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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知衍不说话，一直不说话，手上的腕表，秒针移动的踏踏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尤为刺耳，如同将耳朵摁在铁轨上磕磕巴巴地往前拖，那么艰难，漫长。
“萧知衍…”林憬催促他。
湿衣服被焐热了，贴着皮肉不好受，林憬的呼吸渐渐平稳，重新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想骂骂不出口，想哭也没有眼泪流，心乱如麻。
突如其来的难受就要淹没他，不光因为湿漉漉的身体，还有皮肉之下包裹着的酸涩的整颗心。
坠不到底，就悬在不高不低的地方，引来一阵又一阵的空落。
这无药可救的病症，在他每次暗下决心再也不要萧知衍的时候惯性复发。
“不可以。”萧知衍温声细语地拒绝林憬几近哽咽的恳求，他耐心理顺林憬额前的发，理出一个光洁的额头，无事发生一般吻了吻，他道：“除了这件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林憬一动不动，不知在酝酿什么，脸上的表情也不好判断好坏。萧知衍就这么干巴巴和他对视十几秒，然后吩咐金远开车。
林憬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张嘴一口咬在萧知衍的胳膊上，肉眼可见用了很大的劲儿，太阳穴两边青筋浮现。
萧知衍生生挨着，就像没有痛觉一般，脸色都不曾变一下，左手紧搂着林憬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压，手掌顺着他的后腰，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地抚。
“回岛上洗个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萧知衍说：“你现在想想，有什么想吃的。”
林憬脾气上来是什么都不愿意听的，咬出血还是不愿松牙，所有的怒火都凝聚在两排牙齿上，用力，再用力，毫无顾忌。
萧知衍始终无动于衷，纵容他为所欲为。林憬相信，现在抬手狠狠扇萧知衍几巴掌，他也会先问林憬手疼不疼。简直疯了！
林憬下巴酸，越咬越不解气，没有回应，跟咬一块死人肉没什么区别。他松开牙齿，垂眸望着那两排深红色的牙齿印，骂了句什么。
萧知衍趁机拿到林憬那只受伤的手，怕他甩开，稍稍捏紧手腕，“先消毒，可能有点疼。”
车上备着一个木药箱，估计是追出来的时候拿上的。林憬瞟了一眼，缩缩手，意思意思就不抗拒了。全程只在消毒的时候皱了下眉，多数时候一声不吭。
海岛这边在下毛毛雨，地面干一片湿一片，空气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气，夜幕降临，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别墅。
客厅有阿姨在打扫卫生，见状先避开，等他二人上楼后重新进来。刚拿上拖把，就听到楼上响起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吓得她一抖，心里直犯嘀咕。
萧知衍被关在了房门外，劝不开门便下楼找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先看到一个行李箱，往里走发现林憬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只要是自己的就往行李箱里抛。
“憬憬，先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萧知衍隔空接着一件衬衫，捏着过来随手放在床上，“听话，着凉了不好受。”
林憬没理他，关上衣柜门，去开另一扇。萧知衍无可奈何，推人到沙发上，强行脱下湿衣服丢在地上，接着是裤子。一丝不挂了林憬还想着出去，两只脚刚踩地，萧知衍眼疾手快把人捞回床上。
“憬憬，你听我说，我没要护着方闻意思，也没想凶你。”他下意识顾忌着林憬那只伤了的右手，在彼此之间留了个空间安放这只手，“这件事有误会，我们之间也有，总要理清楚的对不对？”
“误会是你和他的，和我没关系，至于我们之间，没有，我们没有误会。”林憬拧开手，挣扎着想要起来，他其实很介意刚才萧知衍的反应，不过现在消化得差不多了，没有和他对峙的心情，也不想看见他。
挣扎得厉害了，难免碰着手上的伤口，白色的被褥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挣扎不开，手也疼，林憬掀被子捂在脑袋上，这是他从小到大惯用的伎俩，颇有点眼不看为净的意思，只要把脸遮住，就好像能躲掉所有不想面对的难题。
不管怎么样，人是消停了。萧知衍重新帮他包扎，再去浴室放热水，回来林憬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把头闷在被子里。
“再闷就坏了。”萧知衍靠着自己的蛮劲儿，手挤进林憬脊背与床的缝隙，搂着腰把他抱坐起来，剥开被褥看到一张缺氧导致晕红的脸。
他备了十足的耐心，望着林憬紧闭的眼睛，语气带哄地说：“我知道的，你把方闻绑来，除了给自己出口恶气，也是想给我…报仇，对吗？”
林憬偏开脸颊，不理他。萧知衍捏着下巴手动把他的脸转回来，“我刚才的行为让你觉得我不领你情，我不知好歹？”
