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映出他发红的眼角。
问泽遗起身来,揉了揉额角乱发,将兰山远给的香点燃。
既然是师兄选的香,肯定不会出错。
昏沉的睡意袭来,问泽遗划灭长明灯,躺倒在床上。
万年松下。
兰山远的寝居灯火通明,他坐在桌边,缝补着剐蹭过的灯笼。
这顶灯笼朴素易碎,反复擦拭还是难免蹭灰刮纸,一盏才五文钱,基本上用个一两次就会废掉。
问泽遗也算穷过,所以在能省的地方不出意料地抠门。
哪怕放到家境尚可的人家,也很少会贪便宜去缝补灯笼,都是直接扔了省事。
兰山远的手法笨拙生涩,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不慎将本就破碎的灯笼划出道口子。
眼中闪过丝戾气,他手上却不敢再继续动作。
兰山远捧起灯笼,收在设了三层封印的暗柜里。
满室长明灯未熄,亮堂得寻常人压根睡不着,他恍若未见地躺在床上。
镜湖内,明魄香的味道缭绕于暗室。
问泽遗睁开了眼。
远处霞光铺满天边,他脚下是粗粝的石阶。
正是上山的路。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打量了下四周,吵吵闹闹的剑修,气鼓鼓的妖修,还有想插话却因嘴慢说不上话的术修。
他这是回到了两个时辰前?
“兰宗主!”
兰山远站在同之前一样的地方,应下修士们的话。
看似和之前一切相同,也没什么旖旎之处 。
可两人目光交汇,他在兰山远眼中看到的不是温润的笑。
而是炽热的欲念,比落日的灼红都要滚烫。
又要来了。
问泽遗心里没了不安,警觉过后反倒萌生隐隐的兴奋。
反正是在做梦。
看向其他修士时,兰山远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持明宗宗主,斯文有礼。
修士们早就累了,纷纷欢呼着离开。
丹阳,确切来说是谎称自己是丹阳的赐翎蹬着腿,也被匆忙拉走。
一瞬间,广阔的山道只剩下他们两人。
“师兄。”问泽遗喉结滚动,一如两个时辰前那般看向兰山远。
他很相信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但依然害怕刚才那欲念是错觉。
就算在梦里,他也不敢想兰山远会这般热情。
兰山远不动,他也按兵不动。
而兰山远只是看着他,眼中平和。
“这回去,怎么了这么久?”
问泽遗没想到兰山远会问这话,微怔后道:“也没几日。”
“没几日?”
兰山远突然笑了,笑得让问泽遗觉得陌生又熟悉。
“可那是千丈巷,青楼柳巷之地极其危险。”
“你还带着来路不明的鸟妖回来。”
他这番话颇具攻击性,甚至里头暗含着占有欲,和他本人无害的长相形成强烈的违和感。
“师兄既然担心,当时为何不送我,后边也没给我寄书信?”
左右是个离谱的梦,问泽遗发觉这回他能控制自己言行,也就肆无忌惮地问了出来。
兰山远脸上笑容减淡,沉默不语。
问泽遗说出口时清楚自己的话带了气,想到眼前的人是大师兄,赶忙本能地搜刮起找补的话。
没等他想好,兰山远环住他的肩,一阵带着木灵力的劲风扑面而来。
问泽遗站在山道边缘处,又不设防备,恰好被风卷落入丛林之中。
只是风不打算伤他,他落下时竟然一点痛觉都没有。
但施风的人似乎不打算自保,兰山远摔得比他还重些,半靠在他的身上一声不吭。
小打小闹伤不到修士强盛的肉//体,可问泽遗还是着蹙眉扶起他:“师兄,你受伤......唔!”
