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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闻命一时语塞。他想起来在光明街,小兜兜总爱用这种小动作示弱。
  时敬之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闻命却继续给他扣扣子,给他把衬衣最顶端的纽扣紧了紧,又抚平他领口的褶皱。
  因为高度的原因,时敬之要弓着身体,闻命笼罩在他上方,撒下一片阴影。
  他做这些小事还是那么稳妥又体贴,而言语里只剩叹息:“……你还真是……你还真是天真的严重。”
  时敬之必须走了,他急匆匆的,连饭都没吃,准备去舰艇上随便喝点营养液。
  他没有看到,自己走了以后,闻命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他进了洗手间洗手,慢吞吞洗了十几分钟,洗手液涂了三遍,丢弃擦手纸张时毫不留情,仿佛对某些东西避之不及。
  他抬眼,和镜子中的自己长久对视。
  “你见过雪吗?”
  “见过,在冬天。”
  “那你见过盛夏的雪吗?”
  “………”
  “………snowglobe.”
  是snowglobe.
  “………”
  “为什么我们永远到不了岸?”
  “你还记得我们航行了多少年吗?”
  “………”
  “你还记得……记得……”
  ……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在记忆的最后,是漫天火光,那是一场爆炸。
 
 
第28章 Chapter 28·玫瑰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讨喜的男人了!帅气,聪明,活泼,交谈!啊……我梦中自己的模样啊……”
  “是啊是啊,这位先生彬彬有礼又谈吐幽默,呵呵呵听说他还是个世界级的语言学家呢,他会说一口地道的濒危语言呢!被语言组织认证过的哦,真是年轻有为……”
  “而且人家还拿了特殊人才签证!长得又帅,身材又好,年轻有为……嘤嘤嘤!”
  “太过分了!”
  “我讨厌他!”
  “就是!”
  护士小姐们凑成一圈,窃窃私语,同仇敌忾,最后异口同声地喊口号:“世界上怎么可以存在这么好的男人!”
  “那个完美的人不应该是我自己的吗?!”
  这位议论中的年轻人飞速打入医院交际圈,并成为男女老少眼中博学多才的红人。
  一楼得了衰老症的那个老婆婆识人不清,看着五大三粗的年轻人要叫大闺女,每次在食堂或者花园碰见要忙不迭摸小手,叫着大闺女,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
  三楼的小护士偶然被年轻人帮助,从古老的书架中找到了一本由凯尔特语写就的资料,年轻人轻易破解其中字眼,把濒危语言翻译得明明白白,一时成为传说。
  被称为“好男人”的闻命此刻正在儿童休息室中,陪伴托马斯听童话故事。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在坐着火车。有的快,有的慢,有的是老爷车,特别特别慢,康吃康吃,狂吃狂吃,逛吃逛吃,不是因为他身上挂满了破铜烂铁,而是因为——”
  “因为上面挂满了章鱼。不对,还有藤壶。”托马斯哼哧哼哧地说。
  他啃着爆米花,爆米花糊了一嘴。他又肥又短的手掌按在嘴巴上,腮帮子蠕动时鼓出两个桃子一般的大球。
  这是昨天说的前半段的故事。
  后面是今天闻命告诉他的。
  “他身上挂了藤壶,走得特别慢,因为藤壶不会走,他要停下来等他。”
  对呀。还有藤壶。他走的很慢,可是他交到了可以一起走的好朋友。
  “他还有糖吃。”托马斯说。
  今天,好心的先生给他一颗糖。
  闻命笑着摸摸他,并偶然从爱丽丝小姐的口中得知了托马斯的身世,这是一个双耳失聪的孩子。
  这个穷苦的孩子的家门口正对了一个垃圾桶,他住在地下室里,每天清晨出门,跟着邻居们走街串巷捡垃圾。
  小小的托马斯从这个屋顶的窗口窥见了这座城市的诞生与成长,一座城市的命运如同一个人的命运。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优质基因,坐在鸟巢里,含着金汤匙。有人生来就是青苔,你知道吗?
  在高楼大厦的背后,在摩天铁塔切割的天空之下,在地下室里,阴暗暗而又潮湿的屋子里,仿若永远没有白日的屋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幽闭的生活。
  他们没有告诉他,藤壶要寄生在那条大鲸鱼身上。
  但是也许,大鲸鱼根本不在乎呢?
  闻命笑着将故事结尾:“…大鲸鱼和藤壶成为了好朋友,他们从此快乐幸福地生活在海底。”
  爱丽丝小姐摸摸眼睛,笑着鼓掌:“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先生!您的头又痛了吗?”