林憬终于睁眼，瞪着他，两手抵在他胸口，极力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过现在我觉得，是我自作多情，我他妈脑子有——”
萧知衍连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接下来的话，无奈道：“没有，你没有自作多情。”他顿了顿，“憬憬，我就是想你能留在我身边，不择手段也罢，我只要你。”
第85章 这个热闹我凑定了
楼下传来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响动，湿漉的地面将响声一再放大，接着一束光划过玻璃，由远及近，不知是谁来了。
林憬被这动静一扰，从萧知衍的甜言蜜语中抽离出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不择手段？你故意带我来岛上的？你早就打定主意带我过来？想把我关在这里？”
萧知衍不说话，是默认了。这件事他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驳，即便是换一种方式，他还是会选择把林憬带过来，带过来重新培养感情，重新在一起。在岛上待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重归于好就行。
“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你说要我，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你当初走的时候，我也不想你走啊，但是你留下了吗？”林憬眶中起了雾气，鼻腔酸涩，“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一直爱你！你是流氓强盗吗，想怎么就怎么！”
“你说我是我就是。当时我走，是想你能安全，我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处理好了再来接你...我没想你还是出了意外…”萧知衍心存了愧疚，现在想起还是痛苦，他解释不清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瞒着这件事。
好像陷进一个怪圈里，固执得不想林憬接触到这些明争暗斗，他唯一能做的是不告诉林憬，不让他在这件事里为难。
不过萧知衍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他低估了这一切对林憬的杀伤力，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承认自己活该。
“舍不得又怎么样，结果是不是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每每讲到这个话题林憬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像个疯子，明明恩恩怨怨已经过去了很久，该释怀了，现在这样大吵大闹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被困在里边，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极度缺爱的孩子。实在不应该。
那场车祸怎么就没带走这段记忆。林憬用力抓了一把隐隐在疼的心口，绝望地问“萧知衍，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
“先不说这些了——”
“那什么时候说，我就要现在说。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林憬字句清晰有力，势要等他回答。
萧知衍松开抱着他的手，顿了好一会儿，“不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林憬：“……”
多说无益。萧知衍现在是强盗思想，林憬需要自己一个人理一理，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现在这种藕断丝连的复杂关系。
“你刚说什么都答应我，真的吗？”林憬平静道：“我现在想你出去，”他指着门口的方向问：“你会出去吗？”
“憬憬...”萧知衍还想为方闻那件事解释点什么，比如解释胳膊上的伤与方闻无关，但他摸不准，这个解释一出会不会更让林憬不高兴，但若就这么放任着，袒护方闻的嫌疑只会越来越大，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萧知衍迟迟没表态，林憬等烦了，毫不掩饰蹙眉生气：“我就知道你是嘴上功夫。”他用力推了萧知衍一把，惯性将自己摔回了柔软的床上，“萧知衍，王八蛋！”
房门敲响， 萧知衍回头看了一眼，林憬趁着这个机会翻身起来，大步往浴室里走。浴室的门是可以反锁的，萧知衍过来的时候已经拧不开了。
萧知衍于是在门口，敲了敲门：“憬憬，手要当心，别碰到水。”
林憬不理，踏进浴缸将缠着纱布的右手搁浴缸边。
萧知衍捏着门把，没用什么力，摸了摸松开了，“憬憬，我下楼给你弄吃的，想吃什么？”
林憬还是不理，靠下来，肩膀也没入温热的水中，闭上了眼睛。
金远等在门口，特意等萧知衍出来关上房门，边走边小声道：“萧总，晋先生上了岛，说找小郭总有事。”