他身后靠着百年巨木,脚下就是松软的草地,兰山远身上极淡的冷香扑鼻而来。
他的动作太过于猝不及防,让问的人瞳孔猛地缩紧,随后散大。
他的唇关被撬开了。
真正的兰山远循规蹈矩,可梦里的他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术修的力气一般没剑修大,但兰山远的指节压在他的胛骨上,居然能压得他肩胛发疼。
问泽遗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一片树叶被他们的动作带落,轻薄叶片恰好落在问泽遗的鼻梁上,带起丝丝瘙//痒。
他下意识轻咬了下兰山远的唇,可兰山远还是没松开的意思 。
身后的衣服发出撕裂的声音,血腥味让问泽遗不适地做吞咽动作。
他倒是不介意兰山远强吻他,只是这光天化日的还见血了,怎么整得要被强//暴似得。
兰山远的动作生涩粗暴,但隐隐有要变熟练的迹象,害得他小腹发热发酸。
要是在不停下,怕是待会他真得出丑。
迫不得已,问泽遗只能动用了几成内力推开兰山远。
他喘着粗气,抬手抹掉在嘴边的血丝,油然而出种羞耻感来。
“师兄,这还在外面呢。”他小声道。
“不好。”
他这是什么梦,把兰山远梦得个欲//求不满又患得患失。
太离谱了。
兰山远抿了抿唇边的血迹,对此不以为意。
“我知道。”
他跨坐在问泽遗身上,衣衫完好,脸上只是略微带了红。
而问泽遗身后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得不成样,前边的衣服也乱糟糟的。
他本就容易上脸,现在整张脸红得不成样,眼中却还是意味不明,显得银兰的瞳孔分外剔透。
从兰山远浅色的瞳里瞧见自己的模样,问泽遗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每次都是他被拉拉扯扯的,兰山远倒是副随时能抽身事外的模样。
是兰山远先待他好,也是兰山远先动手动脚,率先招惹他。
哗啦一声,兰山远怔然看向左肩。
半边衣服被掀开,上头别着的玉珠玉扣尽数崩落,砸在问泽遗的腿边,落入青草地里。
宗主的衣服看似朴素,其实上头的巧思不少,要是不是在做梦,问泽遗也不敢乱动云绡,任由玉扣崩落碎开。
趁着他愣神,问泽遗心一横,长腿一伸,同兰山远的腿交叠在一起。
反正是兰山远先开始的。
而且梦醒之后,真正的兰山远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动作小心又莽撞,丝毫没章法。
只是无意间触碰,兰山远脸色微变,终于不再是原本的端庄模样。
问泽遗呼吸愈发急促,暗暗吃惊。
兰山远虽然过于举止大胆,但至少脸色非常冷静,问泽遗原以为兰山远应该能比他把持住。
可现在看来,兰山远没比他好到哪去,甚至比他还要丢盔卸甲。
问泽遗又试探着动了动腿,兰山远搭着他手顿时僵住,面上完美的面具又裂开一角。
像是雪山融冰碎裂,露出下头藏不住的暖色。
垂眸,问泽遗露出个昳丽的笑,脸颊连着耳根染得绯红。
他本就长得好看,笑着攻击性很强,却也敛了真正的锋芒。
“本以为师兄举止端庄,克己复礼。”
他也是头次说这话,心里发慌导致声音极慢,反倒显得懒懒散散。
“兰山远,你比我还心急。”
第48章 偏信
问泽遗说完,发觉腿侧接触的地方存在感又强了几分。
他抬起头,发觉兰山远没和刚才一般专注地看他。只是盯着他腰边悬着的银佩,眼中情绪不明。
“你不喜我。”
“什么?”问泽遗茫然。
“不喜我这副模样。”
兰山远换了个跪姿,似是想方便起身。
他声音平淡无波,问泽遗却从里头听出一丝委屈来。
“更喜我平素的样子。”
“不是。”
问泽遗瞪大了眼,下意识拽住兰山远的袖子。
本以为是兰山远觉得羞耻在逃避,没想到他还真认真思考。
问泽遗也不知道兰山远怎么从句带着荤的玩笑话品出他嫌弃他,他本意并非如此。
因为没控制好力道,他又给兰山远左袖上的刺绣添了道裂痕,因为拉得动作太急,两人扑了个满怀。
兰山远恰好跪坐在那处,问泽遗被蹭得头皮发麻,轻轻“嘶”声。
他想往后退去,可粗壮的树木拦下他逃跑的路。
见他挽留,兰山远脸上的郁色缓和。
他看向问泽遗:“你是喜欢我这般模样,还是先前的样子?”
这下轮到问泽遗为难了,他对回答这种送命题毫无经验。
气氛烘托下两人都不是很理智,兰山远突然要出二选一,而且两个选项都是他自己。
这有什么区别?
