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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好遥远。
  好遥远。
  惨遭压制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他只会无助地喊闻命的名字,求救一般喊他,好像这样对方就会宽容地放过他。
  闻命觉得那种眼神让人心碎,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说:“闻命,闻命,闻命……”
  他屈辱又绝望地流泪,闻命,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那样子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那让闻命有了种真实的幻觉,时敬之在向自己求救。
  他伸出手去摸他的眼泪,他差点就信了。
  时敬之总是睡不安稳,即便在睡梦中也会流泪,他说我不明白……他说闻命……挣扎着手臂向外推。
  他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他特别小声地喃喃自语,全身的肌肉都缩起来,像是被火灼烧过的尸体,关节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化作蜷缩的婴儿。
  他说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惹你生气了吗?
  他茫然地问:我好疼啊,可是这次你为什么不哄我了?
  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对上一双饱含猜忌的眼睛。
  闻命正侧身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瞅着他,时敬之被冻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哭了。
  闻命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目光停留在时敬之脸上,像是要把他深深嵌进身后的墙里。
  “闻命……”时敬之忍不住喊他,把手藏在被子中,他甚至想把自己也藏起来。
  对方冷冷打量他一眼,起身欲走。
  时敬之忽然感到莫大的恐惧,他飞速从床上翻身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对方,把闻命吓吓了一跳。
  “你不想理我吗?”时敬之注视着他。
  闻命始终一声不吭,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他。时敬之看着对方的眼睛,抖着嘴唇又问了一遍:“你是…你是真的……不想理我吗?”
  那个样子根本不像他了,一点也不体面,一点也不好看。
  他盯着闻命的脸,闻命面无表情,他又被吓哭了,他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抹着眼泪说怎么办啊闻命,你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他一直在慢吞吞地抹眼泪,好像怕人家看见似的,头低低的。
  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抽抽搭搭,他说闻命我有好多钱的,我现在长大了,我会努力挣钱给你花的。
  他还说我工作也挺努力的,他说我吃的也不多用的也不多,我把买白纸的钱拿出来,给你买唱片好不好?
  他说对不起我以前不是故意给你发脾气的,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也不加班了,我每天按时回家。
  他说着说着又喘不动气,他好着急,一直不停地搓眼睛,可是泪水总是淌不完。他可能怕闻命嫌弃他哭,就把脸完全埋进膝盖里,脖颈都要被折断了。可是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哽咽着说我好笨啊,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呢?
  他急到哭岔气,身体伏在地上,眼泪淌了满脸。最近他一直哭,一直哭,脸上水光淋淋。他说怎么办啊?闻命我该怎么办啊?
  闻命不说话,他就又急了,哭到不停打嗝,可是他也不敢抬头,就一直说,对…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哭的…我也不想…想哭的……可它止不住……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嗝!
  他说闻命,闻命,我知道错了,我特别不好,我以后会乖的,我很乖的……我其实特别乖……
  他好像怕闻命不相信,竭力仰起脸,宣誓一样,我会很听你的话的,你知道,我是一个很听话的人,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太狼狈了,闻命心痛到肝胆俱裂,他下意识蹲下,拿袖子给他擦脸。
  时敬之仿佛吓住了,他下意识缩起脖子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对方的脸色颇为阴郁。闻命慢条斯理地拿起柔软的棉巾擦拭,绷紧的面容略有缓和,时敬之忽然有了点底气。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特别小,闻命,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闻命猛然清醒过来。
  他笑着说,小敬,你说什么傻话呢?
  时敬之竭力张大眼睛去分辨闻命的脸色,他拼尽全力地去想,闻命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闻命到底消气没有呢?
