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公应是,吩咐人去拿新的茶盏,庆幸那女孩没有碰到燕译景的龙袍,否则还得再重做一件。
燕译景擦拭自己的手,眼睛瞥到躲在假山后面的人,假山后面的人和他对视之后,点点头就消失了。
他的暗卫首领,木鹰。
看来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这是燕译景今日最舒心的一件事了。
在三王爷的府邸,商怀谏睁开惺忪的眼,意识昏昏沉沉的,头要炸开一般。
看着那个熟悉的府邸,他愣在原地。
旁边没有一个人,他只记得昏睡之后身边是燕译景。
“太师大人。”
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商怀谏看见那张脸,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可记得淮阴镇,这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三王爷。”商怀谏没有行礼,连马车也没有下去,靠在那里看他。
燕译书对他这个态度非常不满,商怀谏头靠在马车上,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包括上面的吻痕,让人不想注意都难。
看见的时候,燕译书的瞳孔缩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表面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他将手藏在衣袖下,用力握紧,直到指甲刺进手心,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能在商怀谏脖子上留下吻痕的,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太师大人还真是有闲情逸致。”燕译书装作不在意,语气有些酸,眼神时不时瞥一眼吻痕。
商怀谏不懂他的意思,只当他和以前一样,脑子有问题罢了。
他起身下马车,马车内的香气闻着不舒服,下来透透气。
街市上人来人往,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商怀谏不情不愿进府。
这个府邸,他有很多年没有进来过。燕译书也是,路过前院的一颗槐树,燕译书走了过去,抚摸着槐树,“太师可还记得当初在这槐树下,你求着本王。”
过去历历在目,可商怀谏并不会因为他的过去,而心生动容。
他不记得,燕译书记得。
那个冷漠疏离的人,平时见正眼都不给他,那日却求着,让他收留他。
燕译书的府邸,商怀谏没来过几次,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他求着燕译书收留。
第二次,燕译书渐渐看出商怀谏的心思,防止他叛变,给他下毒。
第三次,燕译景失踪,他跑来质问他,想要叛离。燕译书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将商怀谏留在自己的阵营。
第四次,燕译书逼宫失败,商怀谏来看他最后一次。
这里,没有承载商怀谏任何美好的回忆。
再往里走了些,这里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商怀谏想到了东宫,现在的东宫几乎闲置了。燕译景没有孩子,更谈不上太子,除去打扫的人,冷冷清清的。
“太师身上的瘟疫怎么样了?”燕译书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商怀谏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事。
商怀谏冷冷看着他,脸色铁青,“托你的福,要是没有你,我身上的瘟疫早就好了。”
“这怎么能怪本王呢。”燕译书倒了两杯茶,推到他面前,“如若不是燕译景让你去淮阴镇,太师根本不会染上瘟疫。”
“……”
商怀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捏着茶盏,没有拿起来,看平静清透的茶水,唇角上扬,“那批药,是你动的手脚。”
“你们怎么都怀疑本王呢。”燕译书语气带有些委屈,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着茶盏,“本王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商怀谏半个字都不信。
燕译书两手一摊,该说的他都说了,信与不信,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这茶不错。”燕译书流放至常山,那里风沙漫天,喝的水不干净,更别说用来泡茶。
回了京城,还是觉得京城好,根本就不想回到那个荒芜的地方。
他拿着茶盏轻轻笑着,声音蛊惑又温柔“太师觉得呢。”
“看着不怎么样。”商怀谏将那杯茶泼在地上,有几片碎了的茶叶粘在茶杯死咯好,他对着太阳,乳白的茶杯在太阳照射下蒙了一层暖黄的光昏,更加晶莹剔透,“三王爷在边远地区待久了,眼光不比以前。”
“本王倒是觉得,太师在淮阴镇吃多了糟糠,现在吃不得山珍海味了。”
商怀谏听了只是笑笑,问他,“谁是糟糠,谁又是山珍。三王爷似乎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
燕译书对他的话有些不满,他脖子上的吻痕在阳光下更加明显,燕译书心里犯别扭。
