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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时约礼其实享受特殊津贴,是有选择权帮助时敬之留在特定班的,但是时父的思维不会带领他这么做。
  威严、老派、正直、刚硬。
  男人代表夫人向自己的儿子表达两人的态度。
  他沉声静气,讲话如同面对下属般板正:“…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
  时敬之记得,这时候通讯器突然响了。事实上,从他们坐下谈话开始,通讯器的通知声不停歇,时父皱眉接起电话,“什么事?”
  这是他在半小时之内接起来的第六通电话,通讯器那头的人在提及工作,时父沉默着听,偶尔下简短指令,或者沉稳地“嗯”一声。
  对方讲了很多,然后屏住气息静静等待时父的定夺,时父挂断通话,又看向对面的儿子。
  “你……”他抬手揉揉眉心,高大的男人很疲惫。
  “我下午有会,巴别塔计划,知道吗?你们以后学校里也会讲,你提前看看吧,对你有帮助。”
  时敬之记得自己点点头,乖顺地回答,“知道了,谢谢爸爸。”
  时父笑了,欣慰地笑了,他夸他听话,乖巧,不忘叮嘱几句:“巴别塔计划,按照历史的、唯物的角度看,是必然的,精英领导者们需要做出更多贡献、承担更多责任,选拔和培育优秀人才也是对全人类的贡献之一。……你是个优秀的孩子,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
  生命伦理委员会总是喜欢牵头提一些全球性规划,给它们冠以各种名称,人类的“明天会更好”就叫做“巴别塔计划”:优生学、健康成长、优质教育、人类福祉……
  时父必须赶去开会了,他太忙了,和时敬之相处的时间那样少。
  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又有些忧虑,话匣子忍不住打开:“…我对你一直是挫折教育,我不打击你,谁去打击你呢?你如果在外面在受挫折已经晚了,你会一蹶不振。你不在我们身边,爸爸一直有许多经验和智慧还没告诉你。只有你最亲近的人才会想你以后受挫折怎么办,你在家里受挫折受够了,出去就不怕别人欺负了。懂吗?别人会这样为你考虑吗?不会,只有父母才会这样做……”
  时父给时敬之讲过一个故事。
  人们从塔边归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巴别塔隐藏在迷雾中。
  人们想要听听上帝的声音,于是建造高塔。可是人们到达攀达星星的高度,却只想把自己的功勋写下,留给后代。
  时敬之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最光辉的儿子,他们对他倾注了所有的期望。
  然而时敬之的课程已经耽误一年了,时父专门抽出上班的时间来处理他的大学择业问题。
  原本这件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他最最开始说的是很宽容民主的话,他说我和你妈妈达成共识,你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但是最后一刻又紧张万分地请假跑过来。
  他给时敬之的说法是,怕他被人欺负了,怕他受委屈。时敬之考核成绩并不理想,虽然也不坏,类似于原本可以去世界最顶尖学府的黄金专业,最后滑档进了白银专业的水平。
  时父坐了飞机,半路上用共享汽车开进德尔菲诺,时敬之坐在副驾驶座里,浑浑噩噩的,不敢相信时父来找他。
  其实他们也没谈什么,时父只陪他坐着,就愣是坐了半个下午。
  期间他们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对话,时敬之说,你请假了?没关系吗?为什么会来?真的没关系吗?
  时父说,没关系。
  时敬之那天是害怕大于愧疚的。
  时走时形色匆忙,时敬之去学校食堂刷卡买了速食餐和营养液,他知道时父的胃不好,劝他吃完再走。
  时父说,不了不了,来不及了,扭头接过简餐离开了。
  德尔菲诺的营养液包装是最新款,时父吃多了人工餐,不怎么会开包装袋,他笨拙地研究了很久,还要时敬之解说才搞明白。
  他走时说,儿子,爸爸相信你能克服一切困难,会前程似锦。
  时夫人后来在电话里和时敬之抱怨,你爸爸真的是太鲁莽了,我都不知道他飞去找你,我从前线回来以后宿舍没人,打电话打不通,吓死我了,他在天上飞,落地才给我打电话。
  时父在旁边局促地解释,我那不是…怕你担心,我觉得我时间足够飞个来回,就没告诉你。
  时夫人调高音量,又开始抱怨他。
  时敬之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爸爸,他们似乎都没听见,只顾着自己讲话。
  时敬之一直等,过了好一会儿,夫妇两个似乎说完了,匆匆和时敬之告别,就挂断了电话。
  时父后来说,儿子,你眼光好,给我买的饭很好吃,这我就放心了,你们伙食不错,别亏待你自己,你缺钱记得告诉我,我给你打,别不舍得花,知道吗?
