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大咧咧的人心里也有敏感和自卑。
“你知道我高中联赛输过吗?”陈灼问。
“你输过???怎么可能?”徐佳铭不可置信。
“你觉得我是为了安慰你编的么?”陈灼十分平静的说着,“我真的输过,输给同一个人,不止一次。”
“谁啊??”徐佳铭瞬间就忘了刚才的悲伤情绪,满脑子都是这个打败过自家爱豆的神秘人。
“美院附中的一个男生,实力可以说是恐怖。”
陈灼朝徐佳铭举起了右手,“你听说过么,一些资深的画师,看一个人的手,就能判断他适不适合画画。”
“听说过,不就是手指长度嘛,我感觉是不太科学。”徐佳铭并不认同。
“但我高中的时候是信的。”陈灼回忆的很认真:“输给他第一次之后,每次比赛之前,我都会仔细观察他的手。”
“我试图安慰自己,我的手指比他长,我更有天赋。因为这样我就能告诉自己,我输给他只是一时,我的天赋早晚会帮助我赢过他,只要我不停的画下去。”
“等一下。不是我质疑你啊,但我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大魔王?高中就比你强,这不得比你还有名?”徐佳铭依旧不可置信。
“因为他后来放弃画画,出国了。”
“什么!!!?”徐佳铭知道自己表情一定扭曲了,“这种天赋,这种成绩?他放弃了?国内不想学,国外学不是更好??”
“嗯。很不可思议吧。”陈灼倒是没什么波澜,“我问过他原因,他说他对画画完全不敢兴趣,只是因为喜欢的人喜欢画画,所以他才跟着画画。”
“…大魔王我知道你是想替寻儿安慰我,但这种天才放弃画画的事儿只会让我觉得凡尔赛,实在是没法让我感觉到安慰啊!!”
陈灼摇头,“你没明白我想说什么。”
“你觉得你和他最大的区别在哪。”
“天赋吧,虽然我不觉得跟手指长短有关系。”徐佳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嗯,我不否认他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但你和他最大的区别不在这。”陈灼食指在他胸口虚虚一指:“你们最大的区别是对画画的热情。”
“我也有过执着于技术、形式、笔锋等等虚无的东西,消磨掉热情的时候。”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期杂志的插画,给我提的要求是「内容要破碎,但不要血腥。要抽象,但整体要极具现实主义」,”陈灼说着都觉得荒谬,“那天我在卧室坐了一整晚。”
“你觉得我琢磨不透这种要求,是因为天赋不够吗?”
“画画这件事,不该被赋予太多,定义太多。而且画手就一定要是顶尖的么?不是第一名就没资格画画了么?”
“你的热爱是从哪来的,是第一么?”
徐佳铭没吭声,屈腿坐在了地上。
陈灼就也没再追问,安静的整理起了剩余的画架。
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总要靠他自己想通。
…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斜照着透过了画室薄薄的窗帘,暗黄色的木质地板像拢了一层柔光。
“大魔王,展子的名字你想好没?”
陈灼稳稳落下最后一笔,松着画架低头看了坐在地上的人一眼。
这人已经又回到了浑身写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嗯。”陈灼收回视线,专心收尾。
徐佳铭哎哟一声,拿这位高冷爱豆简直一点办法没有,“大魔王你除了为寻儿开导我以外,交流上就不能稍微充值点儿情感吗?”
“灼见。”陈灼略带感情的回道。
“什么?”
徐佳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噢噢噢,画展名字叫拙见?咱们要这么低调吗?”
