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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他竟然是这样无聊。
  兰先生那时候想。
  “Arthur。”兰先生突然开口:“虽然你可能听不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是兰先生办公的地方,窗明几净。
  时敬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仿佛知道对方要讲什么。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在对方脸上徘徊片刻。
  兰先生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不喜欢听道理,从小到大你听过的道理足够多,所以我从来不跟你讲道理。”
  “您可以不讲的。”时敬之说。
  他这话非常像噎人,但是兰先生知道,他就是这样讲话。
  “是的,可以不讲。”兰先生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人生的。”
  “是这样的。”时敬之说:“我已经在向前走了。”
  “你当年……”
  “当年的事过去了。”时敬之目光沉静地看过来:“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是吗?”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无力招架。
  就好像所有的事都被抽离情绪,变为真空中的单行线,随便被什么人注视着,在轨道里按部就班地走。
  “你……”兰先生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说:“是的,过去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只是……”
  “我很好。”时敬之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很好。”兰先生喃喃,“你……你是很好,事业有成,年轻有为,你还……”兰先生不知为何想到了少年时代的时敬之,他不经意间窥见的。
  隐秘又幽微的时光缝隙里,时敬之崩溃大哭着的模样。
  他又突然想起方才走廊中时敬之看向闻命的目光,那种复杂的、却又单纯的、仿佛无视了所有事物的目光,孤注一掷般投射在某个人身上。
  那个时候的时敬之如此显眼,存在感那么强,就像是那个藏在记忆暗影后的小孩童义无反顾地走了出来,站在光明与人群之间,带着某种真实又疯狂的力量————兰先生只感到心惊。
  他后来才明白过来,那样的时敬之太矛盾,浑身充满了反叛与战意,仿佛把原本那个规整又模范的自己完全打碎了。
  他看起来那么偏执,甚至说得上是危险。
  兰先生可以肯定,在那一刻,时敬之的心底在燃烧,在传达出轻微的爆裂声,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把点燃的火,肆虐般横行直撞。
  还好及时把闻命送去了休息室。
  兰先生胆战心惊地换了个口吻,称不上语重心长,只能叫做“老年人”的青春追忆:“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年少轻狂这个词。后来我发现,在回忆里徘徊是没有意义的,反复诉说过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失去的时光的确没有办法赎回。”
  时敬之赞同,您说得对。
  “你能这么想——”兰先生说:“……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很好,很好。其实你不觉得,生活就是鸡毛蒜皮、遍地庸俗,然后大部分人庸碌着妥协退让?其实那些瞬间……我的意思是,很多人把细节当成了瞬间,放大的瞬间,然后瞬间笼罩着时空,变成了现实里的生活。但是时空是流动的,那些细节没有办法掩盖和代替生活本身……”
  “是闻命。”时敬之聪明极了,他像是看懂了对方的迂回,干脆一针见血,态度称得上理直气壮:“是他救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兰先生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半晌后,他妥协一样讲:“没有问题。”
  时敬之冷冷看了对方一眼。
  兰先生感觉令人窒息的空气填塞四周,无边无际无止无终。他又换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有次宴会上,你在吃泡泡糖……”
  在对方的审视下,兰先生坚持把话说完:“你没有跟父母一起离开,自己留下吹泡泡,吹了很长时间,停车场里变空以后你也没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吃泡泡糖。”时敬之回答很快,在记起细节这些事情上,他永远开启“好学生”附体模式。
  就像那些记忆力最好、思维最敏捷的优等生,把每个细节、细节里的每个动作、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一刻周遭的天气、周围物体发出的声音完美讲述出来。
  他脑子里如同存有一台录影机,帮他记住那些旁人不在意的东西。
  其实很多人曾经这样表示过诧异——在同时敬之交谈的时候,他们七嘴八舌,然后在某一刻睁大眼睛,发出“天啊!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我当时也在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又或者“小伙子记忆力就是好啊!”“脑子好!”“他小时候学习一直很好!”之类的惊叹。
  “我第一次吃泡泡糖,在停车场,南门左边有个路灯坏了半月,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海上大厦开屏打广告,上面铺满玫瑰花,然后我眼前飞过三辆舰艇,一辆白的一辆黑的一辆自主喷漆的,装饰带浮雕那种,是那年秋天的限量最新款。”
  时敬之把话讲完,语速飞快,如同在和兰先生比拼,看看谁记得更清楚、说得更准确、讲得更明白,“原来你看见了啊,我以为没什么人,不过你看见就看见了吧。”
  时敬之讲话稳稳当当,完全没有秘密被戳破的愕然与尴尬。
  这倒是显得中年人矫情,矫情到自作多情。兰先生再次被噎住,他的脸上忽红忽白,梗着脖子好大一口气缓不上来。
  时敬之很不配合,兰先生半吐半吞,看到他这副模样,时敬之却快速讲话。
  “是个孤寂的人。”时敬之和兰先生认识很久了,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他平铺直叙说:“其实所有人的评价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我只是心里有个地方很空。”
  他看向兰先生:“而闻命是我见过的最有热情的人。”
  他说:“闻命可以填满它。”
  他的眼睛坦坦荡荡,完全不怕别人去探究,仿佛在说,这个答案够满意吗?