  闻命不讲话,那天他的胳膊牢牢圈紧他,心满意足地在他耳畔喷出浓烈而热烫的气息。
  那种满足的快感那样清晰而危险,令时敬之内心发颤。
  闻命总喜欢在他脱力后贴近他,贴近他的脸颊贴近他的眉眼,强硬的动作从来不容拒绝。
  时敬之受惊受凉,浑身发冷,他觉得这让他恐慌,可是又好温热啊。
  他有点害怕,但是又被诱惑,试探着去接纳和包容,他已经忘记那些教会他自我保护的大道理,更加忘记反抗了。
  这时候的时敬之分外宁静柔弱,他无力地陷在床榻中,颤抖着张开冰冷的嘴唇,被对方硬挑起下颌,承受命运带来的,凶狠又温暖的亲吻。
  他不得不后仰,遍布伤痕的上半身竭力挺起,脱力后止不住坠落,再被掐入怀中,拽着头发挺身。
  那些独属于命运的残酷,终于抚开暧昧轻柔的面纱,无情地碾压过他的骨血。
  被残暴蹂躏后的美人脆弱无助到流泪,楚楚动人。
  可是仔细看,他静静闭着眼,剑声息语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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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命能看见了!一阵一阵的,偶尔需要戴装置。以上,时敬之不知道。
  注:希腊语中,nepethe 是“忘忧”。一 种 说法是,nepethe 就是鸦片或苦艾。
  迷失热带丛林的西方探险家,恍恍惚惚、生不如死时,据说喝下猪笼草瓶子里的汁液,可以忘却精神和肉体的苦痛,幸运者重获新生,不幸者快乐赴死。
  在贫瘠的、酸性的、缺氮的、寸草不生的荒地中,猪笼草总是第一批滋长的植物。猪笼草需要氮素制造蛋白质,不慎落人猪笼草瓶子里的猎物提供了最佳的蛋白质。
  出自《猴杯》。
 
 
第37章 Chapter 37·玫瑰
  其实那天闻命从光明街逃跑以后,他又跑回去了。
  但是时敬之并没有离开。
  时敬之说得没有错,他的确见过他。
  他路过学校颁奖的礼堂,透过学校的花窗偷偷往里看。
  那天雪好大,他冻得四肢僵硬,可是德尔菲诺却有温暖的阳光。闻命后来才了解,那是因为这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空气调控系统。
  他看到台上有个人在发表演讲。闻命觉得他眼熟,一头黑发很引人注目,闻命猛然记起,他在某些宣传片中看到过这个人。
  那一刻闻命感觉自己被牢牢困在牢笼之中。他在海浪的催眠声中长大,又在这一刻偷听到人间的窃窃私语,这些光彩夺目的人生把他的人生衬托成一场闹剧。
  闻命偷偷换了炸弹,他心里很忐忑,怕回去又会挨一顿毒打。
  他顺着学校的小路离开,第一次认真瞧一瞧这座陌生的城市。
  大学建筑大部分是哥特式,带着尖顶。旁边的职工宿舍楼风格迥异,建筑者本人该是受了海洋崇拜与安东尼·高迪作品的启发,主楼形似长达几十米的鲸鱼,内部结构复杂,弯曲夸张的穹顶、大片原型的亮蓝色玻璃、如同骷髅骨架的烟囱以及华丽神秘的镂空花窗,无不散发着魔幻的气息。悬挂式高速铁路与玻璃塔环绕城区四周。
  学区距离这个地方并不远,德尔菲诺大学和附属中学全部位于这个区域的南侧,由巨大石头建成,这些曲面建筑样式夸张而充满活力,每年被学生追逐称颂的是一座象牙白的教学楼,周围的人都爱叫它‘真正的象牙塔’、‘水晶之城’或者‘石英之城’。
  大学城附近是几条热闹的商业街和小吃街,大学城后方还有条酒吧街,左侧是苏格兰式酒吧,夜里上了年纪的人爱在这里聚集聊天,白天的时候许多学生爱在课余时间点杯饮料坐在这讨论小组作业。右边是俄罗斯式小酒馆,居民最爱在冬日来这里喝烈酒,偶尔看看金发长腿大美女跳芭蕾。
  闻命就一直在周围瞎转悠,他浑浑噩噩迷了路,忽然发现自己又转回来大学门口,他可能真的很向往上学。
  闻命再看了眼古朴庄严的学校,正冲着的地方是个咖啡馆,食堂门口有个水池子,里头种满荷花,校园里隐隐约约飘出笑声和苏格兰风笛声。
  闻命走出校门,发现自己脚下有东西,他在马路牙子上站住了,发现是一只咬着裤腿的小乌龟。
  “呀!”他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闻命四肢僵硬,满身戒备地转过身去。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那是个风姿秀颖的小孩,穿着一身整洁的方格校服,胸前带着同色系蝴蝶结。对方正把视线从地面上移到闻命脸上,他的目光同闻命交汇,像是没想到闻命的模样,他微微一愣,视线在闻命脸上停留几秒,才轻笑着说:“是好运气。”
  “你说什么?”闻命忽然觉得脸皮发烫,他的脚趾紧抓地面,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被审视的羞赧。
  对方微微讶然,仿佛才明白过来,他不是这里的学生。那人露出歉意的表情,又轻声解释道:“学校有个不成文的传统,谁要是被荷花池里的小乌龟咬了裤腿,谁就能迎来好运气。”
  荷花池里的苗子不少,有很多是学生放养的,他们都喜欢在考试前拜乌龟,拜考神得好运。
  那小孩看着闻命裤脚一直不松口的乌龟笑:“你脚上这只弄不好是我朋友放的,他每次考试前都买一堆乌龟塞荷花池。”
  闻命低头看,就是最平常的那种龟。
  红耳龟。闻命知道,它们求偶的时候喜欢搓小手,他见过的这种乌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闻命想了想,这是人家学校的东西,要送回去。
  对方笑着摆摆手,这是好运和福气。
  闻命就低下身,把它捧起来,乌龟又缩进壳里。
  “它很聪明。”对方走到他身前,伸手摸了摸乌龟的壳,“留下吧!祝你好运!”
