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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说完把船蒿一提,又狠狠插进水里,把船撑远一些:“这个呢,就是告诉我们的莘莘学子,要热爱真理。”
  新生们似懂非懂,实在搞不懂小窗子和真理之间的逻辑关系。
  但是到了网红景点,拍拍照录录视频打卡还是应该的,一排排通讯器被举到半空,学监挺胸抬头,和一只绿头呆鸭子擦肩而过,他百无聊赖地想:“你今天又吃多了啊,肥呆。”
  河道弯曲,在绿色的河面上拐过一片梅花丛,暗香浮动,学监继续苦口婆心地叮咛万嘱:“你们刚来,记得踊跃参加迎新活动哦~会很有意思的!可以吃吃饼干、喝喝咖啡、跳跳舞,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新生们继续头如捣蒜,忙不迭记下了细节。
  *
  “你又在忽悠小朋友了,阿莲。”
  被称为阿莲的年轻男人撑杆跳起,走到门卫处登记。
  这里是一处皇家园林改造的书院,位于大学深处,是江南最常见的那种别院,楼檐尖角、雾雪蒙蒙,万瓦如玉、青女横陈,一亭一榭精巧雕镂,左侧则是丝棉树梢,垂在雕着园名的大石块上,“女儿行”————此地正是济之联大当年的女校。
  楼内蜘网如织,灰尘如摞,看起来像是许久未曾打扫过——而当年这里无人不知,联大的女流金声如震,写出的小句轻易霸占报纸头条。
  门卫大爷看向来人,大爷视力不佳,全靠嗅觉和眯眼瞧人的直觉下判断,那年轻人是很高大的一片影,可能因为是海外来的,通用语说的并不太标准,稍微生硬。
  最近几日他都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先送走一批学生,再上这楼里,查点资料,看看书。
  “可能是因为,童年缺什么,便要补什么——”阿莲羞涩地讲。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阿莲手握四张硕士毕业证书,正在向第五张进发——
  “我们专业考试是统考,第一学期要学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古代语言、现代语言、文艺鉴赏、艺术新考——什么?您说我的精修方向?”阿莲凝视许久,这才缓缓笑道:“还不确定呢,可能是文学史吧——我对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很感兴趣。”
  门卫大爷恍然大悟,替他把后半句补全:“……所以考来济之了嘛!!!”
  阿莲附和,“济之涉穷边,才到马足轻。”
  大爷对年轻人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事实上是非常不错,谁能不爱认真钻研学问的学生呢?
  除却对年轻人求学的赞赏,大爷把毕生好感都砸向年轻人,盖因门口的丝棉树梢为虚拟系统所制作,如此一来,这种热带雨林中的植物可以开在寒冷的冬季,供大爷缅怀当年下南洋求学的峥嵘岁月。
  阿莲来的第一天,帮他修好了破铜烂铁般的虚体系统控制器,还很体贴地上了一层润滑油和保护膜。
  这年轻人动作很快,手里放下长杆,脱下双肩背包,掏出一堆登记表,听他道,“您好,我想查阅这些资料。”
  门卫处依然是人工登记——像这种木质结构的、古老的角楼,阴黯晦败,年岁蔼蔼,难以负担人工智能管家的荷重,更对来自工业科技的、带有辐射的光与清洁剂敬谢不敏。
  “‘嫠女换为刀’?这是什么?”