  一股激烈的刺痛翻涌上来,闻命感觉有数秒钟飘浮在空中。他咬牙熬过那种持久的钝痛,几秒后从眼前发黑的不适中抬起头,抱歉道:“我可能需要休息下……明天见面,好吗?小托马斯?”他对着小托马斯很亲切,讲话时特别温柔。
  爱丽丝小姐推着闻命回病房,嘴里说着:“…没有想到您是这样有童心的人。很多人和小托马斯讲话,都会俯视他,您是少有的低身和他讲话的大人。”
  让一位腿上有伤的人做出蹲下的动作是很困难的,闻命坐在了儿童休息室地上的泡沫地毯上,大赖赖地张开双手拥抱托马斯,不一会儿他们就玩在一起,闻命把托马斯高举过头。
  “我喜欢孩子。”闻命笑着回答,他仿佛刚刚想到什么,仰头问道:“托马斯是戴了助听器吗?”
  “啊……是的。是一些脑波发射装置……”爱丽丝小姐瞬间语焉不详,但是忽然又说起实话:“…小托马斯的父母都是聋哑人,因为相信天赋人权、人人平等,因此认为聋哑人和所谓的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无比排斥残疾人这个称呼……后来他们结婚,无比执著地希望生下一个聋哑人孩子,因为这才叫做真正的平等……”
  “他们在各个区域申请试管婴儿的名额,辗转来到这里,最终生下来托马斯,只是几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身亡……”
  “真是太不幸了。”爱丽丝小姐又开始红着眼睛抹眼泪。
  闻命适时表示安慰。他们到了楼层的某间电梯,闻命又突然问:“小托马斯可以听清我说的话吗?我的意思是,不像被笼罩在某种罩子里,而是清晰地听到别人的话。”
  “小托马斯的某段听觉神经异常,因此听不见一些分贝波段。”爱丽丝女士解释说:“通过助听器械和一种特定的脑波发射装置可以辅助完成听觉任务,那种音效……我听同事们形容,更像是电梯下落时候的感觉。声音被压缩,大幅度吸收,继而产生某种压力,人在那种情况下感觉自己在飞速下坠。”
  “所以更多的问题是感官层面的。”闻命总结道。
  电梯门关闭,爱丽丝小姐正要按下楼层,又听闻命说:“…那托马斯用的材料都是特定的对吗?我可以去参观一下吗?”闻命补充说,我感觉托马斯用的平板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我想去为托马斯挑几本新的童话书。”
  说着说着他又露出善意的微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温柔和坚定:”肮脏的现实世界还是留给大人们吧,那些缓慢地、悄悄地腐蚀掉人心的所谓真相,就该留给大人。”
  爱丽丝小姐一愣,觉得那种古怪的冲突感又出现了,她看向男人坚毅的五官,闻命在静静等候她的回答,见她不答,皱眉关切道:“怎么了?爱丽丝女士?”
  爱丽丝一时怔住,尽管这个男人在笑,而且流露出那样平易近人的、堪称温柔款款的表情,讲话时也那般爽朗洒脱,不拘小节,却总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仔细看的话,他深刻的眉眼间隐带匪气。
  闻命似乎感受到了女人的迟疑,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那些爆炸案,小托马斯被陌生的坏人劫持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您说对吗?”他把那些世界的阴暗面比喻为阴郁的脓疮,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让天真无邪的小朋友知道,“这些其实算不上欺骗,是吗?”