  时敬之听话又懂事,他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否哭了,可是他记得父母讲话时的音量,字眼,一句又一句,所有的句子成分组成一切,构成他的记忆。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我现在让你满意了吗?我是你的骄傲吗?
  他的鼻子嗓子都很堵,很多东西要冲破眼眶,而他只是一如既往,乖巧极了地小声讲,我知道了,爸爸。
  我知道了。
  你会前程似锦。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时敬之心里的声音说。
  “小敬?”
  时敬之脸色一白,他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一下子就对上闻命疑惑的眼睛。
  时敬之的余光扫到方向盘,他下意识踩下刹车,这才发现自己开了自动驾驶模式,正在公园里闲逛。
  “小敬?”闻命皱眉说:“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时敬之轻轻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若无其事地讲:“没什么。”
  闻命却抓住他的怪异举动不放,继续问:“怎么了?”
  时敬之眼中略过一丝厌恶,然后淡淡笑了声:“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来上学时候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上学的?”闻命担忧地说:“那次意外没影响你吧?德尔菲诺是什么时候开学?”
  时敬之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笑道:“…没有。那件事……”
  他笑开了:“你不是救了我吗?后来被巡逻官发现,我被父母接回家养伤,没多久我就去上学了。”
  他面对着闻命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我本来就是十五岁上大学,一点也没耽搁。”
  然后他自然而然看向窗外。
  他们遇到一处雕塑,雕塑头顶戴着一顶路障。
  这是德尔菲诺的传统文化,在伟人雕像的头上戴路障,类似于行为艺术。
  “圣西蒙校长头上的路障真的有意思。”
  闻命顺着他的目光看路障,脸上全是神往。
  他忍不住笑着说:“我很向往你的大学,不仅仅是因为它特立独行,明明有世界上含金量最高的毕业证书,却从不参加世界大学排名,更是因为这里包容一切,包括少年人的叛逆之心。”
  闻命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校训是Via Veritas Vita,对吗?”
  说完闻命自嘲地笑了:“我一定是很想上学的吧?听说很多长大后的学渣都特别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学习,你看我什么都忘了,却记你们的校训。”
  方法、真理、生命。
  时敬之同静默的雕像对视。
  那是德尔菲诺大学的第一任校长,曾经是印刷匠,后来成为航海家,年长后成为牧师,他在国王与主教的支持下建造了德尔菲诺大区第一所大学。
  男人有一张纤瘦的长脸,属于白种人的尖下巴上存有精致优雅的胡须,他的眼睛里透出睿智和狡黠。
  “方法、真理、生命——”
  “嗡——”
  “荡——”
  时敬之脱口而出的话被打断,空中传来隐隐震荡,是大学钟楼的报时声。
  时敬之愣神,又转头看着存在了几个世纪的雕像,他轻声开口:“……圣西蒙很有名,不仅仅因为他波澜壮阔的人生,还因为他在大封锁时期不顾危险,办出第一份德尔菲诺大区的报纸。”
  他看向闻命:“FAITH&VICTOR,德尔菲诺大学校报,后来这个报纸在约书亚大学联盟里流传,甚至一度成为权威性最高的报纸。”
  “……据说几个世纪以前的航海家圣西蒙,在他还是一个印刷匠的时候,从百里之外的瑞士翻过阿尔卑斯山脉来到这里,他在随身的钢笔中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凯撒密码。无数人聚集着,他们是小贩,印刷工,盗版商人,斗篷下藏着掖着,他们把随身的纸条拼接在一起,那就是FAITH&VICTORY的前身,我们的校报,所谓的反叛之子。”
  圣西蒙以流亡者的身份办出报纸,是那个时代漂流于地下的火种。
  后来那些报纸重见天日,被珍藏于大学图书馆中,从此图书馆的钥匙一直被西蒙家的人保管,传说那把钥匙形状诡异,而圣西蒙本人死去,并未留下多少遗物,除了几本笔记本和破旧钢笔。
