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
接了这份兼职，遇到一个出手阔绰的陶挚，他生活水准一下飙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女友要的那些化妆品衣服包包，他想都不想就能掏钱，小姑娘对她的态度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好过。陈威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人生赢家，他还琢磨着等陶挚这儿的活儿结束了，能不能给他再介绍一个，毕竟他们这种有钱人，应该很有关系的吧。
可是没想到这个陶挚，那天在网吧那么拽，他还以为他要拿钱砸人了，没想到还给人还五千，陈威看得嗔目结舌，心说你有这钱给他们干什么，你给我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赚的钱本来就花完了，借高利贷又留下那么重的心理阴影，好巧不巧买给女朋友的那个包还被发现居然是个高仿，这要是不好好哄，绝对的人钱两空。再说女友什么为人陈威很清楚，真要是闹崩了，不到一天就能让全学院的人都知道他陈威送对象高仿包，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学校混了？
烦死了烦死了！
“靠！”
“哥们儿你能不能小声点，这是医院啊。”
抱怨的这个女孩儿陈威知道，隔壁那个腿骨折的阿姨的女儿，也是大学生，几乎每天都来陪床，来了就在这儿看手机平板，一副网瘾深重的样子。
陈威心烦得很，敷衍地说了句对不起，那女生眼睛从头到尾没离开屏幕，听见他道歉，也很敷衍地说了声没事。就这时，像是屏幕里发生着什么大事，陈威看她从椅子上蹿起来，踢得蓝色塑料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抱着平板跟旁边的人道歉，慌乱之间屏幕那头冲着陈威，一张熟悉的脸晃进视线，他伸长脖子看了又看，眼睛都快粘到对方的平板上去了。
“我问一下，你看的什么啊？”
女生愣了一下，把平板翻过来：“一个直播，怎么了？”
陈威走到她旁边，点点屏幕上的人：“这人是谁啊？”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女生的反应比他还大，自言自语说起来滔滔不绝：“我靠不会真是同一个人吧，我的天难怪会维护我们舟哥，我的妈呀下次一定要和他多聊几句......”
陈威看她回了点神儿，看屏幕上还有陶挚的脸，便指着他试探地说道：“他是809那床的家属，你也见过他？”
女生听他这么说就来兴致了：“你也见过？你知道孟昀舟吗？影帝孟昀舟！他居然是孟昀舟的助理诶！我的天呐这怕是我人生中离舟哥最近的一次了吧！”
“孟昀舟的助理？”
“他是那个孟昀舟的助理！”
“我靠你反应这么大，你不会也是我们舟哥的粉丝吧，我跟你说我也......喂！喂你跑什么啊？”
陈威一步三蹦地窜进消防通道，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拨通女友的电话。
“宝宝，我跟你说一件大事！求你了你一定要听我说！”
“我给陪床的这人，她儿子是孟昀舟的助理！就你喜欢的那个孟昀舟！真的！千真万确！”
听女友的语气，应该是还有点不信，但被他许诺去要孟昀舟签名照，送了高仿香奈儿的气愤消解了不少。陈威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回病房的脚步格外轻快，满心想着今天陶挚来不来，至少先把签名照要到手。陶挚那么好说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回到病房，陶挚当然是没有来，他来的次数少得可怜，不然陈威之前也不会怀疑，床上躺的到底是不是他妈。
不信归不信，但女友绝对是动心的，微信上发来一连串孟昀舟的照片，还有刚才吸烟区那女生看的直播的截图。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小陶？”
陈威底气满满，敲字的动作都透着些意气风发的得意：“就是他！人特大方，还好说话，下次他来医院，我跟他说说，说不定还能让你去拍摄现场啥的看看。”
形势陡转，一条接一条语音轰炸的从他变成女友，女孩儿在那头兴奋地直叫唤，陈威洋洋得意，开始玩高冷，冷淡淡回一句‘好了不说了，我要忙了’，退出微信，点开微博，搜孟昀舟的消息看。
粉丝的表白、安利，陈威都不感兴趣，专挑八卦看。
孟昀舟背后的孟氏可不是吃素的，孟昀舟自己对营销号那些抹黑、八卦从不关心，孟氏不可能由着人冒犯大公子。陈威看来看去看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有料的，百无聊赖地咂咂嘴，扔开手机。
“无聊。”
不知是不是被他吵到，病床上的女人发出一声梦呓，侧了侧头。陈威守着职业操守，起身查看，看着女人的脸，想起女友刚才发给他的孟昀舟的照片。
很像。
床上的女人大概是因为疾病的摧残，加上之前听到医生说的酗酒、吸毒等恶习，看起来非常苍老，说六十也有人信。而这张苍老的脸，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曾经的风华——她曾经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