“哪个晋先生？”
“晋明。”
晋明回国后一直在忙家族事业，终于有点属于自己的空余时间，便想来找林憬赴那顿饭的约。
上岛之前他打听过了，这岛是萧知衍名下私产，若说是特意来找林憬吃顿饭，必定要吃闭门羹，所以他带来一个项目和林憬谈。
见一身居家服的萧知衍从楼上慢步下来，却不见林憬，晋明坐在沙发上心中直打鼓。
他伸手将茶几上的茶杯拿过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适当缓解了心中的紧张，等人走近，晋明站起身伸出右手，“萧总，好久不见。”
萧知衍盯了一眼他那只手，浅握了一下，坐下后看一眼腕表，“这么晚找林憬什么事？”
“有个项目。”晋明笑道：“之前和小憬约好的，这里的地址也是他给我的。”说着晋明忍不住再往楼梯口的方向扫了一眼，“小憬不在吗？”
“现在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萧知衍说话虽客气，话语中却已经藏了几分不耐。
晋明听出他话中的驱赶之意，却故意装作不懂，追问道：“小憬不在吗？”
“他睡了。”
“睡了？”晋明有点不信。
过来前他给林憬打过几个电话，几个都无人接听，因此现在有种不见林憬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往自己杯中续上一杯茶，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一抹歉意地笑：“听说萧总结婚了，是和孙笑榆，孙小姐吗？当时我在外进修，没能去到现场，真不好意思。”
闻言萧知衍面色不改，他身后的金远倒先脸色一沉，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晋先生，没有这回事，这关乎孙小姐的个人名声，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
晋明错愕，“没结，那不是订婚——”
萧知衍抬手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话直说，拐弯抹角没意思。”
“萧总误会了，我没拐弯抹角。我知道一点您和小憬的关系，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晋明礼貌笑笑，“我想萧总应该知道我对小憬的心思，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喜欢从没变过。我还是可以为当年在车库里，对您说的那些话负责，我很喜欢小憬，也准备为自己争取一把。现在争取，不算晚。”
他说得不算晚，指今晚的夜色，也指时间。
萧知衍嗤笑一声，“你对我说你想争取一把？你喜欢小憬？你当我死了吗？”他神色严肃，渐露不悦，“我和他从前什么关系，现在就是什么关系，不需要多余一个人来凑热闹。”
“萧总，这个热闹我凑定了，小憬并没有说过他喜欢您。”晋明不甘弱势，“但小憬以前说过喜欢我。”
林憬裹着浴袍出来，头发没吹，下楼来找自己的手机，心想应该还在书房的桌上。路过楼梯，看见下边亮着，不时传来说话声。林憬偏头看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径直去书房拿手机。
回来边走边看微信消息。海伦一个小时之前发来一段话，看着挺莫名其妙的。
[有点长，可以从一分十八秒开始看。]什么一分十八秒…
林憬回复了一个问号。退出来才看到有三个来自晋明的电话，不免怀疑楼下来人是不是晋明。
他将信将疑下楼，果然看到正在和萧知衍说话的晋明，乍一眼还有些认不出来。大背头，西装革履，模样气质靠谱许多。
“小憬你来了？”晋明站起来，看上去有点害羞，事实上他在面对林憬的时候总是这副羞涩样，不敢直视林憬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卑微感。
“头发怎么不吹干？”萧知衍看一眼他的右手，吩咐阿姨弄点清淡的晚餐，对林憬说：“上楼，我帮你吹。”
“不用。”林憬让开他的手，往他身后的晋明走，“你什么时候到的？刚才有事，没接到你的电话。”
“没关系。对了，上次在机场分开咱们就好久没见了，我还欠你一顿饭，记不记得？”晋明袖子里的手紧张地来回摩挲，见林憬坐下了，他也重新坐回沙发，“小憬，你什么时候有空，刚好有个项目咱们可以聊聊，我和郭叔叔说过了。”
林憬若有所思点头，“随时都可以。”
萧知衍坐到林憬身边，手自然而然搂着他的腰，“是什么项目？”他问晋明。
晋明望着萧知衍放在林憬腰间的手，笑容明显一僵，说：“关于一款机械手表的合作。 ”
林憬拿开萧知衍的手，“机械手表，听着还不错。”
“我们可以聊一下细节。”晋明说：“今天可以吗？咱们坐船回三陆湾，我将就请你吃饭，听说你对三陆湾挺熟的，明天咱们聊项目的时候顺便能走走玩玩。”
“可以啊。”
“不方便。”
萧知衍和林憬的声音一同响起，萧知衍对晋明礼貌点头，“不好意思，憬憬不方便。”
“萧总，可是小憬自己已经答应了。”晋明同样礼貌回复。
兜里的手机来了海伦的消息，林憬没管他二人，原因无他，这两个人他都不想招惹。
林憬点开微信聊天框，看到海伦发来的视频，海伦说他将原来的两分多钟剪辑得剩下现在的十五秒。
林憬好奇，刚要点播放，萧知衍也注意到了，及时按住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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