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您知道和兰山远有奸情,这是在作死......】
“我不是断袖,和他没有半点奸情。”
头脑中系统悲戚的声音无法忽视,问泽遗边垂着头装醉,边应付系统。
“在南疆这几日,你可见过我们举止亲密?”
【这倒是没有。】
系统渐渐冷静下来,勉强强迫自己相信兰山远和宿主是清白的。
反正就算真的不清白,它也没有办法嘛。
思及此处,系统愉快地关了机。
问泽遗扶额不语。
想到少女们最后那番话,他的心乱了片刻。
要不是沈摧玉强取豪夺,兰山远或许也不是个断袖。
师兄理当是看不下去才会出面,而非有其他意思。
幸亏兰山远大度,没去计较妖族少女们后头说的话。
咣当————
恰巧此刻惊天锣声响起,说书人上台,暂且分散了他的心绪。
再抬起头,兰山远的元神已经变回光团,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有人在偷瞄他们,正是方才那三个好奇的妖族少女。
见问泽遗看过来,三个狸妖登时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却依旧笑得意味深长。
不懂这三个姑娘在乐些什么,问泽遗收回视线,看向戏台。
“诸位好。”
宁康甩开扇子,笑呵呵地开始引入话题。
“我今个讲的,是和魔尊有关的事。”
“几百年前,乱葬岗里,我父亲见过魔尊......”
他和在茶馆说书时用的是同套话,只是中途略微改了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问泽遗将他眼下说的话同之前记得的作比对,等到说书人喝水的间隙,瞄了眼兰山远的元神。
元神依旧安安静静呆在他身侧,发觉到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示意。
......
或许是因为被搭讪的小插曲,问泽遗没来由地心虚。
心不在焉把茶杯递到嘴边,他才发现手中居然是盛了玉溪酿的酒杯。
“少喝些酒。”兰山远温声提醒。
问泽遗放下酒盏,一口酒已经入了喉。
所幸这种程度的酒再来两杯,他怕是都醉不了,只是会脸红得厉害。
宁康的故事到了尾声,这次的结尾倒是变得不一样。
“两人人魔殊途,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只是魔尊告诉我父亲,他哪怕身死,数百年后依旧会回到人间。”说书人的声音大了些,“算算时候,也该是现在了。”
“师兄,之前宁康说他的父亲给魔尊立衣冠冢,这次却没提及,只说魔尊要回到人世间。”
问泽遗佯装醉醺醺趴在桌上,凑在兰山远的元神边悄声。
“兴许故事的结尾和过程都不要紧,魔尊现世才是他想要讲的重点。”
“他并非魔族,也非魔修。”
兰山远没有反对或赞同,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所以才奇怪。”问泽遗迷糊的脸上中带着清醒的冷意。
“他看似和魔毫无挂葛,对魔尊态度反常,散布老魔尊的流言是意欲何为?”
他的手微抖了下,袖中飘出张细长的黄纸符。
黄纸符晃晃悠悠从戏台的边缘绕路,朝着说书人贴了过去。
剑修用符咒不纯熟,问泽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追踪的符咒粘在宁康身上。
他收回手,这才晃悠悠爬起身,装作酒劲过去后呆愣的模样。
戏台上已经没了宁康的踪迹,换成了个演杂耍的戏班子。
鼓声锣声更加热闹,震得他耳膜发痛。
气氛热火朝天,妖族姐妹早已酒足饭饱不见踪迹,又有新的人朝他投来试探的暧昧的目光。
毕竟他现在这副模样,活脱脱像个喝闷酒的俊俏世家公子。
“师弟,时候不早了。”
兰山远重新化为人形,站在问泽遗身边,垂眸看向问泽遗。
同之前作给妖族少女看的表面功夫不同,两人这回挨得是真的很近。
木灵根修士连元神都很温和,虽然没有实体,但能明显感觉到身畔极其特殊的存在。
问泽遗心跳快了半拍。
一定是米酒害得,果然该少喝些酒。