陈威闭上眼想了想，想象在孟昀舟的脸上p上女人的长发，竟毫不违和。
“不会吧......”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他心跳如雷，他情不自禁地咬着手指，为自己的发现震惊不已。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都说得通。
陶挚为什么这么冷淡，因为不是他的妈！他是孟昀舟的助理，帮老板做事，那帮老板照顾一下生病的母亲，应该没什么吧！陈威眯了眯眼，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
这是孟昀舟的妈！
绝对是的！
“噗。”
陶挚看着手机笑，这样的场景是很少见的，文珍妮惊得手一抖，一截儿烟灰落在了裙子上。
“对不起珍妮姐，”陶挚说着话，还忍不住笑，捂着嘴，笑容把眼睛挤得眯起来。
“我真的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笑的东西了。”他说着收起手机，没有对上面的内容做更多的解释。但即使恢复平日那副并不讨人厌的职业假笑，还是有刚才忍俊不禁的笑影留在脸上，文珍妮看着，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这几天还习惯吗？”
陶挚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习惯的。”
文珍妮点点头：“那就好。他们几个年纪小，现在又正是当红的时候，脾气是有点大。不过你要和他们接触的少，主要是带着他们的助理小章做事，那孩子有点儿毛躁。”
陶挚点点头：“我明白，珍妮姐放心。”
文珍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夏天怎么办？”
陶挚隔着高领毛衣的衣领摸了摸定位颈环，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我到时候准备买个宽一点的皮质choker，遮住就好了。”
文珍妮惊讶得又要掉一次烟：“你没想过摘下来？”
陶挚被她问得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了吧。带着挺好的，我们都能安心。”
文珍妮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明白他说的是他自己和孟昀舟。
“那个......”文珍妮犹豫着：“老孟不在，我能不能偷偷问一问，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陶挚笑着，拒绝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不爽：“抱歉珍妮姐，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不能说，因为会给你添更多麻烦。我会处理好的，像之前那样就行了，不是吗？”
之前，之前是很好。文珍妮想。你是能干的助理，只有你能受得了他的脾气，大家都把你当成万金油，搞不定他的时候把你推上前去绝对没问题......
但是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文珍妮皱着眉，渐渐发现端倪。
好像从孟昀舟拿回两座影帝奖杯，他就变成了疯狗。当然，他从前也很疯，但横冲直撞奔着一个演员最高的目标去。现在这只疯狗什么都看不见，横冲直撞只奔着一个人。
她在想，陶挚也在想。想那天在电梯口，想孟昀舟干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想最后孟昀舟抱着他，抱得那么紧，陶挚差点以为他要死在孟昀舟怀里了。
那样或许是比较好的结局。陶挚闭了闭眼，想到这里嘴角竟然溢出一点笑。
大概是累了，那天之后孟昀舟意外地沉默，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看剧本，安静到因为不熟悉而回避着他的夏阳都察觉出不对劲。陶挚在空气里闻到暴风雨来临前空气中的潮湿气味，他忍不住想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感觉不太好。
但孟昀舟就是沉默着，不会像之前那样刁难他，不会发疯，甚至话都很少说，好像他们那次做完之后，他就是另一个孟昀舟。
“你们俩最近没怎么吧？”
“没事。”
“那就好，”文珍妮点上烟：“接下来的梦想训练营和《君子》有彭导坐镇，他应该会老实不少，我们都能松口气了。”
她就之后的工作安排叮嘱了几句，陶挚一一记下。
从文珍妮办公室出来，陶挚照例去孟昀舟的办公室打扫卫生。
孟昀舟跟着彭程去采风，就他们俩，都没带助理。他才三天不在，屋子里却安静得像他从未存在。陶挚无法不承认，孟昀舟就是这么有存在感。他不在，就好像心脏都被人挖空了。
陶挚换上新鲜的花，开窗通风，打扫柜子，整理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本笔记，然后把桌上的相框倒扣着放进桌子左手边的抽屉，上锁。
