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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重生]——西瓜炒肉

时间:2024-07-20 08:29:52  作者:西瓜炒肉
  他嗓音都颤抖了起来,“首座恕罪——!”
  “安无雪”这个名字在修真界流传了千余年,千年前便立于两界高峰,千年后春华剑一出便举世震荡。
  ——谁能想到这个名字的主人不仅住在僻静寂寥到只有梅花的小院,还连个伺候的弟子都不留?
  蓝衣青年顿时觉得手中抱着的冬下桑都不再清凉,反而烫手了起来。
  可他此刻更是不敢松手,就这么滑稽地捧着一坛酒,低头跪在积雪中。
  他身后那几个炉鼎也同样跪地抖动着,不敢出声。
  安无雪仿若未觉。
  他优哉游哉地给困困顺了顺毛,撇干净小东西身上的积雪,这才回过头来,面上笑意骤减。
  方才还带着暖意的嗓音此刻只有冷然:“我听裴城主说是薛氏谢礼,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谢礼。站起来。”
  “首座……”
  安无雪不说话了。
  静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蓝衣青年完全不敢忤逆,同那几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刻钟后。
  蓝衣青年扎着马步,头顶放着姜轻送来的冬下桑,双腿打颤,双眼不住往上看着,生怕这坛酒倒下来。
  安无雪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叹气道:“脚步虚浮,身法修行不到家。就算修为可以靠双修走捷径,身法难不成也在床上练出来吗?空有不扎实的修行,对战之时的法诀咒术又要从何而来?”
  蓝衣青年欲哭无泪,一张姣好的面容都皱得没了原样。
  “首座……”
  有几个炉鼎是努力练剑的啊!
  “我问你,”安无雪总算入了正题,“薛氏送你们来,是如何教你们的?”
  若安无雪是在刚才进门之时便显露身份问这句话,这几人还会巧言令色一番,而若是安无雪显露剑锋,以杀身之祸胁迫之,这几人也会觉得事关重大,反而不敢直言,说出来的话未必能够全信。
  但此刻蓝衣青年被自己的愚蠢坑了一把,巴不得安无雪赶紧放过他,他根本没了扯谎的心,小心翼翼地用头顶着酒坛,老实交代道:“家主说首座死而复生,千年不曾现世,也许很久没有见过什么美人了。我们要是得首座青眼,指不定能有大机缘,连那死而复生的方法都能寻得……”
  果然如此。
  送死物那便是单纯地送死物,送活人,可就未必只是送礼那么简单。
  他双眼一动,瞥了眼蓝衣青年旁的女子。
  女子登时懂了安无雪的意思,面色惨白,愁云惨雾地从蓝衣青年头上拿过那坛酒,一模一样地顶在自己头上。
  不多时,她也开始打颤起来。
  安无雪这才问:“薛家主是如何和你们说我的?”
  “说……说是首座杀伐决断,手握四海万剑阵大权,如今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长生仙师弟,将来必定炙手可热,让我们务必想办法留下来……”
  安无雪觉着好笑。
  这世间果真是利来利往,人心不止。
  那边和他结过梁子的齐氏等世家想和他赔罪,便又是送礼又是行大礼的,却不知有些罪是赔不了的。
  这边同他没什么渊源的薛氏想与他结交,却连从前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打听清楚,送了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谢礼”。
  好似过往可以随便一笔勾销,未来也能轻易谋求。
  人之常情。
  但薛氏送礼的方式和其中说不清楚的目的……
  两界中如今对他死而复生的看法究竟是什么样的?
  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远天模糊的雪光,是不是就是出寒剑光?谢折风为何出剑了?
  是因为……他?
  安无雪之前便和曲忌之聊过此事,稍微想了想,便大致能猜到。
  他让剩下几个炉鼎轮着把那酒顶着,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他们说:“明日我会送你们回薛氏,今日你们便在客房待着吧。”
  这几个薛氏送来的炉鼎已经完全不敢多嘴多舌,更不敢肖想什么。
  蓝衣青年如蒙大赦,端着酒坛递给他:“首座,您的酒……”
  “我不爱喝冬下桑,”安无雪抱着困困转身进了屋,“你们拿着吧。”
  屋门关上,挡了风花与雪月。
  几个男男女女噤若寒蝉地互相看了看,蹑手蹑脚地寻了一处离卧房最远的客房,鹌鹑一般待着。
  可他们鹌鹑也没能鹌鹑多久。
  又有人来了。
  来者同其他人不同,似是根本没有敲响魂铃,就这么落在院中,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客房而来。
  对方推门而入之时,蓝衣青年还想呵斥,可仙者威压降下,这几人比方才还要惊惧,又是跪倒一片:“仙……仙尊……”
  谢折风脸色比深冬霜雨还要僵冷,双眸比冥海万丈水渊还要幽深。
  出寒仙尊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压着嗓音问:“尔等因何在此?”
