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兰宗主网开一面,这才只让他跪了几天。
现在狼狈,也是他活该。
维护秩序的修士们对视了眼,赶忙上前去扶沈摧玉。
“怎都聚在一处,是有人受伤了?”
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兰宗主,问副宗主!”
不知是谁喊了声,其他人如梦初醒。
问泽遗一身劲装,腰间坠了玉佩,眼睛亮得像是落满了星,只有苍白的肤色还带着病态。
他身边是广袖长衫的兰山远,白衣翩翩,端庄风雅。
兰山远从容不迫地同修士们行礼:“是我来迟了。”
被架起的沈摧玉闻声看去,在看到问泽遗面容时,脸上露出困顿和愤怒。
困顿是因他没见到摘了面具的问泽遗,只觉得眼前人熟悉又可怕,还长着令人憎恶的银发。
愤怒是因问泽遗和兰山远举止亲昵,亲昵到让他眼红。
两人靠得很近,分明都在和其他修士说话,之间的氛围却无法容第三人插足。
可他清楚自己打不过问泽遗,能做的也只有不甘地别过眼,眼不见为净。
沈摧玉希望兰山远能关心他,可兰山远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走吧。”
一个药修和问泽遗禀报沈摧玉的伤情,另个药修好脾气地扶着他:“半日后还得比武,我带你去药寮歇息。”
“不必劳烦您,我寻个清静处就好。”
沈摧玉满脑子只有兰山远有意无意和问泽遗相触的手,心上太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没这般疼了。
在外面还有机会和兰山远说上话,可去了药寮,他就彻底见不到兰山远了。
药修劝了两句,沈摧玉依旧坚持己见。
左右附近设了结界,没入门的修士活动空间有限,沈摧玉也不能造次。
“那你多休息,我先走了。”
药修觉得沈摧玉阴测测不好相处,不想多管这烂摊子,便给沈摧玉留了疗伤的药。
等到药修离开,沈摧玉兀自缩到处古树下。
榕树遮天蔽日,垂下的木须密密匝匝。
阴影阻拦住了外界时不时投来的不善目光,让沈摧玉的呼吸勉强顺畅些。
因为吃过太多丹药,丹药对他的效果越来越差。
服下药修给的丹药之后,沈摧玉依旧觉得坐立不安,伤口只是略有转好。
正是午时,刚才被团团围住的兰山远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凑够了热闹,众人也都四散开去。
另外四个通过试炼的少年说笑着离开,压根没人在意沈摧玉的消失。
沈摧玉不知去哪找兰山远,只能无头苍蝇般环顾四周。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摧玉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朝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可他很清楚,不止是他藏在这,还有其他人藏在阴影中。
他屏住呼吸。
“师兄。”
阴影中的人开口了,声音刻意压得很轻,语调带着为难:“这在外边,会让人看见的。”
说罢,他埋怨了句:“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心急。”
沈摧玉如遭雷击。
这不是问泽遗的声音,他躲在角落做什么?
他的师兄,那岂不就是兰山远。
没等他拿问泽遗上头还有另个师兄安慰自己,让他更崩溃的还在后面。
“没人过来。”
兰山远比问泽遗从容得多:“我不会让人瞧见。”
周围安静了会,像是问泽遗在犹豫。
良久,他妥协道:“只能亲,不做其他事。”
“你要是胡来,我往后不理你了。”
“嗯。”
兰山远像是等不及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不消片刻,亲吻声刺激着沈摧玉的耳膜。
极其细微,但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
沈摧玉缓缓起身,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不对,这不对!
在潜意识中,兰山远一直是属于他的东西,为什么被其他人提早采撷了?
而且对他冷漠的兰山远,凭什么对问泽遗的态度浪荡!
他浑身血液冲上天灵盖,疯了似得冲进树丛,顾不上自己刚才愈合的伤口被再度刮花,有蚊虫贪婪叮咬着伤口。
因为动作太大,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可树丛中只有层层叠叠的树影,压根没有人的踪迹。
沈摧玉很快意识到附近有结界,可结界在哪处,远不是他这筑基期修为所能察觉。
他能做的,只有茫然无措地到处乱撞。
第113章 楷模
两人离他一定很近。
情绪极度紧绷下,沈摧玉能听到两人似有似无的喘息。
他们可能已经在办事。
兰山远肯定已经不干净了,这么熟练,甚至是得过趣味,被其他人给上......
