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尖锐的质问下，陈灼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
画室里的氛围一触即发。
几个年纪小的学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吓的缩在家长怀里小声抽泣了起来。
“老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陈老师说话啊。”
小男孩眼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纹身什么的和教画画有什么……”
“你给我闭嘴！”
女人伸手猛的在小孩身上抽了一下，粗暴了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再这样下去迟早也要变得堕落！纹身那是能随随便便去弄的吗？”
“你去大街上看看，有纹身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男孩被抽的往前冲了一步。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痛的，直接揉着眼睛哭出了声。
陈灼伸手揽了下小男孩的肩，确定他站稳后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接着就一言不发的把视线定在了这个越来越过分的家长身上。
女人身上的气焰骤然就熄灭了大半，在这种「身高天生就有的压迫感」和「不明意味的眼神」的双重夹击下，不自觉的都往后退了小半步。
别说质问了，就连对视的底气都提不出来。
除了应寻这样特别熟悉陈灼脾气的人之外，其他几个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家长，脸上表情也变的不自然了起来。
像是在懊恼自己居然被一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年轻人给唬住了。
“您说完了吗。”
陈灼问的客气。只是配上那张冷峻的脸，让人莫名的就有了威胁感。
我日。
哪怕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应寻都被帅的忍不住晃了晃神，思绪瞬间就穿越回了初次见面的时候。
总是被这人温柔的一面围绕着，自己真的差点就要忘了他身上还有过这样极致的冷淡和漠然。
越过这群平均海拔应该都没超过175的家长，应寻怔然的望着陈灼，终于迟钝的察觉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不同。
……原来真的不是错觉。
陈灼就像自己默默喜欢他一样，也在默默喜欢着自己。
要不是还存着几分理智，应寻真想就这么冲上去狠狠拽住他的领口问他，为什么就不能早点跟自己把这层没用的窗户纸捅破。
明明是个还挺直接的人。
“家长群里今天就会有通知，机构的课下星期结束后我就不接了。”
陈灼脸上的神色愈发冷淡：“这是高级班，下星期还会有两节课。您既然觉得我不适合做老师，现在就可以去财务那里申请退款，他们应该还没下班。”
这不就是委婉点的「爱上上，不上滚」吗……？
应寻听的自己都噎了噎，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家长会是什么心情了。
好吧，判断失误。
他不是还挺直接，是相当直接。
“你这…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女人难以置信的伸手抚了抚胸口，像是气都喘不过来了：“你说不上就不上了？把我们家长都当傻子耍？”
刚才难道不是她言语间明里暗里都在说陈灼不配做老师？？？？
操，那可绝对不能让未来的男朋友为了给自己顶班受这种委屈。
应寻麻溜的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
「小陈同学，你那一个礼拜的课，是因为要给我顶班所以才多出来的对吧？」
「本来你今天上完就要走了对不对？」
发完后，应寻直接在门口原地蹦跶了起来。
果然，那人的视线立刻就穿越人群，投到了自己身上。
接收到明显的暗示，陈灼马上就get到了自己口袋里震动的来源。掏手机动作完全没有犹豫，也不管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给眼前家长的怒火上再浇一瓢油。
画室的家长见倒陈灼这样，都十分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看他握着手机好半天没给自己回消息，应寻纳闷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
