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所以你不知道我偷跑警校的事啊?”
贝尔摩德靠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看戏。
“你不该去主动接触朗姆的手下。”琴酒一步步走下楼梯,皮鞋踏在大理石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墨绿色的眼睛似乎要穿透干邑的伪装直刺过来,干邑报之以坦然的回视,“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猜想和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
干邑和琴酒同样高挑,黑发的人,银发的人。紫色的眼睛,绿色的眼睛。带笑的嘴角,冰冷的审视。琴酒从贝尔摩德的身边通过,站定在干邑面前。小小的楼梯口塞下两个男人和一名女人,顿时变得逼仄起来。没人说话,声控灯随即熄灭,地上只剩被窗户分割锐利的月光。
“那么你的愿望要落空了。”琴酒少有这样讥讽,“朗姆带着他的人延长了驻外时间。”
一刻的沉默被拉的很长。
贝尔摩德轻轻扣击着扶手:“好了男孩们,假如你们坚持在这里开会的话,能否先放女士享受她珍贵的睡眠放松时间?”
声控灯重新亮起。干邑目送琴酒离开,背后传来女明星的抱怨:“他抓老鼠未免有些太过神经过敏。”
干邑不甚在意地耸肩:“这就是不休假带来的坏处。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Makes Gin a dull boy.”贝尔摩德纠正道。
回到安全屋后干邑四下扫视,大概确定了那个萩原研二居住期间的生活习惯:抽油烟机上很干净,看样子并不会做饭。他又回想了一下松田阵平,感觉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那个诸伏景光看着应该还挺擅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尝到。
干邑自己也算是会做饭,毕竟天天出去吃不健康,也不可能叫外卖,任务一派下来就来不及了。他的水平也就一般,属于生命体征维持餐;能用勺就不用刀,能在锅里吃就不多装一个盘子。卖相趋近于无,但是也挺好吃。番茄土豆青菜肉随便烩一锅,营养均衡又不发胖,烩门。他们这种很有天赋的人如果有什么事不会做,那不是因为学不会,而是因为没兴趣罢了。
他照例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一边等头发干一边看手机备忘录。
“干邑你好。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真名,所以先这样叫好了。我是萩原研二,假如你看到这条信息的话,我们大概已经换回来了。假如我们还能换回来的话。”
“啊……原来干邑做的是这种工作啊……”
“组织里一团乱,少了很多人。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有个人被拖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起来,眼镜从鼻梁上滑脱被踩碎了。他认识我吗?”
“那个代号为贝尔摩德的女士,其实是女演员莎朗对吧。”
中间隔了两三天。
“这次任务被击杀的是一名记者,叫田中正一,是被指派来调查和报道中野友七被杀案的。他了解到我参加过宴会,于是准备采访我。
在贝尔摩德的命令下,我假意接受了他的采访,实则吸引他到指定位置……他私德有愧,我告诉自己他应得。但是……
干邑先生,我想我不擅长从事您的工作。”
“赶紧换回来吧拜托……”
这条在已删除中。
而后道德水准很高的警校生——差点忘了,干邑替换他的时候萩原研二只参加了开学典礼,还一节课都没上呢。所以应该叫准警校生萩原研二发了十几条备忘录。干邑上下扫视一遍,态度良好,语言艺术极高,谈天说地聊八卦聊新闻聊历史,内容不固定重点很模糊,换了一般人大概看不出来真实意图,可惜干邑一目十行飞快提炼重点:对方在劝自己改邪归正,索性跳过不看。
备忘录一直划到下个月,除去汇报工作以外终于有一些新鲜内容。
“小阵平怎么没有消息了……前两天去北海道,碰见一名刑警,看起来倒很像警校开学时的班长伊达航,可那名刑警看起来似乎已婚,连孩子都有了吧。”
“干邑先生,你对松田阵平这个人有印象吗?”
“如果这个世界的小阵平和我认识的话,大概也会在组织里吧。”
“我去试着调查了组织的成员分布,琴酒系的,贝尔摩德系的,没有人符合标准。只剩海外的朗姆了。”
中间隔了将近一个月。
“嘶……被警告了呀。那家伙在屏幕里让我收起我的好奇心。朗姆戴着眼罩,但那是他本来的面目吗?托您的福,我现在也会初步判断易容了。”
“我被抓包是因为琴酒和贝尔摩德对我开放的信息权限明显高于朗姆对我的开放权限吗?”