  这倒让兰先生说不出什么了。兰先生欲言又止。
  很多时候,人们和时敬之的对话就在此停住了,他们迈不过去一条看不见的线,于是永远停留在了时敬之身边的边缘地带。
  可是兰先生不怕这些。他继续讲,只是换了个话题:“闻命的头痛……”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时敬之换了个姿势说:“这只是个意外。”
  又来了,那种剑拔弩张浑身戒备的模样又来了,兰先生想。他叹了口气,不赞同道:“这不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这是最好的方法,你应该看看他的体检报告,所有的指数都在回升。”
  时敬之语速飞快,他目光阴郁,向这位长辈再次重复:“闻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哪怕你是康复项目的参与人之一。”
  说完这句,时敬之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他不停看表,这是个非常反常且无理的举动。
  兰先生猜测他在等闻命睡醒,然后快点带对方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时敬之表现得非常明显,他如坐针毡,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呆。
  他一边办公,一边不得不又提起话题,来打发对方眼中这无聊的时间:“避雨模式……”
  时敬之的目光冷凝,直直戳过来。
  “避雨模式……只开在了埃维拉岛屿附近的海湾。”兰先生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西侧的德尔菲诺大道和德尔菲诺大学区并没有启动避雨模式。”
  德尔菲诺大道位于医院的西南门。
  时敬之看了他片刻,轻声开口说:“谢谢。”
  “我的喷雾剂效果还好吗?”兰先生忽然停下笔,微微抬起头,看向时敬之的手腕。
  雪白的衬衣开了袖口,时敬之低头去系,淡声说:“起效很快。”
  “我专门为患有晕血症和血液气味过敏症的人员准备的,喷剂三十秒起效,可以快速破解血液细胞,去色、去味、愈合伤口速度飞快。”
  兰先生说:“能得到你的夸赞,说明真的管用。”
  “比治疗仪的效率高。”时敬之系好扣字,抬起眼睛直视对方,云淡风轻道:“是个好东西,建议你批量生产。”
  兰先生看着他,若有所思,沉默半晌后,他把笔扔下:“小敬,你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和我走近————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我倾向于把那种关系称为走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兰先生真的不是板着脸教训人的人,跟时敬之生活圈里存在的大多数长辈都不太一样。
  他这个如同妥协的口吻仿佛触动了什么,时敬之眼睛猛然一眨,他无措般看向男人,似乎想道谢,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
  最后他抬起头,尽量放轻声音讲:“我真的……我已经在往前走了。”
  “闻命……闻命不喜欢我受伤。”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洁净的指尖,蜷起手指,张开又放下,就好像把什么抓住,藏入袖口:“他会保护我的。”
  闻命在一小时后被叫醒,他听到远处雨水噼啪。
  时敬之推他在大楼里七拐八拐,闻命直觉这不是来时候的路线。
  他刚睡醒,还迷迷糊糊,头痛仿佛留有后遗症,搞的他不得不随时按一按太阳穴:“小敬……停车场是在这边的吗?”