陈灼压根不知道社长把这事儿告诉自己了。
那自己岂不是无意间，卖了自己的老板……？
情场得意战场就要失意，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啊！！！
第77章 莫慌
就在应寻晃神的档口，余光里忽然多了一只鬼鬼祟祟伸向自己肩膀的爪子。
下意识的顺着手转过头，看到这人脸的瞬间，应寻的心虚一下子就到达了峰值。
这都没说曹操，曹操怎么就到了？？？
然而陆文商的表情看上去比应寻还心虚了几分。
大概是怕应寻突然开口会引起背对着大门的那群家长们的注意，陆文商直接抬手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缓缓把人拖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巴掌和脸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差点没把应寻闷缺氧，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老板的手给拽了下去：“……社长您手劲真大。”
“嘘！！！”
陆文商急得差点又要再捂上这人的嘴：“小祖宗你说话声音轻点！”
“赶紧简短的给我概括一下刚才到底出什么事了，那群家长怎么像疯了似的在群里@我，说什么纹身不纹身的？？”
难怪刚才有几个家长从头到尾都没吱声，亏得自己还以为他们是比较讲道理的那一类人，没想到直接在背后打起小报告来了。
挑重点说话一向是应寻的拿手好戏。短短几分钟，就把前因后果全都给自己老板捋了一遍。
不仅见缝插针的表达了自己对那群家长的无语，还特别着重的夸奖了一下陈灼良好的情绪控制。
语言描述的精彩程度把陆文商都给听的楞了楞。
“不是……你这说的怎么好像人家家长在合伙欺负陈灼似的？”陆文商摸着下巴，脸上明显印着「不信」两个大字。
“确实就是这样啊？”应寻相当坦然的双手抱胸靠在了扶梯上：“纹身碍着他们什么了？这不就是在借题发挥挑我们陈老师的刺吗？”
“我充分怀疑她们就是想找理由退钱。”
充分个屁！
饶是跟这个新来的舞蹈老师还不算特别熟悉，陆文商都没能忍住直接伸手在他额头上扣了个响亮的毛栗子：“你这胳膊肘怎么不直接拐到陈灼脸上去？纹身还不是他的错了？？就最后一礼拜的课了还非得给我整这么大一幺蛾子。”
“之前出过耳钉的那事儿他就应该知道这群家长思想有多保守。这突然整个纹身，不就是明晃晃的在挑衅他们吗？”
“我也就奇了怪了，那小子做事一向分寸都拿捏的死死的，平时根本别想挑他毛病。怎么今天会出这种事？”
脑门上清脆的一击像是打通了应寻的脑回路，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而且越想越觉得合理。
“社长，你说陈老师他会不会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在结课过后立马纹身？只不过因为现在突然要给我多代一礼拜的课，所以才会……”
“所以什么所以？”
陆文商伸出食指在自己太阳穴上比划了几圈：“思维逻辑还能不能顺了？就算没你那事儿陈灼他也是今晚才能结课。”
“真要照你这么说，他难道不应该今晚才去弄纹身吗？那怎么会现在手上就有了？你要不再给他找个别的理由解释解释？”
还真就有理由。
“因为他今晚要和我吃饭啊，这也是早就定好了的事。”
应寻回的理所当然：“他之后的安排肯定很紧凑，不然也不至于要把纹身的计划提前到还没结课的今天早上。”
陆文商：“……”。
“嗡”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陈灼回的信息。
「你去哪儿了？」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哦对了社长！”
应寻连微信都没回，急切的抓住了陆文商的手臂：“一会儿能不能跟那群家长说，陈灼他就上到今天？”
“不是，你知不知道一节课多少钱啊？”陆文商惊了：“说上就上，说不上就想走，是觉得这样做机构不用赔钱吗？？”
“再者说，家长那儿你准备怎么安抚？还是你压根就没打算安抚，就光想着怎么让陈灼那小子舒坦了？”
“高级班十节课3000块。”应寻低着头，噼里啪啦的按着手机里的计算器：“那2节课就是600块。”
“15个人乘以600块就是……9000块。”
都没算下礼拜其他班的课时，这才两节高级班的课而已……居然就这么贵的吗！！！
本来还想豪气的喊出「陈老师不上的课用我工资来赔」的应寻顿时就蔫了。
“就算我一节课能赚150，那也要整整一个月每天带两节课才能还清……”
“对啊！”陆文商摆出了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退课很亏钱的好吗？”
那不也说明平时超级赚吗……？
