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月光隐约映照在万灵泽轮廓流畅的脸上,那双红眸如夜色里被月光折射出很多面的宝石。
深邃,神秘,透彻。
万灵泽并未把目光落在施恩身上,只冷淡回复道:“本座想如何便如何,管好你自己。”
施恩终究沉默,独自躺在榻上悄无声息,狭小但温暖的房间内,被一扇屏风隔绝。
前几日紧赶慢赶做好的床榻,转手让给了施恩睡,万灵泽与宋御舟依旧没有摆脱躺在一起的命运。
盛夏的夜窗户虚掩,吹进来凉爽的夏风,宋御舟侧身而眠,还未入睡,却忽然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师尊为何要与我作对?施恩他早晚会误事。”万灵泽语气冷冰冰道。
“可他毕竟磕的头破血流,我这个做师尊的要如何赶他走?”
宋御舟却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得施恩就算真的是故意磕伤撒谎说是摔的,也不过是想引起人关心注意,还是因为平常的万灵泽和小神仙都太严肃了。
光是与小魔头相处就足以让宋御舟身心俱疲,再加一个严肃刻板的小神仙,他简直不敢想象之前施恩究竟过的是何种日子?
“施恩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万灵泽好意提醒,只见宋御舟转过身来,眼神清澈,安慰道:“你们就是年纪太小了,一些小打小闹就算做大事了。”
两个人侧躺在枕头上,在黑夜里对视片刻,万灵泽听罢似乎更加生气,他扣住腰不够,又忽然扣住宋御舟的手。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疯狂拉近,万灵泽抵着宋御舟的额头,颇为认真,“师尊当真觉得我小?”
此话到了万灵泽口中竟就变了味道,夜色下,宋御舟的脸色如泼了酒后点起一把火,烧的厉害。
他抵了抵万灵泽,妄图跟得寸进尺的人拉开距离,却反被一吻撞上,对方一触即离,又补充道:“都怪施恩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好事?宋御舟却觉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大的坏事,竟然就莫名其妙与一个小魔头厮混许久。
他想起施恩还在,便更加抗拒万灵泽,“不行,这还有人在……”
“隔着屏风师尊还怕什么?”万灵泽明显积怨未消。
听见宋御舟竟还有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又忽然心里泛上酸意,垂下眼眸,倏忽咬上宋御舟脖颈,留下一道更深的吻痕……
第三十五章 万灵泽受害实录
施恩一夜未眠。
再次见到宋御舟的每一刻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像是煎熬,施恩对时间的概念尤为深刻,而他的人生中全都在被师尊贯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他喜欢师尊,于人间的标准而言,他已经喜欢了师尊几百年了,可对于天上的师尊来说,或许只有几百天。
第一次见面,他是饥肠辘辘游街串巷偷钱维持生计的乞丐,宋御舟却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仙君。
那时施恩不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姓施,却又忘了名字。
他为了填饱肚子,偷钱、偷馒头,被抓到就是一顿毒打,乞丐是没有办法在一座城中久留的,可施恩偏又生的体弱多病,无可奈何。
直至一次,他胆大包天,偷到了宋御舟的身上,被当场发现,对方提剑指向施恩的手腕,当街就要砍下他的手。
施恩顿时吓破了胆子,那把剑冰凉的寒气直逼他的筋脉骨头,泪珠便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世上的美好都是靠胆量才能得到,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乞丐。”
宋御舟的语气虽凉薄,可最后却是收起了剑,给了施恩一个钱袋,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沧浪色的长衫似乎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飞起的衣袂,比壁画上的绫罗绸缎还要好看……
初次见面,施恩对宋御舟的印象很是深刻,可宋御舟给的钱很快就被其他的乞丐抢光,正如对方所说,他没有胆量得到,更没有能力守住。
几年后,宋御舟再次出现,施恩不仅成了乞丐,还成了被打断双腿,卷在草席里,长满了褥疮的乞丐。
他被处理尸体的人搬上车,奄奄一息,身上压满了尸体,要被一把火烧了。
宋御舟不忍如此草芥人命,便救下一车人,死的埋,活的救。
