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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重生]——西瓜炒肉

时间:2024-07-20 08:29:52  作者:西瓜炒肉
  他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照水剑下发生的一切……
  兴许是想了解当年之事的细节,这才暂时对他的身份隐而不告。
  他问:“你是想和我说当年之事?”
  秦微忙不迭点头。
  安无雪叹了口气。
  他指了一下门前的魂铃,说:“我挂着的魂铃勾连我的神魂,秦长老若要找我,敲响魂铃即可。霜海是仙尊洞府,我是仙尊炉鼎,长老在我门前停驻两日,只会徒生事端。”
  他说着便已经转身领着秦微往里走,没瞧见秦微一瞬间惨淡的神情。
  他只听见秦微急急忙忙地说:“照水剑阵中,谢出寒看到了水鸣和楼夫人,猜出当年真相,心境不稳,回来之后就闭关压制——”他一顿。
  安无雪说:“我知道他有心魔。”
  “……他回来就闭关压制心魔了。你昏迷后,我和他说他身上的伤是我发现他心魔发作之时失手伤的,他现在自顾不暇,你大可放心。”
  字字句句,居然都是替他遮掩之意。
  太陌生了。
  太不像他陨落前记忆里那个无所顾忌做事随性的秦微了。
  几句话间,他们已经行至厅堂。
  云皖见他们走近,以为他们二人是什么旧识好友,替他们备好了仙茶热好了炉火,极有眼色地关门退走。
  安无雪看着炉火上冒出的汩汩热气,不愿浪费云皖一片好心,干脆请秦微对坐饮茶。
  兴许是他这般举动看上去极为和善,秦微紧张的神色稍缓,面露期待地说:“阿雪……”
  安无雪拎着茶壶的手一顿,水险些洒了出来。
  “你还是……叫我宿雪吧,”他哂笑道,“或者安无雪也行,就像之前那样。”
  “我……”
  他不想和秦微聊太久:“长话短说。当年之事,我其实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两日前照水剑下,楼水鸣所说,便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他沏了两杯茶,低声说,“当时那孩子被你带回来,还需数百年才能睁眼,我想他终究是无辜的,不论是生带死脉,还是被楼夫人以剑阵灵力打通死脉,都不是他能选择的。
  “所以我无法言明,一部分是因为那是我许诺楼水鸣的最后一件事,但首要之因,还是我不想让那孩子终其一生都活在父母之事中。”
  秦微没想到他主动说了这么多,却又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偏私,好似当真在讲述一个已死之人的过往。
  他说:“阿雪,对不起。”
  安无雪眸光一顿。
  他轻抿温茶,目光落在秦微腰间那走线凌乱的灵囊之上。
  他记得这个灵囊,那是楼水鸣做的第一个灵囊,做的不好看,秦微却一直戴着。一开始是因为喝醉了意识不清,之后是他喜欢以此调笑秦微,秦微干脆不摘下来了。
  这一个灵囊像是照水城那十几年的缩影,秦微佩戴至今。
  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
  他移开目光,发现秦微眼前茶水未动分毫。
  秦微似乎没有心思和他饮茶。
  他开始费解了起来。
  ——“对不起”。
  好像照水剑下,楼水鸣的残魂也和他说着类似的话。
  可他一点儿都没觉得开心,反倒疲惫得很。
  他想了想,这才恍然明悟,秦微在对他愧疚。
  于是他更费解了:“是因为水鸣祭剑一事?”
  秦微一手抓着另一手的衣袖,精致齐整的法袍衣袖都被他抓得起了褶皱,他有些无措地说:“是……不,也不是。”
  真要论起来,他和安无雪之间,并不是自照水之后便到了最后那样的。
  楼水鸣死后,其实是他自己失了好友,伤心难过,最终却把这些难过全都发泄在了安无雪的身上。可当时的他忘了,他难过,安无雪又怎能开心?