他缓缓抬起头,若无其事笑着道:“好。”
符咒已经贴在宁康身上,再待下去也无意义。
“客官,记得下回再来————”
小二的声音渐渐远去,夜风吹得酒家门口的灯串摇曳,也吹散了问泽遗脸上的红晕。
“宁康离开酒楼后,去了南垣城内处百姓聚居的区域,应当是他暂时的歇脚地。”
问泽遗懒懒揉了揉肩:“明天怕是还得来跟他。”
“师兄,我有预感。”他正色,“宁康便是寻老魔尊的突破口。”
只是这一切都太巧了些。
只要有人有心寻老魔尊穹窿,宁康的反常举动便很容易会被发现。
他似乎压根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甚至问泽遗怀疑宁康就是奔着让自己被盯上,才跑到酒楼茶馆去说书的。
兰山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宁康兴许是线索,也或许是设好的局。”
宁康对魔尊态度亲善,而问泽遗的目标是斩杀魔尊残魂,两边的目的必然不会一致。
仿佛是为印证兰山远的话,附着在宁康身上的寻踪咒突然产生异动,传到了问泽遗的识海中。
隔着几里路,问泽遗感知寻踪咒上萦绕着反常又诡异的魔气。
这魔气似是空穴来风,突然间就变得愈发浓重,让操纵符咒的问泽遗都感觉到了不适。
须臾之间,符咒不堪重负,被魔气压得失了效用。与此同时,宁康的位置消失在问泽遗的识海内。
有魔宿居,这无疑再次证明问泽遗的猜想正确,似是诱惑,又似是警告。
“怎么了?”
兰山远见他神色有异,询问道。
“宁康留宿之处,藏匿着高阶的魔族或者魔修。”
问泽遗将意外如实转达给兰山远。
“师兄,我还是想去瞧个究竟。”
“只要不中局中的计,那局便只是线索,而非陷阱。”
其实现在最安全的做法是把宁康的位置告诉莳叶谷,让他们联合其他宗门过来收拾魔族。南疆的事,其实中土的宗门大可以插手不管。
问泽遗没告诉兰山远,他还有些自己的私心。
如果不想迎接慢性死亡,和今日被他收拾的魔修一样走向自毁,他就必须想尽办法,得到魔尊残魂拥有的魔功。
那就不能惊动莳叶谷,还得瞒过兰山远。
“四师弟可想好要只身前往?”
“想好了。”
在持明宗副宗主之位,该我承担的事,我不愿仰仗他人。”问泽遗态度坚决。
“魔尊残魂修为不比魔尊,就算是遇到其他魔修,那也无妨。”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难免被当成大话,可能打过问泽遗的魔修,确实是屈指可数。
能和魔族正常交流是最好,要是交流不来,打服也不失是种手段。
“况且这还有大师兄在,算不上只身过去。”他笑道,“总不能又在大师兄面前丢人,让大师兄替我善后。”
兰山远沉吟片刻。
“纳戒中有伏魔的法器,你需做好准备,再行前往。”
“是!”
正道修士都不适宜沾染过多魔气,而体内有魔性的他更是如此。
纳戒中的法器、丹药准备得万全,其中就有阻隔魔气的灵药,正好解了问泽遗的燃眉之急。
兰山远与他,向来有无形的默契。
翌日。
有了明确的目标,问泽遗便没再接着去听书,而是先买了纸笔,给宁康画了张栩栩如生的像。
比起杀人斩魔兽,还是这活更适合他。
趁着宁康去茶馆说书,又是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他来到了昨日符咒指示的住宅附近。
此处住的都是些没什么大钱,却也能有办法糊口度日的百姓。竹屋、土房和砖瓦舍皆有,混搭起来瞧着乱糟糟的。
里头魔妖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比住宅的陈设还要混乱。
经过昨晚的事,问泽遗干脆放弃了自己的长相,易容成个相貌平平,衣着朴素的中年人。
“小兄弟,你见过个说书的吗?”
他喊住个拉驴车的小伙,掏出张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声音也跟着易容变得雄浑厚重。
车夫天天在大街小巷跑,认识得人很多,而且宁康是外乡来的,当时搬行李保不齐也需要车夫帮忙。
果不其然,年轻人看了眼,就连连点头:“我认得,这不是那宁康先生么?”