施恩就这样忽地重见了光明,明媚刺眼的光瞬间照向他,他努力睁开眼,是宋御舟被光晕得柔和的脸……
“可还活着?”宋御舟用手拍了拍施恩,促使他清醒,又喂了他一碗水。
施恩逐渐清醒,一见到是宋御舟,便忍不住泪眼婆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可他细小如蚊的声音宋御舟却根本没听到,对方又忙着救济其他还有气息的人,他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其中一个罢了。
幸存者都被宋御舟带到一处偏僻的竹屋养伤照顾,临走时他还会发一笔银两救济。
几日后,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唯独施恩伤得太重,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无法行走。
宋御舟似乎并不觉得误事,竟还会不拘小节地贴身伺候,为施恩治疗褥疮,还买了轮椅。
他被宋御舟抱在怀中,从榻上移至轮椅上,施恩紧紧靠在宋御舟的胸膛上,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与心跳。
迎春花嫩黄的花瓣尤为可爱漂亮,那是施恩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惬意的赏景。
在那间竹屋,宋御舟给了施恩莫大的温暖,他能赏花,有新衣服穿,吃饱穿暖,甚至还可以额外的打扮。
施恩的心思逐渐变了,他开始庆幸自己伤得太重,这样就可以久一点留在仙君身边,又开始庆幸自己可怜,才能被善良的宋御舟所救。
所以越到了自己的双腿完全好了的时候,施恩就越不开心,他没有理由待在仙君身边,一年对他来说,有点短。
特别是在得知对于天上的神仙来说,他的一年,不过是对方微不足道的一天。
他嫌短的一整年又再度疯狂扭曲缩短被挤压,施恩更加不满足这样的时间概念,在宋御舟即将要离开时,他忽然跪在了宋御舟面前。
“求仙君带我走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刚刚养好的腿又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施恩甚至说不出自己对仙君而言的任何一个用处。
他只能不断地磕头,直到磕到头破血流,去奢求换去仙君的怜悯,“没有仙君我会活不了的。”
宋御舟果然心地善良,尽管为难,却最终心软,将施恩留在了身边收为徒弟。
他就此有机会来到天界,可还没来得及得意忘形,师兄万灵泽就出现了。
平日似乎无情无欲的宋御舟对万灵泽好似多了些情绪,虽然师尊对师兄极为严厉苛刻,可在施恩看来,师尊的眼里就只有师兄。
万灵泽实在是太强大了,以至于宋御舟需用弱水封印万灵泽的魔息,可对于强者来说,眼里欣赏的也就只有强者吧?
宋御舟一直在烦闷万灵泽无论表面如何恭敬,私底下也都是难以驯服的魔尊,永远也不可能为天界所用。
师尊为了师兄辗转反侧,施恩在一旁就只有嫉妒的份,哪怕是看到万灵泽受罚挨打,他也会嫉妒。
因为宋御舟从来都不教施恩任何仙法,更不会对施恩非打即骂,他磕头求来的,也始终不过是这场师徒关系的局外人。
“小恩,把这茶端给你师兄喝吧。”宋御舟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坐在寂寥的宫殿中,满地的祥云如雾气散开,此刻却有了不真实感。
“师尊怎么想起要给师兄送茶?”
施恩在心里嫉妒的快发疯,却不敢违抗师尊,不情愿地端起了那杯宋御舟亲自倒的,温热的茶。
“他最近心情不好,总是影响我。”
其实宋御舟当时的意思只是想拿茶水暗示万灵泽,别每次给他倒茶时都是副心不在焉苦大仇深的模样,应当好好工作。
可施恩却从宋御舟的话里听出了关心的意味,便心生嫉意,纠结过后,他最终还是偷偷在万灵泽的茶水里加了砒霜。
万灵泽当时在修炼,又对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凡人从不屑设防,施恩只说是看师兄修炼辛苦,全然摘除了师尊,说是自己送的茶。
万灵泽一饮作罢,片刻后便觉得浑身灼烧,疼痛难捱,很快就知道自己是中了毒,消解了身上的毒后,他又怒气冲冲去找施恩算账。
施恩却早就躲回了师尊身边,却还是硬生生遭了万灵泽一掌。
他一口热血咳出,却转瞬被宋御舟揽入怀中,宋御舟冷声质问万灵泽,“混账!你为何伤你师弟?!”
“师尊倒是问问你的好徒弟究竟做了什么?!”万灵泽在天界本就心情郁闷,如今正有人来挑衅,他自然忍无可忍,尽管戴着魔息面饰,也要好好教训不知规矩的施恩!
施恩却躲在宋御舟怀中,如此时刻,却暗自窃喜师尊对他无条件的保护。
下一刻,万灵泽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施恩的恶行,“他竟敢往本座的茶水里下毒,存心毒害本座!”
施恩顿时无处遁形,心虚地抓紧宋御舟的衣角,硬着头皮扯谎,“师尊,我没有,我只是听从你的吩咐,去给师兄送茶……”
“你自始至终就没有一句真话!”