陶挚看了看上锁的抽屉，拿出钥匙重新打开，拿出相框，反过来看到正面，像烫手一样哆嗦一下。
照片上陶挚拿着一只粉白相间蛋筒冰激凌，身上穿的白色卫衣的帽子上被系了一只巨大的美羊羊气球，‘幕后黑手’的‘黑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被陶挚用空着的那只手拧住。拧就拧吧，孟昀舟满脸笑意，下巴越过陶挚的肩膀，去舔那支冰激凌。
口罩鸭舌帽墨镜，孟昀舟遮得严严实实像《名侦探柯南》里面的犯人，但那天还是在游乐场把这个偷拍的女生迷得走不动道，最后被正主来要照片的时候，女孩话都说不出来了。
陶挚擦擦照片上不存在的灰尘，倒扣着锁进柜子里。
真好，孟昀舟这么迷人，任谁都会爱上他，他不会因为没有谁，就再也得不到爱。
所有这些都做完，陶挚站在窗边，开始回复陈威可笑的消息。
“哥，809这个人，是孟昀舟的母亲吧？”
“哥你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说，但是我最近有点缺钱，你能不能帮帮我？”
钱钱钱钱钱，孟姚瑟是有什么毒吗？接近她的人都会被钱砸昏头。陶挚已经不太会愤怒了，反而觉得好笑，好笑到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孟姚瑟，把她摇醒，和她探讨这个问题。
“你想要多少呢？”
这种循循善诱的、小屁孩自己玩去的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孟昀舟那里学了十成十。
“一万？”
陶挚摇摇头：找人要钱用这种态度，孟姚瑟知道，能气得直接坐起来。
他推开窗，点燃一支烟，对着风口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烟叼在嘴里，在手机上打字。
“很抱歉，我不会给你钱。”
那头陈威一边等一边抖腿，抖得腿都软了，得到陶挚一句这样的回答。
“你不怕孟昀舟不孝，把亲妈扔在医院从不探望的消息传出去吗？”
“他才拿了影帝，这样的消息绝对可以毁掉他。”
对方的语音陶挚才听了一半就没了兴趣。这种威胁，要吓他真是太弱了，要是换成孟昀舟，怕是转头就会甩进他和梁鹭舸那几个好兄弟的群里，喊他们看傻子。
“你可以把这些公开，就按你设想的情节来，我们看一看，会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第16章 16
彭程是个完美主义者，还有强迫症，跟他一起工作，真的很考验人。国内的导演里，大概也只有他，会把演员带到乡下做农活。
“许小山是个懦弱但理想化的人，他想在战火中开辟一个世外桃源，在租界的房子里种地是他的一个尝试......”彭程入乡随俗地吸着老乡递的卷烟，琢磨剧情。这是他的习惯，想到什么立刻说出来，并不是为了和别人探讨，似乎只是在捋清自己的思路，于是孟昀舟并未答话。
“种田这里，也是许小山形象的一个塑造。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所以有种田的理论知识，但实践起来不行，你得琢磨这种感觉，这种......呃，怎么说，这种纸上谈兵的感觉。”
孟昀舟扛着锄头跟着老乡依样画葫芦，穿毛衣的天气，他穿件黑背心，浑身是汗。两侧肩膀和脊背上部从背心边缘溢出墨色。
彭程皱了皱眉：“这就是你那个纹身？比我想的大很多。”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过这次没有裸露的镜头，问题不大。”他又看了看那纹身露出来的边边角角，啧了一声，语气中能听出作为长辈的气愤：“你怎么想的，弄这么大一块，你可是个演员！上次听老温说这事儿，我还有几分不信，我想着你也不是你那么乱来的人。”
虽然没看到全貌，但这纹身显然很大，占据整个背部，还从肩膀和后颈露出边缘，形状似乎并不规则。说实话，从美观的角度并不算好看，像是有人在这线条完美的脊背上打翻了一瓶墨水。
“你难道想着以后所有露上半身的全都找替身？你还得去国际上发展，你得为以后想想！”
彭程这是恨铁不成钢，气得直拿手点他。
孟昀舟轻笑着：“不是乱来，导演，我很认真的。”
他拄着锄头，想到什么，笑着摇摇头：“导演，谢谢您找我演《君子》，我没遗憾了。”
彭程嗖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给了两只烟让那老乡去一旁歇歇。
“小子，你什么意思？”
孟昀舟给他点了根烟，这一次那一脸笑又变成平日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痞样儿：“别紧张啊导演，表达一下对这部作品的热爱，没别的意思，别紧张别紧张，抽烟。”
彭程皱着眉，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儿什么，但看不出来。他想起决定让孟昀舟出演许小山之前和老朋友温长行的一次对话，温长行对他说，放心，让他去演，他现在看起来不是许小山，开演了，他保准就是许小山。你现在看他不像，是因为他在演别的角色。
彭程问他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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