“您看哈，就算陈老师只上一年的课，并且只算一周给高级班的15个人上两节课……”
应寻把手机举在陆文商的面前，数字按的飞快：“那也给机构带来了12×8×300×15＝432000的收益。”
“去除他的工资……”应寻说到这目光里带上了询问：“他工资一个月多少来着？”
“四十三万两千”这个数字出来的时候，陆文商脸上的表情就已经相当精彩了。接收到这个问题过后脸色更是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想到底说什么？别跟我绕来绕去的。”
终于顺理成章的说到这儿了，应寻微微松了口气：“我就是想跟您商量，下周陈灼的课时能不能还是算在我头上，毕竟这本来就是我缺的课。当然这钱我还是一分不要。”
“我周一周四下午学校没课，周六周日课时您也可以随意增加。”
“您觉得这样行吗？”
应寻的长相本来就很难让人不喜欢，人也是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所以这种有商有量的态度一摆出来，陆文商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你这搞得好像我在压榨你们劳动力似的。”
“没有没有。”应寻十分违心的摇了摇头。
想到这几年的种种，陆文商长叹了口气：“就算是一条狗在机构里呆了快三年，我也会舍不得。更何况是那个小兔崽子了。”
……？
这种跨越种族的类比着实让应寻疑惑了一把。
“再说我也犯不着跟你们两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小孩儿算账。”陆文商忍痛挥了挥手：“他不上就不上吧，我一会跟家长商量下，看换成其他的老师接手行不行得通。”
“真的吗！！！”应寻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看他浑身都洋溢着明显的快乐，陆文商也跟着乐了：“小兔崽子什么话，我还能骗你吗？”
“谢谢社长！”
有了大boss做自己的后盾，应寻回给陈灼的信息都充满了底气：
「莫慌，应老师来了。」
第78章 要不你掐我一下？
“陈老师，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们说要走呀？”
刚走近画室门口，应寻就听见了张依瑶怯生生的声音。
“你们速写的课时到今天就结束了，下阶段换人教不会有影响。”陈灼回道。
语气之冷淡听的应寻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这些小孩儿在陈灼手里学了这么久画画，技巧提升显著先不说，这以后的抗击打能力应该是一般人都没法比的了。
“这不是影不影响的问题啊小陈。”
一位男家长终于憋不住开了口：“之前听你们老板说，你画出来的稿子可都是被各种杂志社抢着要的。你这一走，你让我们上哪家机构去找像你一样有水平收费又不贵的老师？”
“这好像跟陈老师没有什么关系吧？”
应寻倚着门框，眼神很燥。
家长们闻声回头。
“陆社长在处理别的事，大概要八点多才能回机构。”
一撒谎，表情就难免的有些不自然。不过想到这是在替老板打掩护，应寻挺了挺自己的腰杆：“刚才我和他通过电话，把情况都已经汇报过了。”
刚想开口问应寻「你是谁」的家长，听了这话注意力立刻就跟着跑偏了：“陆社长他怎么说？这事怎么解决？”
“社长说……”
应寻拖长了声音，目光在巡视到陈灼身上的时候停了停：“陈老师的课就到今天。下礼拜开始就换别的老师接手。”
画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你要在那群家长开口反问之前先发制人。不然再想开口说话，就难了。」
想到刚才陆文商遁回办公室之前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条提示，应寻抬手不紧不慢的在画室门上扣了几下。
声音不大，但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
趁着他们下意识安静下来的短暂空隙，应寻赶紧开口：“原本课时也是到今天就结束了，各位家长如果之前冲着陈老师所以才提前交了接下去的课时费，都是可以退的。”
照着之前在陆文商那儿看到的委婉劝退法，应寻依葫芦画瓢的挂上了一副慈祥的微笑：“现在也不早了，孩子们都该饿了吧，要不都先回家吃晚饭？还有问题就在家长群里一起问吧，八点以后陆社长空了都会给各位解决。”
“可是……”
眼看新一轮的问题又要来了，应寻灵活的从一众家长的包围中穿过，牢牢的抓住了陈灼的手臂：“陈老师咱们一块儿走吧，这边没咱们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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