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遗憾地垂下眼眸,将碎发别到耳后,活像个青春电影里没等到心上人的少女。
“嗯。”苏秀云挑起眼皮,把视线转到她身上,“下次打扮得快一点说不一定能碰上。”
她点到为止,捡起自己的伞,从周向晚身边擦肩而过,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苏秀云呼吸一滞,抓住石桥的围栏,指尖用力到发白。
暮春哪来的荷花。
她眯起眼,脑海里再次出现和宋璟珩长得很像的女人,病恹恹坐在院子喂金鱼。
头顶下着雨,她没有打伞,视线始终盯着水缸里的荷叶,指尖轻轻触上叶片,忽地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整口水缸。
苏秀云猛地一掐大腿,腿间的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重重地呼气。
这次看到的视角让人很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只是有好几处都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总觉得是这具身体的原先主人躲在暗处偷偷窥探。
周向晚握着伞的手一抖,犹豫地向前问道:“伯,伯母,您还好吗?”
苏秀云没回话,好半晌才放缓呼吸,盯着她衣服,不由得问:“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周向晚不知她有何意,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伯母你忘啦,这是小时候您送我的睡莲香膏,前些日子收拾衣服的找出来,打开闻了下,没想到这香味能保存这么久。”
苏秀云眉梢微扬,对上笑意盈盈的脸。
“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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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会再更新一章,感谢各位支持,鞠躬.
第二十六章 乌鸦
周向晚点了点头,她一心想在苏秀云面前找存在感,挑起细长的眉毛,热络地跟在后面道:“不止这香膏,您原先送东西的那些我都有好好保存着。”
苏秀云轻声嗯了下,自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哄自己开心不过是想让自己帮她和宋璟珩牵线搭桥罢了。
可眼下苏秀云着实顾不上这两人。
石屿无法回到未来,她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未来,等赵孟才大师从陈旧的古籍里找到出路的那一天。
苏秀云轻声叹了一口气,有风吹过,草叶纷飞,雨丝斜斜地打在身上,有些冷,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正欲离开。
周向晚眸光一凝,急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伯母…”她咬了下唇,扭捏地开口:“我…”
苏秀云心里想着事,直接打断道:“我今儿有些累了,有事以后再说吧。”
她径直向前,与周向晚擦肩而过,手里的伞偏了偏,雨珠聚成一条线沿着伞沿落下,打湿了肩头。
苏秀云浑然不觉,一个劲地朝前走,穿过一片草地,路过石屿住的院子,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些苦涩。
她紧了紧手里的伞,走到围墙前,透过镂花隔窗,能看见屋里亮着灯,灯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相对而立。
说来也奇怪,宋家那小子近日总将石屿带在身边,害得自己去找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屋里的人影再次动了起来,一前一后走进同一间卧室,苏秀云不由得皱起眉,整个身子都趴在窗户上朝屋里看。
可惜卧房的距离太远,费了半天劲也瞧不见任何影子,苏秀云的脸色当场黑了下来。
毕竟她花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人,现在却因为宋璟珩挡在中间,让他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过。
她眯起眼,盯着屋里亮着光的方向,眼底的暗沉愈发明显,得想个办法将石屿从他手里夺回来才行。
苏秀云暗自思忖片刻,按住兜里的怀表,闭上了眼睛,默默数了十二下,耳边的雨声渐远,身形虚晃,下一秒她就像是机器人断电了似的,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上,苏秀云面如白纸,呼吸虚弱,灵魂穿越一百年与灵谷寺的赵孟才大师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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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苏秀云晕倒,宋家的下人就会忙得一刻不能停。
好不容易等到清晨换班,昨日守夜的两个下人带着熬夜加班又不给薪饷的怨气,走到宋璟珩院外的一棵大树下,稍稍休息了片刻,瞅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开始嚼舌根。
他们笃定这些有钱人不会一大清早就起床,便什么话都往外说。
然而不凑巧,宋璟珩昨晚刚好失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早早爬起来煮安神茶。
他坐在院子里,挑拣着茶叶里的碎渣,时不时能听到门外的攀谈声,熟悉的人名一个不落地钻进耳朵,具体说了什么他听得却不太清。
宋璟珩大抵是年轻,忍不住地想凑上前听八卦,手里的茶壶一放,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趴着门框听外面的动静。
“王二,你说咱的二少奶奶是不是被大少爷诅咒了?”
