱翔天地间。
第二日,柳云岚醒来后神清气爽,他笑着伸了个懒腰。窗外暖风习习,燕语呢喃。“今日春光甚好。”柳云岚感叹道。
他需要下床洗漱,却发现自己枕头下露出一抹红色。
他疑惑的将红色抽出,却在看清这个东西时瞳孔微颤。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云岚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红色丝带,那是他第一晚被那侵犯时,那登徒子用来绑住他的手腕的。
此刻那丝带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枕下,仿佛是对他的挑衅。
第11章 春华
鲜红的发带像是恶鬼的来信,将柳云岚的生活搅乱得再次波澜四起。
慌乱中,他想到这几日祁昱一直与他睡在一处,这样或许可以震慑那人,于是便遣柳贵去找祁昱前来。
只是柳贵回来时,带回的不是祁昱,而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公子,三皇子宫中的下人说,三皇子今日被老爷邀了去,商量驻兵西南的事宜了。”
“什么?”柳云岚震惊道。
大梁素来与北方狄族水火不容,前朝便多次交战。因此新朝初立时,大梁一半的兵力都在西北,而剩下的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京城与西南、东南边界。南方的大宛国与中原世代交好,但是最近梁渊帝突然驾崩,朝中无主,大宛国闻风而动,边境居然出现了多起梁朝子民被抢劫的事情。
无奈,辅政司打算选出一位皇子去西南驻兵一段时间,以震慑蛮族。
一开始呼声最高的,是经常去西北军营历练的二皇子。然而左相右相都反对二皇子去西南。毕竟二皇子身后的长公主几乎是西北军的主人,此时再去西南,岂不是将大梁的军权收入囊中了?令人意外的是,长公主也对选二皇子去西南持反对意见。如此一来,去西南的人选只能在祁景和祁昱之中。
父亲急匆匆地与祁昱相见,恐怕是想染指西南的军权了。
柳云岚担忧地蹙着眉,西南情况不明,柳云岚并不想祁昱去冒险。
然而傍晚时分,祁昱还是来向他辞行了。原来今天下午时,辅政司最后确认了去西南的人选。
“祁昱,你一定要去吗?”柳云岚忧心忡忡地道,“有人承诺会护我们将来全身而退,你能不能不要去冒险了?”
“我要去,先生。”祁昱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要得到兵权,我要登上皇位。”
他抓着柳云岚的肩,凝望着他:“我会保护好先生,他人的承诺,我不会相信,我会凭自己给先生一个安稳的未来。”他深深抱住眼前的人,贴着他的耳朵说道:“等我回来,先生。”
*
祁昱走后,柳云岚睡得不甚安稳。
他一方面牵挂着祁昱,一方面担心着那登徒子会再来。好在这一晚安然度过,第二天醒来时,柳云岚眼下乌青,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祁景来时,他正坐在回廊下发呆。
他今日的头发束得有些松散,鬓边发丝垂下几络,给他平添了几分温柔。
“先生是在思念三弟吗?”
身后传来祁景的声音,沉思中的柳云岚吓了一哆嗦。
祁景猝不及防被他的动作逗笑,身后桃花摇落。
“大殿下,你怎么来了?”柳云岚红着脸问道。
“我想着三弟这一去恐怕得三年五载,怕先生思念心切,特来探望一下先生。”
“啊?要去那么久?”柳云岚的眼睛都瞪圆了。
祁景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开玩笑的先生。”
“殿下!”柳云岚气鼓鼓地看向他。
“抱歉先生,我是看你心情不佳,便同你开了个玩笑,现在心情好些了吗?”祁景温柔地问道。
柳云岚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谢。
“先生不必谢我,我只是羡慕三弟罢了,毕竟,我从小便没有一个如先生一般的人,牵挂着我。”祁景失落地说道,“今日还是我的生辰,可惜身边却空无一人……”
语毕,竟拭起泪来。
柳云岚最见不得别人的惨状,闻言脱口而出:“殿下若是不弃,我可以陪着殿下。”
“真的吗?那就多谢先生了。”祁景感动地说道。
*
柳云岚去祁景寝宫为他庆贺完生辰后,已是明月高悬。
时辰不早了,祁景就提出令柳云岚歇息在他寝宫里,柳云岚推辞不过便歇下了。
夜里柳云岚突然觉得身体燥热,口渴难耐。
他挣扎着下床倒了一杯水,饮下之后却还是止不住地喉咙发干,一连喝了三杯水,身上燥热却丝毫不减。他大口呼吸着,体内热意不断升腾,随之浮现的是一种空虚感。
5/8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