问泽遗面露喜色:“我家公子最喜好听书,非常仰慕他,所以让我来此处拜会。”
车夫撇嘴:“那你来错时候了。”
“就这个时辰,他肯定去茶馆说书喽。”
问泽遗焦急道:“可我急着给公子交差,他可否有家人,我将拜贴给他家人也好。”
“据我所知,他没有家人在南垣,平时都独来独往。”
“你还是下次再来吧,否则得等到晚上。”
车夫说完,牵着自己的驴离开了。
问泽遗“不死心”地在宁康家附近晃了圈。
借着四下无人,他阖目,催动用自身的灵气感知周围的高阶剑修。
魔妖仙功法路数截然不同,但只要同为剑修,周身的气总有相通的一面。
也正是因此,莳叶谷才会找顶尖剑修来寻魔尊踪迹。
灵气涌动,隐约朝着高墙流去。
问泽遗想接着试探,原本稳固的灵气却开始毫无章法地乱窜,但还是指向高墙的方向。
确信里头有高阶剑修,问泽遗见好就收,赶忙将灵气撤回。
宁康显然不是魔尊也不是魔,但他家中确实藏了个疑似魔尊的家伙。
可面对问泽遗的试探,里头藏匿的剑修却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是一味掩盖着自己的气息。
跟在他身边的兰山远不是本尊,只是缕元神,问泽遗也不能指望元神来分辨魔尊。
阳气最重的几个时辰已过,问泽遗带着光团悄然离开。
他又换了个皮囊去往凤来酒楼,依旧要了最前头的位置。
问泽遗这回只是点了菜,坚持没要酒。
他喊来小二:“宁康先生若是有空,劳烦让他待会来见我。”
“好嘞,我去给您问问看。”
见他给的是碎银子,小二忙不迭答应。
过了半刻,他遍跑出来:“宁康先生应了,说等下了台,麻烦您去二楼雅间同他一叙!”
问泽遗颔首,示意他退下。
戏班子退场,宁康依旧身着昨日那件灰布长衫,以同样的开头,讲着同样的故事。
“我父亲是个修士,在乱坟岗遇到了落难的魔尊。”
台下观众却没昨日那般聚精会神了——凤来酒楼的老客昨天甚至前天都听过类似的话,再听一遍,自然觉得乏味。
台下没了趣味,连抬杠的人都变少了。
一般说书的不会连着说同个故事,宁康若是再讲几天,怕是没人再对魔尊的事感兴趣了。
问泽遗也听着无趣,但他在等故事的结尾。
果不其然。
“所以说,这魔尊可能现于世间。”
最后,宁康道。
故事中的其他内容都可以改变、删减,唯独这句话,宁康从没舍弃过。
见他退场,问泽遗起身,跟着小二来到酒肆的二层。
“宁康先生平时少见客人,您可真是面子大。”
小二笑着奉承问泽遗,问泽遗漫不经心地应下,袖中藏着短刃,提了十二分警惕推开雕花的木门。
“先生好。”
里头的青年起身迎他,动作稍有紧张局促。
“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小二识趣地退了出去,替他们掩上门。
问泽遗抬眸,黑沉沉的瞳登时变成了银蓝色。
他没理会宁康的问题,单刀直入:“宁康先生煞费苦心,引我知晓魔尊之事与你有关,是意欲何为?”
似乎没想到问泽遗会如此直接,宁康脸色微白,下意识反驳:“您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你的邻里说你形单影只,店家也说你平日不轻易会客。”
“若是真不懂,你恐怕不会答应见我。”问泽遗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既然要见,先生不如坦诚些。”
“.......”
宁康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他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我知道道长来的目的。”
“您是为除掉穹窿的残魂,在下并无灵根,也并不想阻拦道长。”
“但我想请您.....替我的父亲了却一个夙愿。”
“魔尊是你的父亲?”问泽遗怔愣。
“他是我的养父。”宁康声音极轻。
“我是棺材子,二十年前是他在乱坟岗捡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否则我早就成了豺狼的食物。”
问泽遗瞳孔微缩,看向宁康。
听宁康这么说,他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件事。
除了结尾不变,宁康讲的故事其实也从没改过开头。
开头一直都是修士在乱坟岗捡到了魔尊,随后两人一道远行。
那如果修士的角色从未存在过,置换身份,就是魔尊的残魂苏醒,在乱坟岗捡到了弃婴。
宁康故事中的魔尊和修士云游四方,而宁康之前也居无定所,是最近才来到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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