  众人吓得身体都软了,跪着跪着险些趴下。
  蓝衣青年只觉自己稍慢一步应答都有可能没命,赶忙说:“我们是薛氏送给安首座的谢礼但是安无雪对我等没有兴趣所以和我们说明日就会将我们送回……”
  仙者威压似是瞬时退去不少。
  可谢折风仍然冷着一张脸。
  他在看摆在一旁的冬下桑。
  ……又是姜轻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他问那些人。
  “回禀仙尊,是、是首座的酒,我们不敢喝……”
  “喝了。”
  “是……啊?”
  一阵轻风送过。
  屋门开着,谢折风却已经走了。
  他本来处理完两界之事,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想尽快回到师兄身边。
  可刚回来便察觉到这些炉鼎。
  炉鼎倒还好,谢折风也知道安无雪不是个喜欢豢养一大堆炉鼎之人。可这院中居然还有姜轻送来的一坛酒……
  谢折风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师兄先前并未继续提到姜轻,而他为了留下师兄,确实已经许诺过绝不强行干预师兄情爱一事。
  但是……
  但是他仍然难以接受。
  无情咒刚刚解开,他记起了过往,更是记起了少年时师兄对自己的种种回应。
  从来不曾拥有,那便还能忍受可望不可及。
  可他曾经拥有过。
  他不仅拥有过冥海水渊下的双修,拥有过仙祸末期师兄的倾力相助,也拥有过许多藏在情意中的朦胧。
  拥有过,便不舍放下了。
  谢折风在院中看了看紧闭的卧房,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安无雪,而是给玄方传音道:“上次师兄让裴千送给各世家的寒桑花可还有剩?若是没有,往年长成的寒桑花何处可以买到,遣人去买一些来……”
  “……”
  他交代完,一个闪身,去了城主府给仙修准备的厨房。
  -
  安无雪在屋内等了整日。
  他进屋之后,便抱着困困看起书册来。
  谢折风给他留下的灵囊除了养魂树精和各种灵宝,其中还有出寒仙尊几百年来收集而来的珍奇古籍,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他一直记着师弟登仙之时意外出现的那一副妖魔骨,想查一查有没有相关记载。
  可他看着看着,天色居然就这么黑了下来。
  ……人呢?
  两界之事哪里要处理这么久?
  处理完不知回来吗?
  先前说的那么好听……
  安无雪心下一闷,扔下玉简。
  “啪——”
  困困被惊得双耳都飞起来了一瞬间。
  这时,有人在屋外敲门。
  “咚咚咚——”
  “师兄睡了吗?”
  安无雪:“……”
  屋外有魂铃,屋内禁制不防谢折风,这人倒是学凡人敲起门来。
  他不应答。
  “……师兄?”门外的人轻柔地说,“我做了冰糕,你想吃吗?”
  安无雪手袖一挥,故意收起了火精。
  灯火熄灭,屋内光芒忽暗。
  门外之人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来得太迟,师兄要歇息便歇息吧。只是这一次的冰糕口味特殊,离了灵力怕是很快就会失了口感,我想让师兄尝一尝。”
  谢仙尊低沉的嗓音此时竟裹着一层恳切:“希望师兄不要介意我在门外候着。我会用灵力护好它们,明日你若是起了想吃,我立刻为你送进去。”
  “师兄,今夜好梦。”
  屋外没了动静。
  安无雪神色一顿。
  门外候着?
  明日立刻送进来?
  什么意思,这人不休息了吗?又要在屋外挂一夜的寒霜?