名为王二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身旁的人凑近了些才道:“我还听说啊,大少爷前两日在祠堂里做法,吓的老爷到现在还在杏花楼养伤,到现在也没回来。”
男人不禁打了个冷颤,搓了搓小臂道:“瞧你这话说得,咋这么邪乎呢。”
王二啧了一声,朝他挤挤眼,一手掩住嘴,声音却不变,“我瞧你小子还是太年轻,像这种事,咱可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男人喉间一哽,当场被王二这架势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盯着宋璟珩家的院墙,心里没底,越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轻声问:“要真有你说得这么灵,那咱在这说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话音未落,宋璟珩身后响起一阵动静。
石屿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他身边,伸了个懒腰问道:“在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嘘。”宋璟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
不大不小的人声刚好在此刻响起,石屿心下了然,乖乖地做了个给嘴巴装上拉链的动作,趴在门边,学宋璟珩的那样侧身听外面的动静。
还没听几句,石屿脸色一变。
“不过王兄啊,我有一疑,大少爷堂堂新时代青年,又在书馆读了这么多年书,之前他还老说咱们信的这些东西是封建迷信。”
男人停顿半秒,朝探出墙外的玉兰花树抬了抬下巴,“按理说他这个新青年,咋可能会对老爷和二少奶奶做出这些事来?”
“害,瞧你这记性,”王二抬手一敲男人的脑门儿,“你忘啦,大少爷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人嘛,保不齐就是那人教少爷这么做的。”
说话间,远处飞来一只乌鸦在他们上空盘旋。
这只乌鸦个头很小,眼睛却很奇特,好似监视器一般闪着莹莹蓝光,它听闻地上的动静,停在玉兰花树的枝头上,哇哇叫了两声,转眼飞走了。
一墙之隔的王二说到尽兴处,出了一身汗,他索性脱掉身上的马褂,涨红了脸,像喝了二两酒似的道:“要我说啊,这次二少奶奶晕倒,保不齐是那小子在从中作梗,不然咱府上这么大,二少奶奶怎的非在大少爷院子门口晕倒。”
石屿越想越气,一把撸起袖子,想开门出去跟那两家伙掰扯掰扯,却被宋璟珩拦住。
他眉心一跳,不明白宋璟珩这是什么意思,指着大门扬声道:“你听听这些家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宋璟珩缓缓站起身,回了他一句:“别太放在心上。”转身走到桌前,重新挑拣他的茶叶。
门外说闲话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吵个不停,宋璟珩全当听不见,站在炉子前等水烧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沏茶。
石屿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面,沉声道:“他们都把你挤对成老谋深算的法师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泡茶?”
“没办法。”
水汽氤氲,模糊了宋璟珩脸上的表情,他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这些人出了名的嘴碎,我爹又碍着面子不去管他们,我能有什么办法?”