不想只是自己心里不好受,燕译书怎么也要膈应别人一下,“太师还有心情在这,马上就是封后大典了。”
“嗯。”商怀谏满不在乎,在淮阴镇时,有时间空下来想一些事,他想通了。
燕译景不喜欢陈婉意,陈婉意也不喜欢燕译景。不过是被束缚着罢了。
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激怒,“太师大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不知下一次毒发,会不会很难熬呢。”
商怀谏注视着他气急的模样,更加好笑,“王爷似乎只能拿这点东西来说事了。”
“是啊。”燕译书慢慢品了一口茶,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不过这点事很有用。”
商怀谏沉默不语,他在想自己到底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燕译景送他来的,是最大的可能,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日落西山,金黄的光照在身上,给人铺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光打在燕译书脸上,他那令人厌恶的模样变得顺眼许多。商怀谏此时不得不承认,燕译书长得还是人模狗样。
在这里待的久了,商怀谏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浑身有些发燥。
他虽然明里暗里都在尽力帮燕译书,但打心底不喜欢这人,两人见面永远没有什么好脸色。
起身要走时,燕译书突然觉得不舍,这人来自己府邸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走了,也不知下次,这个人什么时候会踏入自己的府邸。
“吃个饭再走吧。”燕译书难得放下身段来说这句话,一直想说,一直找不到机会,也拉不下自己的脸。
商怀谏整理自己的衣裳,他想进宫去问一问燕译景。
燕译书的脸色柔和下来,他瞥了两眼,心里没有任何波动,“我怕王爷像上次一样,在饭菜里下毒。我可就这一条命,不想搭在王爷手上。”
“……”
燕译书看着他,自嘲般笑了两声,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自己还真是犯贱。
他离开的背影决绝,从没有回过头。
在他的神鹰彻底消失前,他对着那抹不可能回头的神鹰问:“如果本王成为皇帝,你会不会多看本王几眼呢。”
随后,他又自问自答,“不会的。”
“即便不会,那个皇位,也该是本王的。”
第五十一章
是夜,燕译景打算早早睡下,明日要上朝,他已经能想象那副乱糟糟的样子。
近半月没有上过朝,在淮阴镇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现在早早起来上朝,还有些烦躁。
睡不着,他起身独自去了御花园,说是独自,还有自己的暗卫在后面偷偷跟着。
手上没有提灯,就这昏暗的月光,燕译景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木鹰,让人去找找李同,他们为什么还没回京。”
一开始他以为他们会和商怀谏一起回来,商怀谏说他们先一步出发,现在比商怀谏还晚没回来。
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念头,怕几十人在路上出事。
木鹰没有吭声,但燕译景知道他已经走了。
到了一片梅花林,燕译月素爱梅花,商怀谏也喜欢,他便特意在种下一大片梅花。
还没到梅花开的季节,这里也是御花园中的一点绿。
梅花树并不算密集,每两棵树的间隔刚好能站下一个人。
“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燕译景抬头看月亮,月亮现在是个月牙的形状,满天的星星围着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微弱的光芒聚在一起,照亮昏暗的大地。
商怀谏出来时,燕译景并不惊讶,这也是他支走暗卫的原因。或许木鹰也发现了他,不然不至于留下燕译景一个人。
借着月光,燕译景能依稀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而这个人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
燕译景咳嗽一声,挪开自己的目光,耳朵俏俏红了。他披散头发,刚好能掩盖住。
两人隔着一颗梅花树,注视着彼此。
“陛下,是您将我送去燕译书那里吗?”商怀谏看着他,眼神柔和,质问的语气说不出口,最后还染上几分委屈,更像是一个怨妇。
燕译景抓了抓头发,他不想瞒着他,点点头算是承认。
为什么的那句话,商怀谏问不出口。
“抱歉。”至于那个目的,燕译景也无法说出口。
商怀谏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委屈,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很正常,“没事,陛下这样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相信你。”
“嗯。”燕译景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带有委屈,他发自真心地笑着,“商怀谏,你,喜欢朕吗?”