“这么牛了大逼的画技还叫拙见啊?依我看就该叫神见。不不不,干脆叫凡人难见算了。”
。
陈灼没再给他任何眼神,迅速收完尾后,径直离开了画室。
路过门口开关时还顺带按灭了画室的顶灯。
徐佳铭在一片黑暗里无声的呲着大牙乐了会儿,然后又长叹了一口大气。
狗儿子吃了那么多苦和委屈,总算是碰着个顶顶好的人了。咱也跟着沾光,受了这么一大通“温情开导”。
真好啊。
第155章 美术馆
再回学校的时候,应寻有关的内容已经没再屠榜热搜了。
信息时代的人都是这样,每天都能接触到太多奇闻异事,再炸裂的信息,想要被人淡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只是个屡见不鲜“校园暴力”和娱乐圈常有的造谣。
只不过还是免不了同学老师路过时的暗中打量。
辛玉溪前不久出了院,在应寻回到学校的当天,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去话剧院报道了,生怕他反悔。
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应寻震惊的见到了退影多年的天王、曾经红极一时的一线男女演员,和一众学院派的戏骨们。
难怪都说娱乐圈水再深,也比不过话剧院的藏龙卧虎。
辛玉溪就像护着小仔的老母鸡,又是和昔日的领导同事们托付,又是叮嘱应寻务必夹着尾巴做人,搞得应寻如临大敌,以为自己在这呆几天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但好在能在话剧院入职的都不是愣头青,有些来镀金的,业务能力或许不太能上台面,但情商个个都是一等一,可以说是人精聚集地。应寻这么一个正当红的流量,半路出家还被安排了个戏份不少的讨喜角色,来排练的这些天明面上愣是一点眼色都没瞧过,反而受到了不少照顾。
“小应你这腰上功夫可真够厉害的,跟隔壁中央舞团的一块儿表演我估摸着都能行。”演杀手的中年演员喘着粗气夸道。
话剧表演受限于舞台大小,不像平时拍戏,镜头总是在动,人也跟着动。这么一个躲避杀手的场景,应寻上蹿下跳的绕桌子绕的也够呛,闻言也只能扶着膝盖,笑着摆摆手。
“人家高中就是舞蹈尖子班的第一了,这点动作还不是洒洒水。”女主角眼梢带着笑,戏谑道:“老金同志该多练练了,太久没有练过这么大动作,我刚在下面看着倒是小帅哥更像杀手了。”
老金也不恼,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道具凳上,“岁月不饶人,等小帅哥变成跟我一样的老帅哥,也做不了这些动作咯。”
应寻跟着笑了会儿才直起身,“帅哥美女老师们,我今天就先撤了,下面没我的戏了吧?咱们明天见。”
“哟,赶着去见女朋友啊。”老金笑着揶揄,“之前的排练不也都看完了才走的吗,今天这么着急,不正常哇?”
应寻悠悠叹了口气,“我倒想有女朋友呢,上哪儿找啊?是我一朋友在美术馆办了画展,明天开放,今晚先让我过去熏陶熏陶。”
边上其他人从一开始就都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这会儿也半真半假的起哄:“vvip待遇啊这是,快去吧。”
“画展听说办一回赚不少钱呢。”
“能办画展的画家来头都不小,应寻你这人脉忒广了。”
应寻照单全收,笑着点点头,提着已经有点泛白的帆布包离开了人群。
老金瞧着他修长的背影轻声感叹,“命真好啊。”
“能让玉溪老师推荐来,我是真真羡慕。”
“刚出道就能在张霖的电影里露脸,背后的关系你羡慕不来的。”
“靠关系能走多远…”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泛着酸意。
陶子轻嗤了声,拉着还在吃瓜的男主角也朝门口走,“这些话说出来他们也不害臊,跟个大学生吃味。”
“大女主小姐,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肯安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祁连玉压着声音,“应寻一来就比一半在这领工资的人起点都高,你让他们怎么忍得住不酸他。”
“说好听点,老戏骨。那说直白点,这边十个里九个不都是过气了淘汰了没戏拍了的?”
祁连玉嗤了声,像是在嘲弄身后那群还在叽叽喳喳的人,又像是在自嘲,“别说他们,看他排练,我都觉得心慌。”
陶子歪过头看他,“话剧王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是啊,怕死了。”祁连玉叹息。
“怕个球,经验比什么都重要。”陶子不以为意:“应寻是厉害,但他没经验。你在这十多年,职称白考,活白干的?”
祁连玉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谢谢大女主的宽慰。”
陶子点点头,“你拎得清就行,对人应寻好点儿。我看他就不错,干干净净的,不像那群老东西,一肚子弯弯绕绕。”
“晓得了。”
————
关上车门的瞬间,应寻的疲惫就掩不住了。
太累了。
不光是体力上的累,和这群人打交道真是耗心又耗神。
刚想问问助理去美术馆大概要多久,应寻抬眼才发现开车的居然是陈灼。
副驾还坐着个徐佳铭,此刻正满脸猥琐的冲着后视镜抛媚眼。
“……”应寻随手就往前砸了一瓶水,正中他的肚子。
挤眉弄眼的人哎呦一声,回头抱怨:“谋杀亲爹啊你应寻寻!俩帅哥接你下班,还不知道感恩?”
