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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温润书生(古代架空)——木风雨

时间:2024-07-19 10:42:02  作者:木风雨
 
 
第13章 
  回去路上,谢见君还在琢磨着老秀才刚刚的一番话。穿来这儿一个来月,赚钱的法子他琢磨了许多,但从未动过走仕途这个念头。
  老秀才话糙理不糙,他这幅单薄的小身板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裤兜里还穷得叮当响,满打满算,也就是脑子还好使一点,想要手里宽裕些,考个功名,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然,单指望种这二十亩田地,赶上天灾人祸,他们一家三口都得饿肚子了。
  一路上都在寻思这个,待他提着从孙屠户那儿割来的一小吊肉回家时,天光半黑,暮云蔼蔼,卷着徐徐的晚风,漫过苍翠群山,垂落一片暮色。村子里炊烟袅绕,灯影绰绰,弥漫着最是平常不过的烟火之气。
  云胡正窝在灶房里煮米粥,柴火噼啪作响,烘烤得脸颊热乎乎的,他一面搅动着锅中“咕噜咕噜”冒小泡的米粥,一面时不时往门口方向张望。早上谢见君走时,说要买些猪肉回来,他早早地择洗净菌子,盛在竹篓里沥水,等着拿来炒肉片。
  山菌子鲜香滑嫩,焯熟后更是没了那股子苦酸味儿,煸炒着焦黄的肉片混在其中,油滋滋亮汪汪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他还蒸了几个杂面馍馍,一直温在热锅里,这杂面馍馍,虽比不得白面精细,但吃起来也软和和,喷香喷香的。
  院门“吱悠”一声,云胡忙不迭扔下手中的烧火棍儿,起身迎出门一看,果然是谢见君回来了,还提着他盼了一整日的肉。
  “你、你回来了。”他局促地搓着衣角,脑袋垂得低低的。
  “嗯,回来了。”谢见君将手中的肉递过去,卸下背后的竹篓,顺势放进小柴房里。见满崽并未像往常那般扑过来,他偏头看向堂屋,还没开口,云胡似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磕磕绊绊地解释起来,“满崽下午、下午跟小山他们、出去玩了,回来就睡了,还、还没醒。”
  “平时就属这小家伙儿跑得快,今个儿有肉吃,还早早睡了……罢了,给他留出些来,咱们先吃。”,谢见君轻笑着挽起衣袖,准备进灶房给云胡帮忙。
  “我、我来吧、你歇、歇着吧。”,云胡摇摇头,小声推脱道。谢见君忙到这会儿才回来,定然是累坏了,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他。再说了,他一个汉子,总在灶房里转悠,让旁个人知道了,会笑话他没出息的,他爹那会儿可是连灶房的门都不进,每每都是往炕头上一躺,喝着小酒,巴巴地等着饭菜上桌呢。
  谢见君不晓得云胡的小心思,但他的确有些累了,盖房子虽没干什么重活,但里里外外,来来回回地搬运东西,也确实是耗体力。想着只是炒个肉片,灶房里大抵没啥费力的活,他应下云胡的话,打了盆热水,今个儿敲砖铺瓦的,沾了一身土,连衣裳上都罩着一层白蒙蒙的泥灰。
  把衣裳换下来,又净了面,他进屋给熟睡的满崽掖了掖被角,斜倚在炕头的斗柜上,一闭眼的功夫,竟是睡过去了,冷不丁“咣”的一声,他迷迷瞪瞪地转醒,入眼是云胡惊慌失措的神情,许是磕到了哪里,他眉头紧锁,身子半弓着,“嘶哈嘶哈”地倒吸凉气。
  “可是伤着了?”谢见君探身关切道。
  “没、没事”云胡后退两步,瘸着腿掀开门帘钻了出去,不多时,又拿着碗筷回来。
  谢见君见他走路还算是稳健,想来没什么大碍,便帮着将炕桌摆好,碗盘底儿垫了厚棉布垫子。
  两人落座后,屋里只听着碗筷碰撞的“叮当”声,这山菌子炒肉,云胡在里面添了点海椒。海椒是前些日子刚从院里的小菜园子里摘的,他拿麻绳串起来,挂在屋檐下晾干,赶着吃的时候,就掰上一截,掐碎了拌在菜里,既提鲜味又下饭。
  二人就着杂面馍馍,吃得满头大汗。起初,云胡不敢夹肉片,闷着头只敢夹些盘子边上的山菌子,谢见君让了他好些次都无用,索性将杂面馍馍掰开,把肉片塞到馍馍里,再递给他。
  云胡手捧着夹肉馍馍,偷偷瞄了眼谢见君的神色,见他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意,才壮着胆子,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直撑得肚皮溜圆。
  吃饱饭后,谢见君便斟酌着同云胡说起读书的事儿。
  “我今日去许家帮工,得先生青眼,见我字写得还尚可,便荐我去读书,走仕途这条路,方才我一路回来,仔细想之,老先生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就动了想读书的念头,你瞧着,如何?”