“喜欢。”
“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燕译景歪头冲着他笑,眉眼温柔似水,连此时的月光都要逊色几分。
商怀谏的心脏在跳动,在只有两人的月光下,越来越明显。
他注视着燕译景,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爱意,“陛下,你喜欢臣吗?”
“……”
“朕不知道。”
这个回答,商怀谏强颜欢笑,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没说不喜欢,他只是在生气罢了。
燕译景收回自己的目光,心底说着,是喜欢的。
可他害怕,害怕他将喜欢说出口,他们又会变成以前那副冰冷的模样。即便知道现在的商怀谏和以前的商怀谏不同,可那件事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时隔多年,依旧是他们之间的隔阂。
他们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
“陪朕走走吧。”
明日他们在朝堂上,必然有一番针锋相对,平淡的日子于他们说,只是奢望。
两人没有并肩而行,永远隔着一颗梅花树,宛若他们之间的隔阂。
“马上梅花就要开了。”
梅花就要开了,他就要娶妻了。
燕译景深呼一口气,“商怀谏,你会娶妻吗?”
“不会。”商怀谏偏头看着他,他的眼中仅有他一人,他的花礼,充满他的爱意于希冀,“臣会永远等着你的。”
等到他们隔阂消失的那一天,等到他能没有任何负担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天,等到他能正大光明宣告喜欢的那一天。
他会等着的,无论需要多长的时间。
商怀谏30岁之前的愿望,功成名就:商怀谏30岁之后的愿望,和燕译景在一起。
燕译景也跟着笑了起来,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安宁,他很珍惜。
踢走路上的石子,燕译景的目光随着看向远方。那个昏暗只有一点月光的远方,终有一日会升起太阳。
“商怀谏,你觉得,路司彦和朕阿姊那件事,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应该是燕译书一手做的。”
“朕知道。”
那个人,怕商怀谏不再忠心,所以他要再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入伙。毫无疑问,路司彦是极好的人选。
他给了路司彦两个选择,却也知道,如果他不同意这件亲事,燕译书一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燕译景在赌,赌燕译月在路司彦心里的地位。
“臣觉得,丞相是喜欢长公主的,可未必想娶她。长公主,她应该是不喜欢他的。”
外人都能看出来,何况路司彦那个当事人。
燕译景的想法和他一样。喜欢,可又没那么喜欢。
“陛下,感情这种事,外人插不了手,就让长公主自己决定吧。”
“是啊。”
走了有一段路,现在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入口。月亮依旧高高挂在天上,风不受影响继续往自己的方向走。
商怀谏摘下一片叶子,放在自己的手心,任凭它随风飘逝,“陛下,下辈子,你想做什么呢。”
“鸟吧。”
想无拘无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任何束缚他的东西。
“那我想做一棵树。”
“为什么?”
商怀谏看着树上的鸟巢,没有说话。
他做鸟,他当树,他希望能提供他一个栖身之所。
“很晚了,回去吧。”燕译景转身往回走,明日还要上朝,想着觉得现在的安宁都痛哭起来。
商怀谏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你不回去吗?”燕译景看着他,马上就要上朝,睡不了多长时间,他认为应该早些躺倒床榻上,能多睡一刻钟也是好的。
商怀谏摇摇头,“臣有些怕黑。”
“……”
燕译景有些无语,这个人嘴里果然说不出什么真话来。
守在寝宫外的侍卫看见商怀谏,很识趣地撇开眼睛。
这些人……燕译景揉着太阳穴,他关上门,只留了一条缝,“朕让人送太师回去。”
“臣在这里守着就好。”商怀谏没有进去,他站在院子里,就那样站在那里。
燕译景没有说什么,由着他去。
躺在床榻上,很安心。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夜间的风很冻人,他站在那里,侍卫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不敢小声聊天,一个个站得笔直,恪尽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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