  他自己认错了死理,隔阂既生,此后,北冥上官然一事,离火宗满门覆灭,还有许许多多的零零总总,堆叠在一起,一步一步,到了如今。
  “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我甚至想不起当年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越来越无情,以至于……”
  以至于安无雪被万宗围杀之时,他只觉安无雪种因得果,不曾出手相助。
  他嗓音沙哑:“你说我不用魂铃……因为我站在门前等你醒来,每次看到挂在门前的魂铃,想敲的时候,我就想到当年你敲了一夜的魂铃,而我……”
  而他不是没听见,他只是没有理会。
  这么一想,他便不敢敲了。
  安无雪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秦微摸不准他的想法,便接着说:“你放心,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你不想暴露身份,谢出寒那里我会助你遮掩。炉鼎一事,你若想我做什么,我也会尽我所能。对了,还有你的修为——”
  “秦长老。”
  安无雪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
  秦微一怔。
  安无雪说:“我刚醒,身体还乏得很,你若不是有要事,我就不待客了。如今你知晓我身份,我确实不想暴露,我承认这是我亲手交给你的把柄。”
  他坦然道:“所以如果你用这个把柄威胁我,我确实会尽可能妥协。至于其他……”
  他轻笑。
  “那都是落月峰前任首座安无雪之事。我叫宿雪,是照水城附近一个籍籍无名的凡人。”
  秦微眼眶一红:“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威胁你?你怎么——”
  你怎么如此想我。
  他下意识想说这句话。
  可这话说到一半,他倏地想起千年前自己曾同安无雪说的每一句话,想起安无雪敲响魂铃一整夜之后他所言所语。
  他当时又是怎么想安无雪的呢?
  他突然滞住,双唇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安无雪送客至门前,对他说:“秦长老,照水剑下,我对楼城主说的话,并不只是对楼城主说的。”
  他听得出来,秦微是想和他掰扯过往,可他根本不想细数对错。
  “宿雪只是千年之后的凡俗庸人,无法代替一个死在千年前的人来和你论数恩怨。”
  秦微面色惨白。
  安无雪合上门,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头。
  回屋之时,云皖坐在院中秋千上,瞧见他和秦微不欢而散,疑惑道:“刚才那位秦长老不是宿公子的朋友吗?我看他在门前等了两日还不愿敲响魂铃吵醒你,还以为你们交情不浅……”
  安无雪喃喃道:“曾经是。”
  “曾经?”云皖歪头。
  他干脆就着小院台阶席地而坐,迎着霜海上的天光,问她:“云舟屠害了云剑满门,云皖,你如今想起来,恨他吗?”
  “怎么可能不恨?”云皖思虑了一下,神情忧愁,“不过……他都死了,我还能多恨呢?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他都死了……”
  霜海又开始飘起了飞絮,不知是不是那位闭关压制心魔的谢仙尊灵力正在失控。
  他抬起双手,捧着落在手中的飞絮,说:“在爱恨恩仇上,死人总是占点便宜的。”
  他知道,当年本来已经一切都在变好,眼看阵法将成,照水和两界都将迎来太平。他们谁都为了两界四海付出了太多,可楼水鸣突然就这么祭剑而死了,所以秦微无法接受,这一切冤仇,自然落在他这个活人身上。
  偏生他出于诺言,又因宋不忘的存在,不能说,不敢说。
  隔阂已生,此后自然是他做什么秦微都看不顺眼,积怨越来越多,便什么也说不清了。
  这些他都懂。如果当初祭剑的是他而不是楼水鸣,或许也是一样的。
  千年之后师弟会想他、秦微会后悔、戚循会想找真相……
  不正是因为他最终也成了个占便宜的“死人”吗?
  千年前的安无雪活着的时候或许会期待一笑泯恩仇,千年后的“宿雪”却并无畅快之意。
  他甚至觉得思虑这些恩仇都耗费心神,还不若拿出这些心力来栽种院中的灵花灵草。
  他看着自己双手掌心堆满了冰凉的霜雪,合上双手,碾碎了手中的一切。
  他在院中坐了一会,放空心绪之后,这才回屋打坐。
  他本来只是想打坐调养,没想到刚一探查身体情况,倏地发现他的修为在短短两日的昏迷之中居然直接跃入大成期!
  这怎么可能!?
  修士辟谷入道,先小成后大成,而后渡劫,心性圆满便可登仙。
  云皖修行两百多载,如今也只有小成期。以他上一世的天赋,修至大成期也花了数十年之功。
  两日内大成,还是在昏睡之中……
  他蓦地想起楼水鸣残魂消散之时,似是有一道灵光流入他的体内。
  难道说楼水鸣神魂俱灭之前,凝合了残存在照水剑阵中多余的灵力度入他的体内,助他一举突破大成?