  云胡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点头,他顺从惯了,在家听娘亲的,嫁来谢家,头着一开始听芸娘的,现下又听谢见君的。
  谢见君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下颌,轻笑道,“你别应得这般快,可是听清我说的什么了?”
  云胡怔怔地看向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谢见君方才说,他要去读书了!还要考功名!
  他眼睛微微发亮,自己早该想到的,从前老木匠曾说过,这人得往高处走,这样卓荦的人,不该困在这小小的四方村落里,总是要走出去的。他重重地点头,“你、你读、我供你读书。”
  谢见君眸光微动,眼底漾起一抹柔色,这小傻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考功名并不是一件易事,且不论寒门学子,苦读多年,未曾登科及第,抱憾终身的大有人在,单单这读书,就是一花钱的主儿,古时供个秀才出来,都要举全家之力,更何况是如今家徒四壁的他们呢?
  看来,还是得在读书前,寻个赚钱的法子。
  转日,他醒了个大早,既是同云胡商量过此事,他便想着先去回了老秀才的话。
  ————
  起早,许褚烧开了水,浸着米汤泡了半块凉馍馍,正要吃时,乍然听着平和的叩门声,他将碗随手往桌上一放,起身开门,竟没想来的人是谢见君。
  却见谢见君拱手作揖,低眉谦逊道,“承蒙先生垂爱,晚生昨日同家中人商议,决议依先生所言,待孝期已满,便去参加考试,好博个功名出来。”
  “好好好。”许褚笑着将他迎进门,“我瞧你,跟旁个人不一样,是个能成才的。你若虚心向学,便可来我这学堂,跟着读读书。”
  谢见君正有此意,虽说许褚只是秀才出身,但到底是有学识傍身,能得他指点,必定比自己苦读要容易得多,加之家中情况,并不能支撑他去镇上的书院,如此看来,能跟着许褚读书,也是再明智不过的。当即,他腰背弓得更甚,语气愈发毕恭毕敬,“还望先生垂爱,学生这厢有礼了。”
  许褚捋了把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抬袖将他托起,见他这般知礼数识大体,心下满意极了,故而连饭都顾不得吃,立时便返回屋中,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叠字帖,他冲着谢见君招招手,“我晓得你字写得好,但要应对科举,必然是不够的,这开科选士,历年历代答卷,用的都是‘台阁体’,所谓这‘台阁体’,惟求读书人行书端正拘恭,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喏,你看,便是这般。”,说着,他将字帖递上前去。
  谢见君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手里的字帖,垂眸细细打量了起来,正如许褚所说,他的字虽说是工整丰润,但较之这字帖上正雅圆融,方正光洁的字,还有很大的差别。想来,这走仕途,第一步,就是得练字。
  “你且将这字帖拿回去,赶明儿去镇上买些纸笔来,先行比照着字帖,自个儿写写试试。”,许褚瞧他盯着字帖入神,心中不免有些宽慰,禁不住开口嘱咐道,“这纸笔,犯不着买得有多名贵,我知你家境贫寒,力所能及便可,但字,总归是要写在纸上的,你要舍得费心思去练,待十日后,可再来寻我。”
  话音刚落,福生慌慌张张地撞开门,弓着背,双手搭扶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喘道,“可、可算是让我找着你了、见、见君、你那口子跟我说你来这儿了,我这不来寻你……快些、快些回去,里长说,收豆子的小贩过来了,让扛着自家的豆子都去打麦场过称呢。”
 
 
第14章 
  谢见君匆匆告别老秀才,快步赶回家,推门瞧着云胡瘦弱的肩背上扛着一麻布袋子,正蹒跚着往板车上搬,沉甸甸的豆子压得他直不起腰来,连走路都踉踉跄跄不稳当,满崽乖巧地站在板车旁边,表情严肃,紧抿着唇,双手抠着板车边沿 ,隐隐用力。
  他看得心头一梗,顾不得歇口气,忙撸起袖子上前,接过云胡背着的麻布袋,“云胡,你去找几根麻绳来,咱们把这些袋子封在板车上,一会儿走起来稳妥些。”
  云胡怔怔地点点头,闷着头就钻进柴房里找麻绳去了,这东西向来都是他收拾的,放在哪儿最是清楚不过了。
  谢见君寻了两块石砖,压在板车的两侧,用来固定板车不歪把,唤来满崽在旁边看着,自己则一趟趟地往板车上堆豆子。
  待他码放好麻布袋子,同云胡推着板车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打麦场时,已有好些农户早早地到了,正三三俩俩地凑在一起说小话。
  刚拐进来,便听着有吆喝声,“见君,这儿!这儿!”。
  说话功夫,福生已然走近,见他俩推车推得费劲,主动请缨将云胡换了下来,自个儿帮着谢见君把板车推到树下,车身依靠在树干上,扶稳当了,才松手。
  “麻烦福生哥了。”谢见君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紧赶着同福生道谢。
  福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这点小事儿,还值当得客气什么?”,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小把红浆果,递给躲在后面腼腼腆腆不敢冒头的满崽。这红浆果是他起早上山砍柴时,从野果子树上摘的,尝着有甜头,便摘了许多,现下拿来当零嘴哄孩子正合适。