  谢折风从北冥雷劫之后就基本没有几夜的好觉,摘雪莲,采寒桑,做冰糕,学花灯,解开南鹤的无情咒怕是都耗费了许多精力,还要同时履行仙尊之责……
  他思绪微滞,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行至门前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盘被仙者灵力细心呵护着的冰糕。
  那冰糕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像寒桑花的颜色。
  师弟端着冰糕,神情落寞,目光空落落的。
  一看到安无雪,这人便双眸一亮,却又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还没睡?”
  安无雪见着他这样,莫名就有些心软。
  “进来吧。”他轻声说着,转身,留了门,让那人自己跟来。
  转身之时,屋外之人神色未变,双眸之中却隐隐溜过一丝笑意。
 
 
第127章 
  可谢折风刚跟着安无雪进屋,那难以察觉的笑意就被彻底掩藏了起来。
  开心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担心的事情很多,可仅仅是一扇开了的门,便可以洗净谢折风心中所有阴郁。
  灵力合上屋门,安无雪再度落下火精,四方灯火通明。
  谢折风端着寒桑花做的冰糕行至茶几前,缓缓跪坐而下,将那盘准备了足有半日的冰糕轻巧地放在安无雪面前。
  安无雪惊讶道:“这盏花灯……”
  冰糕看得出来是寒桑花做的,而盘子的角落还放着一盏十分精致小巧只有一个糕点大小的花灯。
  花灯是一朵雪白的绽放莲花。
  “是雪莲,”谢折风说,“我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我以为雪莲从未迟过,没想到已经迟了千年。千年前的雪莲已经凋谢,但我可以日日为师兄做不一样的雪莲……”
  他观察着安无雪的反应。
  师兄拿起那朵雪莲花灯捧在手中,静静地看了一会。
  雪莲花灯的光芒散开,照在安无雪的脸上。
  师兄缓缓地眨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像是火光中舞动的蝴蝶羽翼。
  谢折风想起千年前建立北冥剑阵之时,上官了了举宴庆贺寻回了“上官然”,那时还没有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第一城在紧绷的危险之中好不容易得来一夜喜乐。
  他也受邀而来,越过成堆的篝火,看到师兄身边的寒桑花堆得满满当当。
  花丛见容光,灯下看美人。
  他心动了一瞬,因此在无情咒术的作用下将这一瞬遗忘了千年。
  千年过去,灯火下的师兄还是这么平静而美好,曾经的千万冤屈与苦难,都没能在安无雪身上留下任何污浊。
  他就这么看得出了神,听到师兄问他:“你是琅风人,从未做过掺了寒桑花的冰糕。没有食谱,要做成得废一番功夫吧?怎么今日……突然这么做?”
  谢折风准备了满腹说辞。
  临到嘴边,他却滞了滞。
  “……师兄今日收了一坛冬下桑。”
  安无雪困惑道:“嗯……?冬下桑怎么了?我都扔给那群炉鼎喝了。”
  他顿了顿,不知为何,补充道,“我不知薛氏送来的是炉鼎,明日便会把他们送回去。”
  谢折风双瞳一暗。
  自然不是冬下桑怎么了。
  而是赠酒之人不是他。
  安无雪连各大仙门世家的谢礼都没能留下,姜轻送的冬下桑就算是被薛氏的炉鼎们喝了,不也还是被留下了?
  他低声道:“我知晓我如今没什么资格管师兄的情爱之事,你能答应我,在你身边给我留一个微末的位置,已经是我之大幸。
  “但……我只是想,若是师兄往后真的需要炉鼎了,我也……我也愿意,我的境界比他们高。若是师兄喜欢的是寒桑花的味道,我同样能做给你。”
  谢折风不得不承认,一坛冬下桑可以轻而易举地乱他思绪,让他心烦意乱。
  安无雪本来已经抓起冰糕啃了几口。
  可他听着谢折风说了几句话,眉头一皱,顿时放下了冰糕。
  谢折风心下一紧:“不好吃吗?若是不好吃,我再试试别的法子,你今晚别吃了吧,这些喂给困困就行。”
  安无雪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人便已经连珠带炮地说了一大通。
  “我去把玄方他们叫来帮我尝一尝味道……师兄先睡,明日清晨我等你醒了立刻给你端来——”
  “很好吃。”安无雪拉住他。
  今夜之前,他们之间向来只有谢折风想挽留安无雪,想拉着安无雪不走,从来没有安无雪这般主动拉着他的手腕。
  他一怔,却见师兄已经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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