  难怪他睡得如此疲惫。
  倘若不是他心性修为早已是渡劫之境,恐怕会比现在还要疲惫百倍。
  他身上的炉鼎印不知来源,已知的解法便是修为超过炉鼎印的另一方——对他而言便是登仙。
  修行是绕不开之事,照水一行,诸多痛楚,没想到居然有个意外之喜。
  他赶忙驱使灵力游走经脉,确定了这个猜想。
  这份灵力对于宿雪身体而言负荷太大,他不敢怠慢,立时给云皖发了传音说自己要闭关,便封闭了五感神识,开始闭关消化这些灵力。
  再度睁眼时,半月一晃而过。
  他的修为稳固在了大成后期,宿雪身体的经脉早就被他重塑过,在这半月内彻底圆融地承载了这些灵力。
  身上疲惫感完全消失,他感到了久违的轻快。
  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卧房,却撞见宋不忘在等他出关。
  安无雪:“……?”
  秦微是谢折风旧友、司律峰上一任峰主、落月如今的长老,来葬霜海找他也就罢了,宋不忘一个弟子,怎么也来仙尊洞府找他?
  宋不忘无需他问询,便快步上前,抱剑行礼,颇为急促道:“宿公子久违。云姑娘和我说宿公子闭关,我这几日便日日来此,总算是等到宿公子出关了。”
  “宋小仙师,你这是……?”
  宋不忘面露为难,似是硬着头皮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宿公子的。我师父他半个月前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进苍古塔顶层受刑。苍古塔顶层那可是……他既无罪责也未入魔,怎能入苍古塔顶层?
  “他一人做不了此事,便让我以司律峰弟子的身份批他罪责,送他入塔。这,我,我为人弟子,怎么能……”
  安无雪觉着好笑了起来。
  他当年杀了上官然,亲口承认戕害同道之罪,秦微一而再再而三同他确定,他不曾松口,于是秦微以司律峰峰主的身份,判他戕害同道之罪。
  他杀上官然之时便做好了承担的准备,自然不会逃避,坦然认罪后便入苍古塔受刑百日。
  当年他敢作敢当,不会怨谁。
  可两百年前谢折风入苍古塔,现在秦微也要莫名其妙地入苍古塔受刑。
  这一个两个的,又是在干什么?
  他说:“此事是司律峰之事,宋小仙师找我做什么?”
  “我一再劝阻,师父却一意孤行,我已经拦了半月至今了,师父还是要进苍古塔。我不知师父为何如此反常,仔细一查,才知道半月前师父来霜海寻过宿公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知晓此事与宿公子无关,但还是想问问,宿公子是否知晓师父为何如此?可有什么办法拦着?”
  安无雪依着门,懒洋洋地说:“宋小仙师该去寻擅长医道的修士才是。”
  “……啊?”
  “让他有病治病。”
 
 
第37章 
  宋不忘目瞪口呆。
  他头一回面对这样的直言直语,登时手足无措:“宿、宿公子……”
  安无雪笑了一声。
  他还记得照水出事的时候,宋不忘板着脸,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命令落月弟子四散护佑凡人,临危不惧。
  若是再历练百年,这孩子确实能独当一面。
  没想到私底下是这个样子。
  倒是和楼水鸣很像——
  思及此,他面上笑容微顿。
  他看着少年同楼水鸣还有宋芜格外相像的眉眼,想到楼无伤幼年之时。
  也许楼无伤平安长大,也会是这个模样。
  但宋不忘的降生就是因为楼无伤的早夭,他注定见不到和他血脉相连的哥哥。
  可惜。
  想到照水往事,他突然记起半个多月前撼动照水剑阵的浊气。
  当时他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就回到了葬霜海,又因为要稳固灵力闭关半月,一直不曾有心思顾及其他事情。
  现下回想,浊气冲击照水剑阵一事,格外蹊跷。
  他如果去问谢折风,那等同于又双手奉上一个疑点。
  不如问问眼前的宋不忘。
  “宋小仙师,”他措辞了一番,“我那日被卷入照水剑阵之危,但修为太低,受伤昏迷,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宋小仙师可知,剑阵平息之后,祸乱照水之人是否伏诛?”
  宋不忘闻言,眼神一沉,面露忧愁之色。
  他说:“那日剑阵平息之后,落月峰寻遍全城,并未发现多余的蛛丝马迹。”
  安无雪皱眉:“总该有个罪魁祸首吧?”
  “也许就是屠灭云剑门的那个叫云舟的渡劫修士和镜妖。他们灭了云剑门之后,还嫌不够,偷偷引了浊气入剑阵,唯恐天下不乱,结果歪打正着,放出了剑下镇压着半步登仙的大魔,因此险些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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