  红浆果饱满剔透,水灵灵的,浸着丝丝的甜意,满崽眼前微微一亮,舔了舔干涩的唇,正要伸手去接,忽的想起什么来,他抬眸看向谢见君,乌溜溜的眼眸中噙满了期待。
  “收吧,记得要谢谢哥哥。”谢见君温声示意,满崽这才接过来,学着他的话,嫩声嫩气地向福生道了声谢,转头就将红浆果倒给云胡一半儿,往他跟前推了推,“云胡,你也吃。”
  手里多了一把红浆果,云胡怔了下,下意识地扭身看了眼谢见君,见他冲自己轻轻点了点头,才放心地接过来,一个一个,捻进嘴里,小口尝着。
  谢见君抿嘴想笑,怎么这一个两个的,偏偏都要来看他,好像没他的允许,这俩小只便是都不敢吃了一般,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福生。
  福生凑上前来,四下偷瞄了眼后,手挡在唇边,小声同谢见君耳语道,“我听说,这次商贩来收的少,恐怕村长那边要减每家的份额,见君,一会儿抽签的时候,你可得抓个好签。”
  抽签?谢见君稍稍一愣,继而回过神来。方才往这走的路上,云胡特地同他提过此事,这往年卖豆子都是村长提前写好了字条,放在罐子里,挨家挨户的上前来抽签,每户抗来的豆子斤数参差不齐,这字条上的份额也是有多有少,抓得多了,自然是欢欢喜喜,抓着少了,难免要挨家里人一顿埋怨,这样分配起来倒也算是公平,虽年年都有不乐意的农户挑刺,到底多数人还是认可的,故而,这一到卖豆子的时候,家中主事的汉子都得多洗上两遍手,就为了能摸个份额占多的吉签。
  谢见君使劲搓了搓手,他自觉运气还算不错,想着等会儿高低得抓个多的。
  没多时,里长谢礼发话,正如福生说的那般,今年来村里的商贩的确收得少了,连价钱都比往年要低,村里人虽怨声载道,但也晓得这定然是里长能谈到的最合适的价钱了,他们若自个儿推去镇子上,被小贩各种挑剔不说,没准价钱会压得更低,得不偿失。遂,一个个即便再不满意,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抽签。
  轮到谢见君时,他手探进陶罐里,抄底摸出一张纸条来,还未来得及打开,便被里长儿子尕蛋给拿去了,青石板上刷刷几笔,他打眼一瞧,心里略一盘算,自己这推来的豆子能卖个大半,至于余下的那些,赶明儿去镇上问问价钱,合适的话就推去镇上粮食铺子卖了。
  很快,抽签结束,这几家欢喜几家愁,商贩催得急,纵是有不乐意的地方,但大伙儿照旧挨家挨户扛着豆子在打麦场中间的高台上一一过称。福生因着要顾忌自家收成,搭不上手,谢见君便自个儿忙活,云胡拘谨地挨着他身边,帮着抬抬东西,过过称。
  过了称,商贩浅浅睨了眼,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下豆子的斤数和换得的银钱,领了条子后,谢见君就去村长那儿将银钱给兑了出来。
  手里攥着这一把沉甸甸的钱袋子,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往回走的路上,大伙儿有说有笑的,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夜里,
  谢见君在炕桌上点起一盏烛火,将布兜里今日买豆子赚来的银钱,悉数都撒在案桌上,铜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将银钱来来回回细数了几遍,从中挑出少许,将多数推到云胡面前。
  云胡怔怔地看向他,似是没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
  “这钱是你和芸娘辛苦一整年的收成,你自己留好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谢见君被他这幅呆愣楞的憨傻模样逗笑,温声解释道。
  话音未落,银钱又被重新推回了他面前,“给、给你、你要读书、用钱。”
  云胡笨嘴拙舌地小声道,杳杳烛光中,他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秋日里熟透的山柿子。他低垂着脑袋,脚趾无措地磋磨着,薄得透光的袜子几近要扯破。
  谢见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给你的,你便拿着。读书的钱可以再赚,赶明儿我去镇上瞧瞧,寻着机会把剩下的豆子也给卖了。”
  “我、我、”,云胡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憋得通红。
  谢见君微微垂眸,耐心地等云胡说完,温润的眉眼中浸着几分柔软。
  “我、我也想去镇子上”,良久,云胡才磕磕绊绊地嗫嚅道,忐忑不安的眼神,偷摸打量着谢见君的神色。
  “既是想去,明日咱起早锁了院门,带着满崽一道儿去镇子上耍耍。”,谢见君被他谨小慎微的眼神扯得心里丝丝拉拉的疼,当即便应了下来。
  云胡见他答应得爽快,神色又同往常无异,温温和和地笑着,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稳稳落地,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前些日子晒干的栗子还余了些,他想背去镇子上换点银钱回来,还有他们攒的鸡蛋,昨日他数过了,有二十来个,也可以换钱,镇上的小贩收一文钱一个呢,把这些都卖了,赚回来的钱给谢见君读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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