  按照儿童保护法,这属于心理辅导师该负责的范畴,但是德尔菲诺的人都有好心,他们很少做出伤害儿童心灵的事,更不要提说一些伤人的话。
  爱丽丝喃喃,将心下的异常压下去,她按下了特殊材料室的楼层:“…当然……那些可都是善意的谎言。”
  “对,善意的谎言,我们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还要感谢您,没有拆除我拙劣的表演。”闻命又对她微微躬身表示真挚的感谢:“藤壶可是寄生的家伙,很多人反对大鲸鱼和他在一起。”
  “您真是太谦逊了。”爱丽丝女士说:“童心未泯……是一种珍贵而美好的品质。”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爱丽丝小姐为闻命推着轮椅,“特殊材料室面对公众开放。”女人好心地向闻命解释:“所有人就可以来借用的呢。”
  闻命继续向女士道谢。他在材料室门口和爱丽丝告别,自己滑动轮椅消失在柜架深处。
  从那天开始,闻命经常会泡在材料室里,待的时间并不固定,偶尔会两手空空,偶尔会带走几本童话书,或者是非虚构读物。其中科普类和历史类最多,尤其是理工科和德尔菲诺大事记。
  还有一些资料是为特殊技能人群——也就是世俗意义上的残障人士准备的辅导书,有人好奇问起,闻命却说这是给自己看的。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托马斯是好朋友的事,于是瞬间了然,心道这可真是一位有爱心和童心的年轻人,而闻命只会适时露出谦逊的微笑。
  这个年头很少有人会静下心来看大部头的书。闻命看书这事实在新鲜,因此他很快在这层楼里引起热议。议论如浪潮,飞速起来飞速退去,将它忘却后再去追逐更加新鲜的事情。
  大部分人对这个年轻人的毅力表示好感和赞叹,也有人对他能懂凯尔特语表示好奇,要知道这种古老语言属于西北海滨,接近失传,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懂。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从这天开始,闻命再也不用电子类产品,他使用的是最落伍、最传统的记录方式与通讯方式。
  有人形容,尽管闻命认真念书的模样这般沉静,却带着某种令人激动的兴奋感。
  *
  同一时间,坦桑尼亚。
  时敬之挥刀割破一只变异非洲狮的喉咙,热血扑了满脸。
  将超感应匕首插入狮身,他静静读数,活体组织细胞迅速坏死,分解,成为一具干涸的尸体,和身后的大草原一样水分枯竭。
  匕首静静划入鞘内,时敬之起身回营。
  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一直是世界级旅游圣地,因为这里环境保护良好,野生动物众多。地球磁场错乱以后,地球上部分生物开始变异,赤道以南的热带地区最先受到波及。
  野生动物的天堂反而成了人间炼狱。
  时敬之回到越野车内,听研究员给孩子上课。研究员们在湖泊边的空地里划出一片安全区,周围撒上驱兽粉和安全探测灯,进入警戒状态。
  这是时敬之到达这里的第三天,他每天紧绷神经,投入到无边的工作中,精神亢奋,心无旁骛。
  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是常态,仿佛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只有某些松懈的时刻,他会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刺痛感如此鲜明,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令他恐慌至颤抖,然后他强逼着自己把精力转移到别的东西上去。虽然他在回避,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却很诚实,时敬之感觉心中经常会翻涌着某些奇异的情感波动。
  曾经,文雅、精致、敏感、禁欲是他的代名词,他仿佛缺失了某种荷尔蒙,强烈的情感波动从不在他的心理区间之内。大哭大笑、大喜大悲更是和他毫无关联。
  可是最近他经常神游,甚至不自觉微笑起来,偶尔想起病房那天的事,整个人恍恍惚惚,回神的那刻他忍不住脸色骤白,紧接着心跳加速,脸上涌现出不自然的潮红,配合着脆弱惊慌的眼神,更加显得楚楚动人起来。
  时敬之紧接着不看镜子,甚至不靠近湖水,他强硬地逃避这些事物,仿佛对看到自己的脸这件事避之不及,哪怕只是在越野车的反光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神他都会惴惴不安,那种脆弱又欣悦的眼神令他精神紧张,心里总是升腾起令他疲惫的痛楚,仿佛沾染了某些令他丧失理智的疾病。
  时敬之下意识阻止自己去深究自己这么惶惶不安的原因,事实上,他其实根本不会允许自己想到“闻命”两个字——甚至是与此有关的一切,他像只惊弓之鸟。他在用一种很极端很矛盾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幻想和反抗,同时又下意识地采取回避。
  这种面对情绪和欲望的回避其实特别不正常,时敬之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而矛盾的状态,他好像很难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心动和妄想,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内耗,他却完全不知道,只会自己默默吞咽、消化,然后全盘接纳。
  精神负担极大的时敬之只当自己是因为工作才如此紧张,此后时敬之更加投入地沉浸于工作中。坦桑尼亚是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区内最不发达的区域之一,历经战乱,经济发展滞后。自上个世纪开始,各大世界组织先后适应多种经济复兴计划。
  这里科技极不发达,经常断网,没有信号,仿佛全境都是无人区。地球磁力紊乱导致情况更加复杂。
  电子扫盲计划在这里实施以后,女性与孩童教育取得了艰难进展。更多时候问题频出,比如战乱、部落冲突、疾病、还有女性群体的相互对立。这种对立来自于电子扫盲计划系统内部,资助方的信心来自于被资助者的正向反馈,只有收到那些反馈,她们才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她们把这个称为镜像,意思就是说资助方的理想化结果只是理想,他们将资助的结果强加给贫困地区的女性,罔顾她们本身的意愿和需求,只有看到那些贫困女性呈现出她们想要的结果,他们才认为这叫做成功。于是原本力图缩小差距和不平等的资助方反而创造了新的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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