“虽然不是小阵平,但是波本……”
“有些眼熟,大概是一面之缘。”
最后这条消息的编辑时间就在几小时前,然后萩原研二就被顶号了。
他大概会很感动吧,发现自己能回家了。干邑感觉头发有些干燥,大概可以入眠。他翻了个身,即便是在自己的安全屋而不是真正的家中,他的被褥也是比警校中的统一款更柔软舒适。闭上眼好像还能听见某些精力旺盛的青年在球场上的欢呼,但细听之下又只有风声。他离开这个世界线的时候还是季夏,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叫了一整个夏天的蝉终究还是坠在土里,无声无息。干邑很少做梦,这天晚上也一样,然而第二天却有些没来由的失望。
另一边,突然被看守阻拦的萩原研二先是怔住,然后低头先掏手机。
是自己习惯的那只,没有心神不宁时写下的碎碎念,只有和亲人还有小阵平的没营养扯皮。
他感动的要死,差点当场喜极而泣。看守皱了皱眉,心想这是谁家二傻子,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迷路到这么危险的地方。遂一挥手打发人走了。
翻墙回警校的萩原研二把松田阵平从床上一把捞起!
松田阵平睡得四仰八叉,被突然抓起来吓得一把抱住被子:“萩你犯什么病啊!”
“hagi酱做噩梦啦!梦见自己杀人了呜呜呜……”
“……什么嘛,本来做噩梦的只有景老爷,这下还要多个你吗?”
在组织里装干邑装了四个月,萩原研二在碰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后第一反应早就不是马上开问,而是模棱两可的先对付过去。不过面对小阵平还能更放松一点,于是他一头杵在松田阵平怀里,听见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再犯病我就叫教官来了!”
萩原研二:抽抽嗒嗒.jpg
谁知教官还真上来了,似乎是想一雪开学典礼之夜没抓住萩松串宿的前耻,这次又开始在门口转圈。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大眼瞪小眼的等教官离开,无果。
最后又在一个宿舍睡了一晚。
这一次很快睡着的反倒是萩原研二。连续四个月的高度紧绷的神经宣告不堪重负,终于回到习惯的环境,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我得回到松田阵平身边去。他的潜意识这样呐喊着,如同本能。
这样我才能睡得了一个好觉,凭借我们重叠在一起的人生。
被从睡梦中突然叫醒的松田阵平一时间却难以入眠。春天结束了,樱花也已经凋谢,不会遮挡月光。他借着这点光亮去看萩原研二,对方的脸上显现的无意识表情与前些天稍微有所差别,但透出更早以前的令人怀念的神色。
干邑后面又抽空调查了长野夫妻被谋杀案,在两年前就结案了,凶手是警校外洗衣房的老板外守一。
干邑将更多细节记在心里,然后开始复盘跳跃世界线后萩原研二在自己身体里的表现。
萩原研二试探的手法太粗糙了,朗姆会打电话回击是因为对于他来说“干邑”的行动连试探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心情不好又开始给人添堵。
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这样的,哪怕实际上萩原研二做的相当不错,但这不该是干邑的水准。干邑应该是更无从察觉的……就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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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Rusty Lake main theme
朗姆为苏格兰安排的任务地点位于荷兰阿姆斯特丹。与此同时,波本在蒙特利尔,黑麦和朗姆在旧金山。自从前往美国,他总是觉得不太安全,没来由的烦躁。朗姆很注重自己的直觉,组织高层从火与硝烟中拼杀得来的战斗直觉是最可靠的前哨。
就在这精神紧绷的时刻,青年磁性又好听,却让朗姆彻底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起来:
“既然不让我交新朋友,那就只好我来找喽?山不到这边来,我就到山的那边去。”
朗姆捏了捏鼻梁,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干邑的动向。
“……不要来插手我的工作。”
“知道知道,我也不愿意和你共事。”
“你这种人碰到波本也只会互相拖累进度。”
干邑状似惊讶:“谁说我要去蒙特利尔了?”
他拉开窗帘,窗外矗立着荷兰国立博物馆,蓝顶红砖,两侧是对称的尖塔。
“我会自己找到苏格兰的,不用告诉我他在哪。”
既然来荷兰玩,就不能只出任务。干邑潇洒的甩下那句话后挂断电话,然后上午逛荷兰国立博物馆下午逛伦勃朗故居,晚上乘坐阿姆斯特丹运河上的小船。
享受生活,公款旅行。
横扫经费,做回自己!