  “居丧者翦发〈嫠女换为刀〉面,以为哀戚。”英俊的年轻男子说:“一首诗歌。”
  “‘嫠女换为刀’?等等,等等——我要看看我有没有印象——”大爷一拍大腿,喃喃说,“我是这个地方的活字典,我在这里出生,女校的学生和老师给我接生,我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没人长过我,只要是我见过的,我一定有印象——”他以征询的目光看向来人,“但是我要想一想——”
  在老人眼中,那年轻人很沉稳地站着,极深的眉眼轮廓在阴影里竟然也很鲜明。老人的心里忽然一突,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对方的气质那样奇怪,是个混血儿,却有着某种东方气质,面目又凶又野,却又神色恭谨,仿佛在对抗某种历史思辨和既定叙事——
  此刻,那年轻人闻言缓缓看过来,和海岛遗民狡诈暴戾的模样,概不相干。
  老人轻轻舒了口气。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闻命目光低垂,平光眼镜压住眉间戾气,将目光中些许焦躁的、灼灼的微光也掩去了,他绅士有礼地低声说,“那便拜托了。”
  同一时间,济之联大档案室——
  时敬之接过学生递来的冰袋,揉揉通红的眼睛。
  周围摆满麻袋般的材料,学生们如同工蚁,一袋一袋运回白如蚕茧的袋子。走廊里略显凌乱,但谁也顾不上了——
  档案室的人手稍显不够,一是这项工作相当琐碎、繁杂、凌乱,为了保密,很多材料都是用纸质版书写、留存,而不是放入电子数据库中;二来恰逢春季毕业季来临,需要将符合条件的人员档案调出,通过特殊通道逐份发走;在此查找材料如新徒练功,需静心凝神,稍有分心,便会真气涣散——搬砖的小职员们暗忖,本社畜要买大乐透!争取从劳动中解放出来的自由!
  他这样想着,手里一歪,书卷噗噗噗落地,身边的人却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
  这人看起来冰凉通透,却能不吃不喝不动坐在那里十几个小时,宛如老僧。
  *
  因为那本流转之书——时敬之其实查到了更多的,和沈方慈有关的事情。
  而苗书,对着时敬之,爆发了一种新生婴儿般的,毫无保留的依恋——
  这是非常非常不正常的。
  时敬之非常懂得这种感受,因为某些内心的匮乏感而对外界的温暖轻易产生移情,甚至分辨不清主客体本身——
  他遇到过太多这种例子,他甚至是典型范本。
  而此刻,他没有办法作为一台人格机器去做断层扫描——
  时敬之承认自己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至少不是在他的巅峰状态,但是依然要“按图索骥”。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没有第一时间给沈方慈拨打电话确认细节,而是和苗书走动。
  翻开尘封的历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此便显得那本轻薄破碎的书如此没心没肺。他甚至觉得那些文字精擅绞杀,将他困于局中,而他明知是死巷,还偏偏要一头撞入——
  姚月白死后,沈方慈和时约礼的观念产生了分歧——
  沈方慈开始对电子扫盲计划持保守态度,由原来的乌托邦式空想偏向实用主义,甚至在更后期缓缓走近技术分层理念,当然这条钢丝走得很巧妙,但是足够暴露出沈方慈的动摇和不坚定——
  *
  至少在流转之书里是这样的,而兰先生当年的札记为此提供了佐证。
  由于有了苗书的存在,他可以畅通无阻地出现在密集书库的架子中间。
  “我后来看到了她的日记,‘我知晓这个世界上太多的道理和语言,却依然必须直视我的内心,他是个风流浪荡的恶棍,他空空如也,他满嘴甜言蜜语,他是个骗子,甚至是个巨大的情感黑洞……然而当我的视线望向他,我心里的声音在告诉我,我在渴望靠近,我在祈求他爱我。这是什么奇怪的事吗?宠爱,平等,自由,开明,掌上明珠、温柔乡。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又有怎样的下场?我再清楚不过。——我的理想去哪里了?’
  酒渴起夜汲,月白天正青。
  铜瓶响寒泉,闻之心自醒。
  心自醒悟的又是什么呢?
  你看到了殿堂里光明如夏阳的未来,和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情与梦想,所以你选择死亡。(阿慈猜测,姚月白,她看到了未来的念想,又在短暂的人生里看到,自己永远也实现不了书里讲过的那些梦想,无论是自由还是爱情,所以她选择了死亡。2068.8.27 兰)
  *
  时敬之心内五味杂陈,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了某些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2068年。”
  "为什么带着这书?"
  “一开始只是想卖了换钱。”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时敬之的预料——毕竟能够叫做姑姑的人,想来很是亲近才对——
  *
  “这个世界上存在殉道者吗?by持灯”
  “为什么殉道?”
  “背弃了理想吧。”
  “信仰的动摇吗?”
  “不……是看透了自己人性中的阴暗面,因为无解而虚无,因为愧疚而放弃。”
  ——《流转之书 Chapter 6 持灯与友人谈“殉道之死”》
  “记忆竟然那样清晰?“
  “只要不想忘记就可以。”苗书说,紧接着推翻自己的回答,“好吧,其实我根本没什么印象。我说的这些,都是我的谎言——为了赚取助学金,不得不卖惨,这样我能拿第一名。希望您……不要怪罪。”
  “我以为要多把心思放在活着的人身上,死去的已经死去了,对吗?”