可万灵泽再想动手,却生生被宋御舟拦下,宋御舟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又将施恩护在身后,“既然你没事,就不要在没有证据的事上面计较了。”
话音刚落,万灵泽顿时冷笑一声,“是没有证据还是师尊不想管?若我不是魔族,早就被他害死了!”
有了宋御舟的袒护,最终下毒之事不了了之,可施恩却愈发大胆,甚至想要报复万灵泽,趁热打铁把万灵泽赶走。
他为何不能当宋御舟唯一的徒弟呢?
施恩屡次在师兄的茶水中下毒,哪怕自此以后万灵泽都再未中招,他也依旧坚持不懈。
直至惹祸上身,他终究遭了报应。
有毒的茶水不知哪一步出错,被左松月喝了。
他知道时闯进万灵泽的房间,看到的正是左松月疼痛难捱躺在地上翻身打滚。
而万灵泽却居高临下坐在桌旁,眼里毫无怜悯道:“我说过叫你别喝,你偏不听,疼了也是活该。”
施恩害怕极了,立即将左松月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对万灵泽深恶痛绝,“师兄怎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总比某些人做恶毒的事好。”万灵泽看着施恩,又笑道:“怎么?怕了?揽月仙君若是死了你就该难辞其咎了吧?”
下一刻,宋御舟就破门而出,瞬间解了左松月身上的毒。
“一代仙君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他语气里压抑住了许多怒火,训斥过左松月,这次愤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施恩的身上,“本君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屡次不知悔改,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旦破了宋御舟容忍的底线,什么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恳求师尊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却只换来冷冽的训斥:“把人送入归墟,关禁闭悔过!没有本君的命令绝不许出来!”
“师尊!不要!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师尊!!!”施恩忽然从床榻上惊醒,就忽然贴上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
刚刚在梦中训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让施恩全都是不真实感,“师尊在呢,做噩梦了吗?”
施恩立即起身,看到面前温柔含笑的宋御舟,心里却一阵抽痛,他这一觉似睡了也似没睡。
勉强稳住心神,施恩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宋御舟背着竹篓的打扮,又转移话题问道:“师尊……这是要去哪?”
第三十六章 小神仙快回来了
宋御舟一大早便整装待发,找了张白色丝帕系在了颈间,遮住了昨天留下的吻痕,又背着竹篓准备下山,笑道:“去山下赚钱,贴补家用。”
施恩的眉头却不可查地一拧,最终认命,又请求道:“那师尊也带我下山吧,我想跟着师尊,不想跟师尊分开。”
可话音刚落,还未等宋御舟点头答应,房门外万灵泽的声音就已气势冲冲响彻云霄,“你去做什么?留在山上干活。”
说时迟那时快,万灵泽已经拎着斧头返回了房间,紧盯着在床榻旁的两人。
“那我自己下山,可你别欺负他。”宋御舟心里没底,又提醒道。
万灵泽却上前几步将背着竹篓的宋御舟抓出了门外,“师尊为何如此不信我?我是施恩的师兄,师兄又怎么会欺负师弟呢?”
宋御舟:我信你个鬼,你个小魔头坏的很!
可最终他还是想信小魔头一次,若总是带着其中一个徒弟下山,时间久了,与另一个徒弟也难免会产生隔阂。
所以宋御舟干脆利落一点,自己下山,让师兄弟两个在山上好好磨合一下感情。
“那你们好好相处,山下忙,为师就先走了。”宋御舟冲着两个徒弟笑了笑,又转身离开。
徒留房间里的施恩心虚地冒冷汗。
如今师尊走了,再装柔弱可就不管用了,更何况万灵泽此刻手中还拿着斧头,惹了师兄就是必死无疑啊!
万灵泽却没心情对着施恩秋后算账,将斧头递到施恩面前,使唤道:“愣着干嘛?去砍柴!”
施恩哪里干过活?就是连当乞丐都已经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他不情愿拿着快跟他手腕一般粗的斧子,下一刻险些没拎住,差点砸在地上。
万灵泽果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嘲讽施恩的机会,“没用的东西,受了伤别算在本座的头上。”
师尊不在,施恩也无需作秀演戏,如今更是一鼓作气拎着斧子到院中默默砍柴,将揉杂了嫉妒、不甘、愤恨的复杂目光盯向万灵泽。
万灵泽却完全无视了施恩,又去房间里将宋御舟一大早做好的饭菜装入竹编食盒,趁着清晨阳光明媚,他推开了院门,逐渐藏匿进了林中。
施恩劈柴的动作也随着离开的人而停下。
带饭出门?还是在师尊走后?难不成是在外面偷偷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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