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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垂在身侧不知何时紧握的拳头松开，又轻轻蜷起来，紧绷着的身体也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你是我未婚夫，不跟我叫小姑姑你还想叫什么？”
说罢，他略有些紧张地看着男人，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配合自己。
“是我疏忽了。”
黎珩轻轻颔首，而后神色淡淡地看向惊疑不定的沈嫣。
“小姑姑，爷爷让我们晚上回去吃饭谈谈订婚的事，黎黎说要回来放点东西。”
沈嫣笑容满面，狭长的双眼眼神变换不停，最后都变成了温柔。
“黎黎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这个当姑姑的，难道我还会不同意吗？”
她上前想要挽住沈书黎的手，动作却落了空，眉头一皱，正要教训人的时候，突然听到男人低沉充满磁性的笑声。
明明是笑，可沈嫣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而男人接下来过分冷淡的语气，也证实了这不是她的错觉。
第16章 无远弗届：态度
“小姑姑说完了吗？若说完了……”
“可以先让黎黎去收拾东西吗？”
男人半搂着青年，让对方的身体靠着自己，负担了对方大半的重量及支撑。
沈嫣被下了面子，哪怕心中不快，为了促成两家联姻之事，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笑脸迎人。
“瞧我这脑袋！”她轻拍了下自己脑门，声音带笑，“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年轻人自便吧，黎黎，带黎珩看看家里。”
黎珩并未接话，只是目光温和地瞧着沈书黎。
青年朝他微微一笑，而后才道：“去看看我房间？”
男人颔首：“好。”
沈书黎这才敛起笑容看向沈嫣，放松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绷紧。
“小姑姑，我们上楼了，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沈嫣眸光闪了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我能有什么要交待的，你只要和黎珩好好的，我就偷着乐了。”
说罢她看向黎珩。
大抵是因为刚刚的事，这次她没继续摆长辈的架子，若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她有些紧张。
“我约了人，就不留在家招待你了，让黎黎陪你四处走走处处怎么样？”
黎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而后道：“您自便。”
“诶！”
见他的气势终于不再那么冷漠，沈嫣明显松了口气，拎着包往门口走去。
经过沈书黎身边时，她小幅度地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见他注意到了才满意地离开。
等人走出别墅的大门，沈书黎才真正放松下来，没骨头一样倚在男人的身前。
黎珩用手撑着他后腰的同时，顺便给他轻轻揉着腰。
让沈书黎舒服得不禁微微眯起眼，整个人都变得懒怠起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分多钟，他便自己站好来，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一声。
“我也是个大男人，你不用那么照顾我的。”
黎珩垂首轻笑，“没人规定大男人不能被人照顾。”
这话沈书黎无从辩驳。
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他所得到的教育若是总结出来，大概就是——
你是沈家的大少爷、你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你代表的是沈家，你身上不能够有污点，更不能够有弱点，你要如何如何……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男人也可以是被照顾的那一方这种话。
心脏扑通扑通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定定地看着男人走神。
他想……
青年专注的眸子里倒映着男人并不温柔的模样，眸光大抵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炽热。
对上那双全心全意望着自己的漂亮丹凤眼，黎珩心头一动，低头在上面落下轻吻。
“站着不累吗？”
“……那去我房间坐坐。”
沈书黎回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而后带着他便往电梯走。
青年藏在发丝里的耳尖染上一抹红，连自己同手同脚都没有发现。
黎珩没有提醒，只无声地笑了笑，拉着行李箱跟上去。
电梯本就在一楼大厅，沈书黎率先走进去，等他进来后，有些没话找话地说起来。
“小姑姑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要出门，才没想起招呼我们坐下说话。”
不论是世家豪门，还是普通人家，就给客人看座这种基本礼仪，谁会不知道？无非是上不上心重不重视罢了。
黎珩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何其多，已经鲜少有能够让他动容的，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沈书黎本来只是没话找话，看他反应这么冷淡，不由地有些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小姑姑她？”
黎珩垂眸，黑眸深深，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那你呢？”
第17章 无远弗届：离开
“我……”
教养让他本能地想要回答“喜欢”，可嘴巴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迟迟没能回答上来。
在他双唇抿得几乎失去的时候，“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下意识地迈开腿匆匆往外走。
看着沈书黎逃避，黎珩眸光沉了沉。
沈书黎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而后才看向紧随而来的男人。
“这是我在沈家房间。”
说话间，青年推开门。
与富丽堂皇的别墅风格不同，沈书黎的房间有种上世纪初的古朴。
简单的白墙，雕刻着竹子的拔步床，暗红的书桌，几个原木色的落地书架……
五六十平的房间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木制家具，内里不见一点属于科技时代的东西，倒像是民国时期有钱人家的感觉。
黎珩站在青年身侧，大概看了眼屋里，便看向了身侧的人。
见他看来，沈书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眼，率先走进去。
“爷爷在的时候，我都是住在老宅的，那边都是老物件居多，后来爷爷不在了，我就搬来这边和小姑姑住，一开始的时候不习惯突然换了环境，总是睡得不踏实，小姑姑就让人把房间改成和老宅一样的了。”
提起往事的时候，青年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怀念，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拂过旁边的桌子。
沈书黎动作一顿，蹙眉收回手，看到手上的灰尘时突然愣住。
冷白的手被灰尘弄脏，强烈的对比让人难以忽视。
黎珩也看到了。
见青年迟迟未有反应，他上前握住青年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拿出手帕，低着头仔细地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