  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苗书红着眼睛说。
  时敬之罕见地沉默着,他从档案材料里抬起眼,目光非常古怪地望着苗书,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上存在无条件的爱吗?”苗书低头翻着那本流转之书,就仿佛他叩问过多次一样——
  时敬之淡淡摇摇头:“不存在。哪怕是亲人、朋友、伴侣、家人……依然会有互生间隙、互相隐瞒、无法共鸣——”
  其实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声音是非常奇怪的,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像是强撑的镇静——
  但是苗书仿佛对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和滤镜,甚至,仿佛因为时敬之是资助者的身份,而总把自己搞的非常拘谨,相当低人一等。
  “那?”苗书又问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殉道者吗?”
  “我突然产生了信念的动摇,很想反对电子扫盲计划。
  你告诉了她们虚无缥缈的梦,好像她们可以捉住梦,可是你走了,梦也走了,沉浸在梦里的人,却再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姚月白死在了阿慈返回济之的前一天——她认为自己负有责任。
  阿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迷茫,脸色如同白蜡一样白,仿佛自己才是那些被教育者试图感化的堕落者。2068.8.25 兰)
  *
  沈方慈在他心里的形象有了裂痕。
  时敬之轰然起身!
  这一刻他很想给沈方慈去个电话,问问当年的一切,问问她的功勋来处,去抚开记忆的面纱,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个世界上存在殉道者吗?
  存在吗?
  什么样的人才叫殉道者?
  “济之的立校宗旨是,朝闻道——”
  他转身,面对着目光颤动的苗书,那目光里,带着隐忍、恳切和难以言表的迷茫——
  一股敏锐的痛刺进了时敬之的脑海,就是那一瞬间,他突然改了主意,并且非常迅速地、把那些所有的犹疑、迷惑、刺痛埋入心底。
  谁也不知道时敬之为何又变得和缓——
  他的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紧紧攥着一只类似滑膜鞘的东西,此刻,它正幽幽散发出微苦的甜花香气——
  "不——"时敬之低声说,“我以前是觉得殉道没问题,哪怕是付出生命,现在觉得还是保全自己,努力改变自己,虽然不能改变潮水的方向,但我自己首先要在逆流中站稳了才行。”
  “……”苗书微张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如同自言自语,“竟然是这样吗——英雄难道…难道不是该牺牲的吗……”
  苗书备受打击般陷入了沉默,紧接着他张口欲言,却被时敬之打断了。
  “不然你认为的殉道——”时敬之紧紧闭上眼睛,睫毛乱颤,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难道就是不顾一切的身死吗?”
 
 
第117章 尾声99·繁花万镜
  “我们踩了刹车键,但是个人神性和集体神性的矛盾根本没法调和。
  数据显示,近三年教育保障达到100%,但仍存在个别辍学现象。随着本地区逐步沦为三不管地带,——卖淫、吸毒、走私、斗殴等各种恶劣事件层出不穷……此外,尽管通过引导学界联盟招收新市民学生,该政策使得受益学生平均增加0.8年左右的受教育年限,具有较为显著的扶持效应;但是对毕业后人员直接增收效果并不明显,受益学生参与工作后收入未见明显提高。
  总之,最近半年的观测数据显示,我们的项目结果并不理想。”(2067.6.7 兰)
  *
  其实和时敬之那该死的直觉分毫不差,他心里最清楚却不最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发生了——
  三小时前,时敬之翻开尘封的档案,因为年代实在过于久远,
  时敬之是真的不了解她——甚至从某个程度上讲,他甚至没有苗书了解她——
  “我是个懦弱的空想主义者,我没有动力继续前行。我背叛了我的理想,却没有办法修补明暗之间的裂缝。我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却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我想要有个孩子作为依靠,而当我发现我终于有了一个孩子,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到恐惧。
  我只能选择毁灭。对不起,我不想在日后的无数日夜里反刍,我太懦弱,我无法直视我向往的光明理想,我发现自己是个该死的理想主义者,没有瑕疵,我永远那样身不由己——不能选择出生,却可以选择死亡………by持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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