沈摧玉恍惚想着。
他从九州最乱的地方出来,想法更容易污糟。
只是细碎的,克制的亲吻,已经足够他联想太多。
兰山远不是该干干净净等着他,为何会被其他人亵渎?
思及此处,沈摧玉痛苦得想要拿头撞树,又怕听到动静,又想将耳朵贴着听下去。
随着年岁渐长,他对兰山远的执念像是空穴来风,随着岁月刻在骨血里。
不断有声音提醒他生来就是为了遇到兰山远,得到兰山远。
只要顺应天道,他会过得比谁都顺遂,也会轻易得到一切。
......似乎这样的日子已经重复了千万年,他也得手又失去了无数次。
可这几年,沈摧玉心中生出严重的割裂感。
他清楚地知道天道偏爱他,可现实中的屡次受挫却又给他重重一击。
从遇到鬼面人开始,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属于他的人被采撷,属于他的机缘也被夺走,他逐渐活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忽地,四周恢复寂静,像是结界主人发现了什么,不打算让他听下去。
沈摧玉颤抖着双腿,失魂落魄地慌忙逃离。
慌忙之中,沈摧玉被路边的车前草绊倒,他咬紧牙狼狈起身,跌跌撞撞消失在树丛之中。
结界内。
问泽遗整理自己被揉乱的衣衫,闭眼平复心绪。
“沈摧玉在外面?”
兰山远非得拉他到小树林亲,他当时就觉得奇怪。
哪怕是被封住关窍变得迟钝,他都能听见沈摧玉落荒而逃的动静。
年幼时吸入太多西寰宇的风沙又没好好调养,沈摧玉的呼吸声带着粗粝,并不难辨认出来。
兰山远不语,算是默认。
问泽遗睁开眼:“何必呢?”
他都不在意,兰山远倒是急着气沈摧玉。
“我担心他缠上你。”
问泽遗诧异:“他怕我都来不及,怎能缠上我?”
他可看到了,沈摧玉对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友善,像是在看情敌。
“比武的胜者,可以向宗内长老自荐。”
兰山远不置可否,而是转开话题:“不出意外,沈摧玉会胜出。”
“对,他会要求做你的徒弟。”
问泽遗不明所以,示意兰山远接着往下说。
沈摧玉的综合能力比不过其他通过试炼的修士,但他的好运气总有办法助他赢下比试。
“我答应过你不要他,所以他不能拜我为师。”
兰山远从怀中取出一张符,放在问泽遗手中。
符上花纹繁复,还写了沈摧玉的八字。
问泽遗翻面看了看:“封存记忆用的......”
他面上疑惑转成了然:“原来如此。”
论折磨人的本事,他学八百年都比不过兰山远。
他亲眼见过兰山远在魔域折断沈摧玉的手指,光这一桩都够沈摧玉记一辈子。沈摧玉要是没忘,不可能对兰山远还是这般痴迷的态度。
沈摧玉现在还敢对兰山远穷追猛打,无非是因为兰山远封住了他部分记忆。
问泽遗好奇:“师兄,你曾经对他都做过什么?”
兰山远定定看着他,并不想回答。
问泽遗摸了摸鼻子:“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如果说兰山远在他面前还有所收敛,那在他认知之外,兰山远的手段堪称残忍。
和兰山远刚认识那会,他在危楼时遇到沈摧玉突然抽搐吐血,想必也是兰山远的手笔。
要是沈摧玉知道帮他的救世主和之前折磨他的人是同一个,不吓疯才怪。
而沈摧玉吓疯之后,若是寻找救命稻草收他为徒,难免不会找到离兰山远最近的他身上。
可如果沈摧玉清楚他和兰山远的关系不简单,他就不会被沈摧玉缠上。
“这般有意思的计划,师兄怎么不提早说?”