他第二天才前往任务地点。任务地点是劳拉范德博姆的公寓,而干邑是专程去确定她是否死去的。等他坐地铁晃晃悠悠过去,刚到大门口看见虚掩的门,干邑心说有情况。等他推开门看清屋内的景象,扭头就想走。
好多人啊.jpg
房间里那个沉默寡言气质阴冷,留着胡茬背着大提琴包的人应该就是苏格兰没错。但重点不是这个,干邑相信假如他愿意把兜帽摘下来,自己还能确认他是另一个世界里温柔好相处的警校生诸伏景光。
我才刚刚在隔壁见过你。
以及这里要是只有他们两个还好,但怎么还有一帮初中生啊。
又不能报警,也不能动手赶走。麻药倒是带了,但是得同时放倒三个……那个小男孩看起来不是很好骗,长头发的小女孩虽然怕的发抖,又好像能给自己造成一点干扰。
而且这里是荷兰诶。为什么这里会有五个日本人围着一具荷兰女性尸体面面相觑啊。
苏格兰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眼底闪过的了然证明他已经将干邑这个代号和眼前青年的长相匹配了起来。而后是小男孩率先开口:“请问你是……?”
干邑已经迅速表现出悲伤不忍的表情:“劳拉的网友。我们在抗抑郁的论坛上交流认识,前几天我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想来找她,可是……如果我早来一天就好了。”他很巧妙的表现出忍耐负面情绪的过程,声音也低沉下来,“我叫三木健一,你叫什么名字呢?”
“工藤新一。”
干邑刚刚还在意外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独自出国旅游,在听见他的名字后就了然了。
工藤新一,其父工藤优作是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说家,母亲则是著名演员藤峰有希子……同时也是贝尔摩德的师妹。
假如要追踪她们的师承,恐怕还要追踪到魔术师黑羽盗一那里……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的儿子好像叫黑羽快斗——应该和工藤新一是同岁?
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是否认识。
不过世界真是小啊,大人物之间的交往像是一种必然。这些信息也足够干邑推测剩下两个孩子的身份了,黑色长发的女孩刚刚自我介绍是毛利兰,毛利这个姓,他在另一个世界线老老实实上警校的时候听说过毛利小五郎这个人;而铃木园子的指向性就太明确了,铃木财团家的大小姐。前些天他暗杀了中野家的前任家主,倒也间接便宜了铃木家的发展……
看出孩子们的局促不安,干邑蹲下来再次安抚:“绿川光也是我们论坛上的朋友之一啦,别害怕。”绿川光就是诸伏景光在组织里最常使用的名字。
干邑嘴上这样温柔的安抚,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下次接到暗杀铃木次郎吉的任务,恐怕就要易容前往。万一被小孩认出可就糟糕了……可能在暗杀铃木次郎吉之前就得先让她闭嘴。
他尽可能不着痕迹的观察铃木园子,眼下她是三人中最有可能和他的未来扯上关系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铃木园子也在假装无意实则刻意的看他。
看着看着,脸上还泛起红晕。
干邑感觉自己被一个小女孩微妙的调戏了,但决定先装没看见。
工藤新一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已知的情报。所以那个人叫绿川光,名字未必是真的,但他们确实彼此认识。工藤新一低下头回忆;三木健一刚进门时,名叫绿川光的男人和三木健一确实有过很短暂的眼神交流,假如说他身上的阴暗气质是某些心理疾病造成的话,当然也解释的通。
经过交流,干邑大概梳理清楚了全过程:苏格兰按照朗姆布置下的指示前来杀死劳拉,由于苏格兰看起来太过阴郁,大提琴包对于工藤新一这样的未来侦探来说又实在是太显眼,于是正和毛利兰、铃木园子一起在荷兰旅游的国中生工藤新一就擅自开始了跟踪。他们三个一路跟在诸伏景光背后,戒备的看着他敲响了公寓大门,没有人出来开门。
他又敲了敲,最后好像不耐烦的暴力打开了大门,却发现公寓的主人,一名金发女子已经脸朝地倒在了血泊里。太过冲击的画面把三个孩子都吓得愣在原地,此时他们一直跟踪的男子缓缓转过头,连帽衫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显得尤为可怖。
他说:“……我注意到你们很久了。为什么要跟着我?”
听起来像是什么欧美高分犯罪电影的高潮,主角跟着杀人犯目睹了他作案的证据,下一秒却立刻被从藏身之处抓出来,紧接着应该是一段优秀的逃亡追逐战之类的——然而在这里,诸伏景光的的确确是清白的,或许将会出现的追逐战也被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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