  而圣西蒙留下的钢笔中的那张纸上写着:……古老钟声响起的是安魂曲吗?不,这是没有英雄的叙事诗。
  “我很喜欢,我的学校。”
  时敬之这次用一种特别稀松平常的口吻讲话,如同讨论别人的事,而闻命的重点则落在了“喜欢”这两个字上。
  因为时敬之很少提及“喜欢”,很少自然流露自己对某个事物或者人物的喜爱,他能让对方接近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学校的历史很有趣,学院学术氛围浓厚,图书馆书很多,教职员工很友好,学生们中间会流传誓词。”
  “是三段论吗?”闻命笑着问:“要对人类的苦难保持永恒的悲悯,要对优越感报有长远的警惕心,要对世界持有包容而开放的心态——”
  这是学生们代代相传的口号,时敬之心领神会。
  他开口,在后面加了句新的:“——也许还可以再加一句,要对生命保持永恒的热爱。”
  “真是振奋人心。”闻命说:“前三句是学生们约定俗成的座右铭。”
  “后面这句是西太平洋济之市的一名研究员在几年前的毕业典礼上说的。”
  时敬之解释说:“他年轻时是德尔菲诺大学的教师,后来去了第三方机构生命伦理委员会做监察员挂职,又交流到济之大学工作。”
  “他为什么跳槽?”闻命问。
  “因为他说——”时敬之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僵着声音,然后把话越说越顺:“如果你在事物内部,你只有两只眼睛看世界,但是跳出来,你就可以拥有第三只眼睛审视自身。”
  众所周知,生命伦理委员会最初主管教育问责,负责监察各大高校与研究所。
  “是个敢于突破的人,很符合德尔菲诺大区的城市风格——”闻命默念:“World changer Delphino.”
  世界的改变者,德尔菲诺。
  闻命说着说着又笑起来:“城市口号也很特别, Leute machen Delphino.”
  英文意为,People make Delphino.
  人民创造德尔菲诺。
  这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话,是毕业生们很喜欢在毕业典礼的最后齐齐诵念的,他们一边欢呼一边向礼堂上空扔学术帽:“我们都会变得光芒万丈。”
  “我们都会变得光芒万丈。”时敬之说,声音很轻很轻。
  “我们都会变得光芒万丈。”闻命跟着重复。
  *
  他们继续走,路过一片纪念碑,碑上刻着约书亚树组成的复杂图案与数不清的人名。
  德尔菲诺大学属于世界性高校组织约书亚大学联盟,而徽章是约书亚树,象征生命,勇气,与希望。
  “因为约书亚树拥有巨大的树冠和小纤维组成的茎杆,看起来并不牢固,也没有年轮,然而人们都知道,它可以在沙漠中生存二百年。”时敬之说。
  闻命再次符合:“pride and proud.德尔菲诺精神。”
  他恰到好处地表露对时敬之的赞赏:“小敬,我知道你出身这里,我特别高兴,因为你让我梦想的大学熠熠生辉。”
  他刚说完又迅速改口:“不…这么说不太对,其实没什么理由,你在我眼里一直光芒万丈。”
  他强调:“一直。”
  闻命脸带艳羡,毫不吝啬赞美:“我想……我想一直这么仰望你。”
  那一刻,他率直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乐观、天真又坚定的表情。
  时敬之明显愣住了,然后过了好久,他才僵着声音,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说……你再说一遍?”
  “你在我眼里一直光芒万丈。”闻命认真道:“一直,一直都是。”
  时敬之的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执着道:“pride and proud那种吗?”
  闻命不明所以,但是他的心里被爱意侵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他反问:“这重要吗?”
  时敬之陷入彻底的沉默。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非常无奈,且浅淡地笑了一下,笑容非常反常,可以称得上苍白和不适。
  只是特别凑巧,闻命的头痛猛然袭来,他忍着阵痛,恰好没有捕捉到那个笑容。
  “不……”时敬之笑起来,那个笑容堪称灿烂,他笑着重复:“……不。”
  他在笑,然而像是快哭了。
  “你很执着于这个吗?闻命?”
  闻命“啊”了一声,他摸不准对方什么意思,便只能实话实说:“也不是,我没什么好执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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