问泽遗的嘴角微微上扬。
“怕你不自在。”
兰山远也知道干了问泽遗不喜欢的亏心事,垂眸别开视线。
“这倒是。”问泽遗无奈。
如果知道外面有个沈摧玉,他肯定不自在。
“可这露天席地的,就算没人看着我也别扭。”
兰山远往身后扫了眼,聊胜于无地辩解。
“没让他看到,也没让其他人知道。”
他不会让其他人看到问泽遗的另一面。
“我不喜欢这样。”问泽遗眯着眼,强迫兰山远和他对视。
“下不为例,听到没?”
兰山远给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可还是透露出种怪异感。
想要让沈摧玉知道他和兰山远的暧昧关系,从而在发疯的时候对他也敬而远之,完全可以用几句对话解决,压根不用亲上。
说里面没有兰山远的小心思,他是一点也不信。
“嗯。”
兰山远点了点头,像挨训的幼童一样垂首。
“好了,拿着。”
左右也不是大事,问泽遗的心彻底软下,将符咒递给兰山远。
这符咒太要紧了,只要符文碎裂,沈摧玉会瞬间堕入梦魇。
兰山远没接,推给问泽遗。
“师兄是打算让我来?”
“给小泽玩。”
兰山远眼中带着微光,将一块尖锐的灵石包上帕子递给他。
没有灵力的人撕不碎高阶灵符,但是可以用灵石划烂。
“师兄这是补偿我?”
兰山远温和道:“是他害你受过伤,原本就想让你来。”
原来是给他出气。
“行。”问泽遗爽快地收下符咒。
他对沈摧玉起不来半点同情,也想亲手给沈摧玉点报应。
一片叶子掉在问泽遗肩上,他拂去落叶,拉住兰山远的手:“走,这里阴森森的。”
幸亏只是听见,被人盯着接吻,他实在是受不了。
他真不理解有些人爱来小树林,简直瘆得慌。
兰山远任由他拉着,安静跟在后面。
离开之前,他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眼中无光,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去哪都是歇息,问泽遗干脆提早去了比武的场地。
他找到处能晒到太阳的高处,仗着有结界没人能看到,依偎着兰山远打起盹。
等过去几个时辰,前来演武场的修士陆陆续续变多,他这才起身正襟危坐。
“再睡会,还有一个时辰。”
兰山远轻声道。
问泽遗笑道:“有热闹看,谁还睡得着?”
他抽出符咒在兰山远面前挥了挥,随后不紧不慢收回。
听罢,兰山远这才慢吞吞和他分开几寸,默默解开结界。
大老远地,问泽遗就瞧见尘堰阴沉着脸走过来,被几个修士搀扶着坐下。
他瞧着又瘦了一圈,真真正正成了副皮贴骨的憔悴样,走在路上甚至能吓到小孩。
和问泽遗对视,尘堰面上恨意和畏惧转瞬即逝。
问泽遗心情极好,用手背托着腮,回报给尘堰一个友善的笑容。
尘堰吃了苍蝇般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问泽遗。
等到修士们到齐,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锣声,比武正式开始。
所有人停止说笑,目光汇聚到演武场正中。
这届留下的修士一共五人,而新弟子比武这一环节,基本上不会筛下任何人。不过是其中胜者可以主动请缨,自荐成为某个长老的弟子。
当然长老答不答应,还是长老说了算。
五人之中除去一个药修免于比武,其余人两两对垒,以抽签的形式来选择他们的对手。
其他修士精神抖擞,唯独沈摧玉萎靡不振,甚至都没再朝兰山远看。
不光是因为问泽遗给的刺激,还因为他根骨被灵药熬坏,所以没能靠着持明宗药修的丹药,让身体迅速恢复,此刻虚弱得紧。
“他肯定能抽到年纪最小的术修。”问泽遗打了个哈欠。
单打独斗上术修比剑修要吃亏,纯粹的术修天生会落有剑修潜质的沈摧玉一截。
果不其然,沈摧玉抽到的木签上,对应着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术修。
那是个矮个的少年,只有十六岁大。
他的天资不低,只是身量落了沈摧玉一大截,身上的木灵根也被沈摧玉的金灵根相克。
少年并不怯场,朝着沈摧玉落落大方行了礼,并且友善地笑了笑。
“请指教。”
反观沈摧玉,因为心事重重,居然只对着自己的对手、未来的同门潦草地点了点头,脸色还极其难看。
术修也没遇到过这种麻烦,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
“怎么这般没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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