  闻命看着他冲自己挥挥手,笑着离开。
  “喂!”闻命忍不住在背后喊他,他突然想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疑惑地回过头,闻命却突然改了心思,他说谢谢。
  他想起这个人刚才在领奖台上演讲,意气风发,光彩夺目,于是他说,“祝你前程似锦。”
  闻命从骄阳下走入风雪中。
  闻命把那只小乌龟藏在袖子里养了几天,又买了一堆工业龟龟粮,这种东西不见得比海岛野生的食物好,但是闻命依然在德尔菲诺大区的超市里买,仿佛这样就可以和这座城市有点联系。
  他回去真的迎来了好运气,路上碰到联合政府的人抓他,他侥幸逃脱了。
  回了海岛虽然被毒打,却没受比以前更多的打骂,闻命拿刀片把戳进腿肚中的木刺挑出来,敷上草药,然后继续养乌龟。
  但是后来那只乌龟被人发现了,他们把它串在木钎子上,拿烈火烤,闻命眼睁睁看它化作一团黑色凝固物,感觉自己的心里被生生剜去一块肉。
  他没有想到在奥本能再见那个人,他轻易辨别出这个人的脸,心跳如鼓,他想他可能把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那一天了。
  他鬼使神差地把这个人带进偷渡船,逃跑了。他早就有逃开的打算,为此还准备了好多形式各异的衣服,有好几件是裙装,他们窝藏在狭隘船舱中。联合政府对于某些群体有特殊规定,这是一种深入社会文化的规则。闻命为了活下去,特别会利用规则。他涂着粉粉绿绿的眼影,在胳膊上画出花臂,用一种别样的身份换来别人的网开一面。
  闻命顺着光明街的土路往回跑,那条路很长,但是他奋力奔跑,一共磕倒了三次。
  他想,时敬之看不见的,哪怕时敬之要走,也总得有个人去送送他。
  是的,时敬之是看不见的,闻命一开始只把他的抗拒当成因为失明而无措,没有想到他把自己当爆炸犯。
  他想着想着又难过了,你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又不会照顾自己,又看不见东西,你除了我,你还有谁可以依靠呢?你跑什么呢?我有那么坏吗?
  他想,我有那么坏吗?因为我很坏,所以你要急着离开我吗?
  闻命又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卑劣,他的确特别坏,他没有欺骗,但是他隐瞒了,他因为怕被联合政府抓去关进苦劳,就一直胆怯地没有去找巡逻官,见到那些人都会绕道而行。
  闻命曾经自暴自弃地怀有侥幸心理,自己是海岛坏人的小孩,那么他是理所应当该做个坏人的。
  可是冥冥之中,又有一种强烈的是非观在鞭策他,趋势他,让他再跑回家。
  他想其实都无所谓了,被抓就被抓吧,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也想,时敬之说不定不忍心他被抓走呢。
  他最后痛苦地想,遇见时敬之耗尽了他一生的好运气,可是时敬之遇到他呢?
  他好像终于明白过来,他对于时敬之而言,是种不必要、不应该、不需要的存在。
  他瓜分了时敬之原本幸福又坦荡的人生,就像滚雪球一样,他把雪球推下山坡,眼看它越滚越大,现在他得跑到雪球前方,一步一步把雪球推回来。
  *
  闻命没有想到,时敬之并没有离开。
  时敬之脖子上那根枪管,最后只能是枪管。
  他把那把枪里的子弹全卖了,然后买了一双芭蕾舞鞋的绑带。
  他到处找不到那种连贯的缎带,就买了好几双鞋,拜托裁缝给缝起来。
  时敬之在过年的时候送了一根缎带腿环给闻命。屋子里没有灯,不过没关系,他本来就看不见,然后摸黑弯下腰,给闻命把腿环绑上。
  他们一起提前庆祝了新年,闻命打开唱片机,又把放映机也打开,在光明街的断壁残垣上放电影,然后蹦蹦跳跳地跳舞。后来梅姐他们听到声响,大家一起走出门,跳着凯利舞,一起转圆圈。
  闻命继续阅读吐露吐露司机先生写的信。
  这些属于大审查时期的书信相当于“违禁品”,闻命猜测,这一定是个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的人,因为他写,他们叫我人中渣滓,阁楼中的饥饿诗人和住在地下室里的写手,我孤立无援,还要受尽掌握着话语权的上层人士的攻击。
  不过这位低落的诗人有一位挚爱,并将这位挚爱当做毕生最高理想,他照例在书信的结尾同挚爱表白,“亲爱的欧蕾欧蕾波娃女士,我正在给您写信——虽然您可能并不知道我是谁,感谢今日您同我的相见。您在同我讲话,但是很抱歉,我根本没有听清内容,在我的记忆中,您是我的红日,是那样不可接近的,而今天看到您翻书时候,指尖沾着墨汁,如同普通人一样笨拙,稚气,我才忽然发现,您是这样可以亲近的。您墨色的指尖令我牵挂。希望我拙劣的字眼没有对您造成冒犯——那一定是因为我脱缰似的思路超越了我的笔。虽然没有听清您的讲话内容,但是,请您相信,我对您保持着坚定不移的热爱。黑夜终将过去,为我们共同的光明理想喝彩。期待与您再次相会,钟声响起的凌晨时分依然在思念您的吐露吐露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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