石屿闻言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又想到有些不妥,转手比了个大拇指,“呵呵,你心态可真够好的。”
宋璟珩沏茶的动作一顿,不愿向石屿挑明眼下的局势,淡淡地开口:“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他在心底盘算着,此刻任由碎嘴子的下人们说去,等日后或许还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苏秀云的秘密。
只是石屿自然不知道他心底怎么想,外面的下人还在那喋喋不休,把宋家从里到外编排得离谱至极,像极了CCTV8套播放的年代电视剧。
他撇了撇嘴,不由替宋璟珩感到有些憋得慌,一撩长衫,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腿止不住地抖,像是脚下有个无形的缝纫机似的。
石屿现在明显把宋璟珩当成了兄弟,眼下兄弟被外面的人嚼舌根,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只是宋璟珩这家伙竟然不让自己出头,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石屿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这个人从小到大,最烦别人在身后说自己坏话。
小时候见过太多次,母亲在亲戚面前被戳脊梁骨。
只不过他当时年纪太小,不知道这群人表面笑嘻嘻地,其实背后说母亲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后来他长大了,父亲去世了,那群人逐渐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有时甚至竟当面嘲笑他们母子。
当时正处于青春期的石屿气不过,总会当场回怼过去,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有仇就报的习惯。
宋璟珩不知他这段过往,隔着不断上升的水雾偷瞄他,石屿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宋锦恒擦了擦背面,给他递了杯自己刚沏好的茶。
“谢谢你。”
“谢我什么?”石屿没有接,双手抱臂,别扭地别开脸。
“谢谢你为我出头。”
石屿没把门口那两个人怼得找不到家,心里憋着一团火,忍不住阴阳怪气:“诶打住,我可没帮到你,你要真想谢,就把这个出头面前加个will,将来时你懂吧。”
“什么是将来时?”他不懂英文,偏过头,眼睛直直地和石屿对视。
破晓的晨光刚好在此刻落进宋璟珩的眼底,好看得让人有一瞬的愣神。
石屿不易察觉地咽了下口水,盯着他的脸,心头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下来,这家伙乍一看,怎么长得这么像自己之前喜欢的一个游戏角色。
宋璟珩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下一句语出惊人的会说些什么。
暗自思忖的片刻,他抿了抿唇,终于问了出来:“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石屿听见他的声音,随即缓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句,靠,我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穿越回去的人,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轻咳一声,一时想不到怎么掩饰过去,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宋璟珩我第一天见你的时候,就感觉你长得好像一个Ai建模脸。”
“Ai?”宋璟珩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不免学着他的发音又念叨了一遍,“什么是Ai?”
“emmm…”石屿思考半秒,一想到解释起来需要更多的现代词,宋璟珩肯定听不懂,索性一摆手,糊弄过去,“再过一百年你就知道了。”
宋璟珩皱了皱眉,不满意石屿的回答,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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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啦,晚安晚安朋友们,我明天中午要爬起来考试了呜呜,希望这次能过。
第二十七章 旧日琴弦
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叫嚷声,门外的下人赶忙闭上嘴巴,往大路上一瞅,发现竟然是老爷被一群人搀扶着回到了府上。
他俩相互对视了一眼,一齐跑过去,点头哈腰地跟在人群中,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俩在一边摸鱼半天了。
宋璟珩听闻动静,习惯性地将石屿塞回屋里,走上前,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望向门外。
许久未见,不知宋明德为何喝了这么多酒。
宋璟珩微微皱了一下眉,总觉得隔着一道门都能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
石屿和屋里的台灯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搞不清楚宋璟珩为什么又要把他藏起来。
转头望向窗外,宋璟珩背对着他,紧紧贴合着大门,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可恶,这小子该不会是关人关上瘾了吧。
说罢,石屿推开门,又回到宋璟珩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咳,不是我说啊,你爹不是已经发现我了吗?干嘛还把我关进屋里。”
他声音不大,宋璟珩却吓得猛地打了个激灵,偏过头,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先别说话。
宋明德醉得不轻,摇摇晃晃地连路都走不稳,嘴上却还在念叨着昨夜听的戏文。
他那破锣嗓子咿咿呀呀的,唱出来的戏文格外刺耳,好端端的一首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竟被他唱出一种贾宝玉听完当即就要出家的感觉。
石屿别开脸,紧紧咬住下唇,生怕当着宋璟珩的面笑出声,再怎么说门外那人也是宋璟珩他爹,当着人儿子的面笑话他老子,这事儿石屿做不出来。
门外的酷似佛经的歌声不断,石屿战术性地咳嗽一声,偏头看向宋璟珩,只见他眉头紧皱,听着那戏文,旧事在心底不断翻涌。
母亲病逝前在床头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宋璟珩不自觉地握住门把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宋明德唱到尽兴处一把甩开下人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树下,干笑两声,眼睛不再聚光,脚下无力,砰的一声摔进花丛里,出尽洋相。
石屿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
他盯着角落里的砖头,心里沉甸甸的,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醉酒后都会打孩子。
宋璟珩一时没注意到他的惆怅,透过门缝,他再一次看向父亲,下人们匆匆跑上前,有条不紊地扶起他。
其中一个下人正背对着宋璟珩,他身上穿着件黑色马褂,后背还绣着一朵极似梅花的图案。
五片花瓣落进眼底,宋璟珩陡然变了脸色,那花纹的图案过分的熟悉,他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或许那个人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突发痨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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