  “东门外有些堵,我们从西边的大路走。”
  “哦哦。”闻命附和。他忽然露出一个委屈的模样,压着嗓子说:“…我好痛啊。”
  “哪里?”
  “头好痛啊。”他忽然抬起头,在时敬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发亮地叫他:“小敬。”
  “……”
  “小敬。”闻命笑起来,对着欲言又止别开脸的人目露狡黠道:“你害羞了呀?”
  时敬之直接以沉默回应了他。
  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随时可以散发魅力抒发感情,莽撞又冲动。
  时敬之的舰艇已经停在西南门门口,他推闻命出门,闻命随意看了眼远处的海面,海上雾气腾腾,视线被干扰,整个世界模糊不清,仿佛到处在落雨。
  时敬之撑开一把黑伞,一位路人同他擦肩而过,望着天空露出诧异眼神。
  时敬之坦然无视对方的反应,将黑伞笼罩在闻命头顶。
  “雨又下大了吗?”闻命问:“把伞给我吧?小敬。”
  “不用。”时敬之将伞倾斜,大半个伞面遮在闻命头顶,清冷的雨滴声传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像雨滴拍在伞面上的脆响。
  闻命听着雨声,在时敬之的伞下缓缓行进,远远望去,那把伞为他撑起了一个世界。
  不下雨为什么要打伞呢?
  疑惑的路人这样想。
  他抬头望着摩天高楼,再三确认,那上面反射出七色彩虹的倒影,大楼背后碧空如洗,而窗户上的雨滴早已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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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der Augenstern:德语,直译“眼睛里的星星”,引申“最爱的人”。
  Die Seejungfrau Ⅰ:泽姆林斯基的晚期浪漫主义作品《美人鱼》。
 
 
第5章 Chapter 5·碎片
  那天离开后,时敬之带闻命去了一处公园。
  德尔菲诺的城市公园很多,大片大片绿色森林自城堡一般的住房旁拔地而起。
  “我很喜欢德尔菲诺的大道。”闻命说。
  他看着窗外,嘴角带着浅笑:“德尔菲诺的人热情,有趣。”
  这片森林中还在落雨,尽管雨不大,但他们没有走出去。
  时敬之开着舰艇缓缓行进。
  车子在林间穿过之时,茂盛的松柏间有小松鼠窜跳。
  动植物变异严重,灭绝也严重。
  时敬之以前经常参加培训,课程里七讲八讲,说的都是地球上出现的突发状况,今天那里爆炸桥塌了,后天兔子发疯把果园毁了,大后天海岛上船员被困……
  时敬之带着队伍在前线连轴转,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
  他执行力强,行事果决,被人称赞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父亲当年的风采。
  时父却说,他已经超出自己很多了,前途不可限量,男人的声调是认真且骄傲的。
  时敬之把所有赞美照单全收,好像很开心,又好像是没什么触动,毕竟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类似的评价了。
  他们就像是救火队员,随时出现,掌控那些让人措手不及的局面。
  不知道是不是随了父母,在工作方面,时敬之永远游刃有余。
  “……你要志当存高远。”这是他德高望重的父亲和他讲的话。
  时敬之拿到了德尔菲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十六岁,拿得是正常入学的年龄通知单。
  如果再早一年就好了,十五岁入学的话,可以进玫瑰军事学院的特定班,原本时敬之是有机会的。
  “不过这样也可以了,我和你妈妈比较满意。”
  不,才不是的。
  时敬之记得,刚刚拿到分数时,时母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没有考满分?为什么多扣了这么多分?!
  “我早就问了!我问了周围一圈人!连小豪这次都比你多考二十三分!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
  时敬之下意识回答,我很好。
  时敬之记得,说完他们很满意,当时时父沉默了很久。
  按照经验,他们两个中间经常会陷入彻底的沉默,一般是父亲长篇大论,给他讲很多道理与经验,时敬之规规矩矩去听,然后时父发表看法,进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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