应寻浑身写着不乐意:“感个屁恩。徐铭铭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点?我们去个画展你也一块儿?懂不懂什么叫二人世界?”
????
要不是有安全带挡着,徐佳铭这会儿就该跳起来了。
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徐佳铭才咬牙切齿的回答:“我他妈真是比窦娥还冤!你当我想来?老子晋级赛都没时间打,还要在这被你嫌弃。”
应寻看他不像是装的,疑惑了,“是领导大人的安排?为什么?去陈老师自己办的画展还要避什么嫌,拍到了别人又不会多想。”
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司机,徐佳铭嘴角一歪就开始贩剑,“那当然是因为有会让人多想的地方咯~小傻瓜~”
应寻沉默了一会儿,对着陈灼的后脑勺说:“陈老师停车,这风景不错,我正好给他埋路边上。”
陈灼眼睛里带了点笑意,总算是开了口:“看完了再决定吧,不然到时候还得挖出来,怕你累着。”
“…我真是谢谢你们俩了。”
市美术馆地理位置偏僻,但安保明显比上回应寻拍花絮的那个美术馆强多了,看着就知道不是随便糊弄糊弄就能闯进去的。
扫了车牌,陈灼从车窗里递过身份证展会证,还是被安保亭的人拦住了。
“麻烦车上的人都下来扫个脸,我们非营业时间进出都是要实名登记的。”
三人都十分配合的下了车。
保安看到应寻,非常惊讶,“你不是,你不是那个…演神靡的嘛,叫…额…叫什么来着,我这脑子…”
在看到他惊讶的一瞬间,应寻脸上就挂起了营业微笑,这会儿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我叫应寻,你好。”
大概从没哪个演员大晚上来过美术馆,保安表现得有些激动,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支笔,纸半天没掏着,就把桌上的报纸递了过来:“能方便给我个签名吗?我女儿和老婆都特别喜欢你。”
应寻点点头,笑着接过就要签,被斜后方伸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
陈灼凑近仔细看了看那页报纸,确定不是什么时政、绯闻相关的内容,才松开了他的手腕,“签吧。”
等三人在保安热切的注目礼中进了美术馆,徐佳铭才后知后觉的咂摸出了味:“我靠…大魔王你是真心细啊,我压根儿就没想过签个名还得防备这么多。”
“嗯,虽然不太可能是有心的,但总要防着别人有心。”陈灼说的淡然。
“听到没!”徐佳铭勾着应寻的脖子,“长点儿心眼吧你。那么多热搜白上的?”
“说的跟你刚才反应过来了似的。”应寻毫不留情的甩开了他的狗爪。
徐佳铭倒也没再纠缠,反而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笑得意味深长,“得,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在这等你们俩。”
“神神秘秘的。”应寻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赶紧凑近了陈灼,“这人是不是被你压榨疯了?”
陈灼没说话,握着他的手踏进了今天下午才布置好的西南区展厅。
因为已经过了美术馆的营业时间,展馆里的柔光灯只开了寥寥几盏。但也足够让人把所有的画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陈灼只感觉右手被猛的攥紧了。他偏过头,边上人的神情和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应寻呆立在展厅的正中央,看着密密麻麻,明显精心布置过的画,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画着舞技妆容的,穿着毛呢大衣的,戴着神族王冠的…
笑容璀璨的,泪眼朦胧的,表情不屑的…
吊着威亚的,跳着舞的,特写泪痣的…
全都是他。
不同的都是他,唯一不变的只有每幅画右下角大写的字母 Z。
陈灼是个情绪十分内敛的人,应寻一直都知道。但这展厅里的每幅画,和中间用草书写着的「灼见」两个大字,此刻都在他耳边喧嚣着它主人内心澎湃又激烈的声音:
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啊。
于是应寻就红了眼睛,颤颤巍巍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怪要让那狗东西一块儿来,他确实得来。”
然后陈灼两只手就被他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对上应寻蒙了层水雾,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漂亮眼睛,陈灼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放低声音哄着,“早就好透了,画这些没什么感觉。”
102/105 首页 上一页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