他正在想怎么回答,眼见着兰山远的膝盖就磕在粒尖锐的石子上 。
软绵绵的草丛看似无害,可里面藏点石头再正常不过。
问泽遗看着都疼,兰山远却一点也没感觉。
他扶着兰山远的腰,想把和他黏在一起的兰山远挪挪。
“都是师兄,我自然都喜欢。”
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垂眸含糊地说完。
“师兄,你挪个地方,别让石子划伤了腿。”
他声音愈发地哑。
按理来说都喜欢这答案万无一失。
但兰山远似乎不喜问泽遗的回答。
他虽然没再追问,但问泽遗察觉到他周身气场变得有几分不安焦躁。
问泽遗一边忍着生理反应,一边很纳闷。
虽然性格是差的有点多,但这不都是兰山远,为什么生气了?
“我喜欢现在的你。”
他识趣地换了个答案,软下声:“师兄,你别再动了。”
密密匝匝的树木宛若自然降下的席幕,将他们遮得严严实实,可问泽遗仅剩的理智依旧在苦苦支撑。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兰山远真的听话不动了,安静地靠在他肩上,手紧紧攥着问泽遗的衣襟。
像个无助的小孩有了依靠。
联想到攥着他衣角,可怜巴巴的十七,问泽遗心中慌乱一瞬。
“师兄。”
他轻轻拍拍兰山远的背,像之前兰山远宽慰他时那般。
气氛悄然变了,可两人身体隐藏的欲念却未能舒缓,像是存了十年酒,在发酵中变得浓稠。
无意间触到兰山远的脊椎处,寻烟坊那间逼仄的暗室历历在目。
因为是梦,所以可以做任何事。
鬼使神差地,他回忆着兰山远那天的动作,坏心眼地给他顺着背。
兰山远浑身颤抖了下,却依旧一声不吭,像是没事人一般,只紧紧靠着他。
因为他低着头,问泽遗只能看见他眉心刺目的红,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动作愈发大胆。
腿部传来异样,问泽遗诧异地缩回手去,刚褪了红晕的脸颊又热起来。
不过是摸了几下,兰山远又蹭了几下。
怎么这就到了。
兰山远还是不吭气,头埋得愈发低,原本焦躁的小动作却安定下来。
不知道是没缓过神,还是终于知道害羞了。
这样子的兰山远太少见了,问泽遗贴心佯装什么都不知,把他的脸抬起来。
兰山远的表情依旧自持,问泽遗也不知遭了怎样的刺激,才足够他换一副面孔。
拇指指尖传来湿热的触感,问泽遗赶忙缩回手。
“兰山远,你不许乱动。”
他咬着牙,色厉内荏地警告。
兰山远抿了抿唇,倒是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眼神朝下,喉结微微滚动。
问泽遗呼吸一窒。
真的大事不妙了。
.......
又是半夜惊醒。
问泽遗没好气地看了眼外头的月明星稀,又看了眼铜镜里一脸欲//求不满的自己。
他之前火气就不怎么旺,很少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
旖旎的念头怎么消都消不下去,他认命地只能蒙上被子,就着梦里的画面对付一下。
明魄香依旧香气幽幽,可他今夜是再无法入眠。明早还得开大会,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兰山远才好。
“师弟,你可还好?”
兰山远满脸担忧:“怎么魂不守舍。”
两人在半路上恰好遇到,平日话多的问泽遗像是见了鬼。跟在兰山远身后像个一声不吭的背后灵,眼神也不敢往他身上去。
路过的修士见到他们后面上没说,背地里却认为是宗主和副宗主吵架了,谁也没多问。
“没事。”问泽遗干笑,理了理耳边乱发,“就是昨晚没睡好。”
他腰间常戴的银佩不知所踪,更不敢去看兰山远的玉带钩。
要是他把实情说出来,怕是要被废了修为,乱棍打出宗门。
眼见着兰山远还要继续追问,一阵带着花粉柳絮的香风突然吹来。
问泽遗的鼻子发痒,他灵机一动,连连咳嗽了几声,装出一副过敏严重的样子。
他本来就有这毛病,所以兰山远并未怀疑。
“去找师妹开些药。”兰山远的注意力顺利地被转移,“近些天夜里关好门窗,少出门。”
“多谢师兄。”
演得过头了,问泽遗切切实实打了个喷嚏。
陆陆续续又来了其他人,谷雁锦依旧是副睡不醒的模样,踩着点才晃悠悠落座。
等到她落座,大会正式开始。
查禁药是问泽遗牵头,所以他难得坐在了主座上,兰山远和谷雁锦坐在他的旁边,谷雁锦右边是赐翎。
“已经查明禁药的药引,正是苍雀的初羽。”谷雁锦递上装药丸的木匣。
“药修们根据药引,今早还原出与禁药七八成相似的方子,请副宗主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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