“谢谢……”
沈书黎干巴巴地道谢。
黎珩比他要高上七八厘米，低头为他擦手的时候，他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很快，他的手被松开。
抬起头时，黎珩看到了青年泛红的眼眶。
那双漂亮的眼睛其实并不算太湿润，其中也没有哭意，可黎珩却仿佛窥见了一双在难过的眼睛。
他抬手轻抚着青年的眼尾，轻启薄唇，声音轻且温柔。
“要试试婚前同居吗？”
沈书黎瞳孔急骤收缩，双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
教养告诉他，他应该拒绝，可是……
他不想。
好一会后，他听到自己很轻却又很坚定的回答。
“好。”
男人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在他眼尾留下一抹明显的红，而后才将手收回去。
瞧着那张宛若情事过后的眼睛，黎珩喉结轻轻一滚。
“需要带什么离开吗？”
“不用了”，沈书黎摇摇头，语气有些惆怅，也有些自嘲，“用得上的东西，出国的时候我都带走了。”
在国外这几年，每次回国都是来去匆匆，有时候甚至连沈家都没回，直接就是在外面与小姑姑吃顿饭，然后就近找个酒店住下。
黎珩盯着他打量片刻，看他并未有任何的勉强之色，才又问他。
“想什么时候走？”
沈书黎视线缓慢地扫过屋里的每一处，最后看向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去。
“现在走吧。”
“好。”
两人原路返回。
沈嫣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才出门没一会，她也没问什么，只是给沈书黎发了条短信。
小姑姑：不论用什么办法，尽快让黎珩爱上你。
第18章 无远弗届：坦诚
沈书黎盯着手机界面走神的时候，等红灯的时候黎珩便注意到了。
“怎么了？”
青年回神，下意识摇头，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的骨节都在泛着白。
“黎珩，你为什么会答应联姻？”
他顿了下，扭头看向车窗外，目光找不到归处，逐渐飘忽起来。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需要联姻的人，也不像是准备联姻的人，更不像会答应联姻的人。”
红灯暗下来，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发动。
好一会，他才听到男人的回答。
“要听真话吗？”
“嗯。”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沈书黎以为他不打算出声了，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你出现得刚合适。”
在自己身边没有另一半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时，他刚好出现，且刚好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不能说是天注定，只能说他们还算有缘。
沈书黎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你也会觉得他合适吗？”
“不一定。”
“你还真是坦诚。”沈书黎语带嘲讽。
“坦诚是一段感情里最基本的，不是吗？”
黎珩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愣了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书黎比他大两岁，可相处的时候，自己其实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一方。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阅历，才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包容。
青年的目光实在过于强烈，以至于黎珩在路边看到停车位的时候，便将车子停靠过去。
车子熄火，他侧身看向身侧的青年，古井无波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怎么了？”
“你谈过几次恋爱？”顿了下，他耳朵微红，“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你好奇，你好像对什么都有种尽在掌握之中的镇定，我没见你因为什么事情着急慌乱过。”
更多的沈书黎没说，除了没见过他着急慌乱，自己同样没见他紧张害怕恐惧之类的。
一个正常人，真的可以无时无刻都保持镇定吗？如果可以，又是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闻言，黎珩沉默了下，突然垂眸失声轻笑。
“没有谁是天生就足够强大的，如果有，那在你没看到的时候，他一定经历了什么。”
沈书黎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可又好像得到了答案。
可是在得到答案的同时，新的疑惑也跟着冒了出来——
所以，他都经历了什么？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因为有软件跳出通知而重新亮起，沈嫣发来的短信也再次出现在上面。
-小姑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黎珩爱上你。
黎珩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机屏幕，看到了这条短信。
沈书黎回神时，正好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的，不知为何，心里似乎传来了“咯噔”一声。
“你看到了？”
“嗯。”
见他承认，沈书黎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珩即便没看他，也能想到他此刻的纠结。
“我不会爱任何人。”
他拿出烟盒，拍出一根打算点上，点火时突然顿了下，偏过头看向愣住的青年。
“介意我抽根烟吗？”
“我说介意你会不抽吗？”
这是沈书黎本能的回应，却没想到得到的回复竟然是……
第19章 无远弗届：比如
“会。”
声音低沉，语气肯定，且是经过思索后的、并非是敷衍的回答。
沈书黎一边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一边又忍不住蠢蠢欲动想去了解他、接近他、独占他……
他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强烈到……
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无比陌生。
他张了张口，嗓子好像失声了一般，什么也发不出。
过了几秒，他伸手拿走男人手指间捏着的烟，将其丢进垃圾桶里。
“抽烟有害健康，能不抽的时候你还是少抽点吧！就算……”
“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也会试着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不让自己陷进去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黎珩看着他没说话。
感情的事又有几个人能够控制？即便是他，也不过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消耗了去爱人的能力。
不是不想爱，是不能爱。
当有选择的时候，他未尝不是芸芸众生里为爱沉沦的其中之一。
男人漆黑的双眸就好像能够看透人心背面的虚伪与阴暗，将沈书黎看得一阵心慌意乱。
“你不相信我说的？”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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