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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温润书生(古代架空)——木风雨

时间:2024-07-19 10:42:02  作者:木风雨
  他是将所有的题目都看了一遍。
  许褚担心他落笔时挑题目时措辞敏感,失了分寸,给主考官留下一个轻浮印象,从而影响到自己的院试成绩,故而临走前两日,特地叮嘱过他,说选题,须得选易于理解,又不容易触及名讳,且还能展现自己才气的题目。
  谢见君记挂着许褚的嘱托,便挑了几道同时政紧密相连的题。这段时日,他常去四方镇上听赵岭讲学,还跟卢笙和宋然私下里就当近时政讨论过几次,对主考官的答题偏向,也有个大致的猜想。
  如今写起策论来,侃侃而谈,下笔如有神助。
  到晌午,巡考的衙役过来送吃食时,他就已经答完了两题。
  将考卷和答题页收至一旁安放好后,才就着凉白开吃了小半块白面饼子。
  晌午的日头上来,号房里郁热沉闷,稍稍一活动便汗流浃背,好些书生一面答卷,一面不停地擦汗,担心汗珠滴落在纸上,污了考卷。
  谢见君吃完饼子没急着继续答题,日头太盛,人被照得昏昏欲睡,若是在这个时候强逼着自己答题,反而会弄巧成拙,他索性就靠在号房的木头板子上,小憩了一会儿。
  来往巡考的衙役见其他书生都在奋笔疾书,唯独他在这儿悠悠然地闭眼假寐,暗想这小子别是觉得考试的题目太难,已然放弃院试了吧。
  谢见君不知衙役心中所想,浅眯了二刻,只待脑袋里逐渐清明起来,才又将考卷摊开。
  这会儿已然有因着天儿太热而中暑被抬出考场的学生了,多半都是怕自己写不完,硬撑着精神头,顶着大太阳答题被热晕。
  学政大人便下令让巡考的衙役多送几趟凉白开,但考生们要水的人不多,毕竟谁都不想被衙役们盯着跑茅厕。
  谢见君招手,从衙役那儿要了一碗凉白开,濡湿了一小段衣角,擦了擦脸颊上、脖颈间黏腻腻的汗,才感觉身子稍稍清爽了些。
  晚些,太阳落了,号房里将将凉快下来。
  他今日已经答了五道题了还剩两题四书义留作明日,时间很是宽裕。
  天一暗,衙役就过来发薄被和蜡烛。
  谢见君没用蜡烛,而是将案桌放平,支起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接着把薄被铺平在木板上,便躺下裹着外衫歇息了。
  陆陆续续听着有考生搭床的动静,大家都吸取了晌午那会儿,硬是顶着大太阳答题而中暑的考生的教训,知道只有好好歇息,方能调整好状态,以应对明日。
  没多时,号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震得号房的木板都在微微颤动,隐约还夹杂着抱怨声。
  谢见君用衣服堵住耳朵,蒙着头沉沉睡去。
  ————
  他是被下雨声惊醒的,一同醒来的还有睡眠较浅的考生,正手忙脚乱地找东西盖考卷。
  好在雨下的并不算很大,又有号房的屋檐作遮掩,他将身下的薄被扯出来,把考卷一一都包裹起来,堆放在木板床上,没了薄被,那木板床硬邦邦的,谢见君一整夜都没能睡好,先前六月时受伤的腿又有些疼,他侧着身子,半倚在木板上,翌日醒来时,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他将木板重新安置成案桌,站起身来想抻个懒腰舒展舒展,不成想架势刚摆出来,衙役便直直地走过来,呵斥他赶紧坐下,莫要乱动。
  他连忙躬身致歉,身子又缩回这窄仄的案桌下。
  早上依旧是凉白开和半个饼子,垫了垫肚子后,他在衙役的陪同下,打算去茅厕解了个手,但被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实属羞赧难耐。
  干巴巴地站了好半会儿都没有那尿意,眼见着衙役瞧他的眼神愈发奇怪起来,他只好作罢,想着还是等晌午交卷放排后,再回客栈纾解。
  昨夜下雨后,气温骤降。
  从茅厕回来时,他瞧着考生们精神都不甚好,眼底皆是泛着青色。
  那会儿抢救完考卷,再躺下歇息时,他听着有考生抱怨号房漏雨,果不然今日一瞧,便有几人脸色潮红,隐隐似是有发烧的迹象。
  白日里答题时,就有学生考着考着,一头栽倒在案桌上,不省人事,大抵是衙役都见得多了,俩人过来,抬着昏倒考生的手脚,井然有序地将人给抬了出去,还抽空呵斥掏出脑袋想看热闹的考生,让他们都盯好面前自己的考卷,别东张西望。
  谢见君头也没抬,只裹紧身上的外袍,心无旁骛地答着余下的最后一道四书义。
  论起来,还是云胡有先见之明,收整衣物时,担心夜里忽而降温,特意给他带了一件稍微厚些的外袍。昨个儿夜里下雨时,他便是将那厚外袍找出来,盖在身上抵作薄被,才不至于吹了风,受了风寒,影响到今日的考试。
  晌午。
  他答完所有的题目,详细审查了一遍后,便招来衙役交卷。
  至此,两日一夜的院试结束。
  走出号房,谢见君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两天挤在这狭窄的小号房里,可把他给憋屈坏了。
  卢笙同他一起放排,出了贡院就挨着墙边吐了起来。
  他这次院试的位置不好,两日都靠着茅厕,夏日燥热不堪,茅厕的那股子骚馊味一直在他跟前打转,熏得他头昏脑涨,这会儿又吐得脸色煞白。
  谢见君将竹筒打开,给他递了水。
  卢笙扶着墙站稳身子,灌下两口凉白开,才堪堪压下肺腑处的恶心,他有些沮丧,“谢、谢兄,我这番怕是、怕是要落榜了……”。
  “不说那丧气话。”,谢见君照着他身后轻拍了三下。
  “谢兄,你怎么还打我呢!”,卢笙嘟囔道,只觉得那恶心劲儿又翻涌上来,但却是吐也吐不出来。他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里早就空了。
  “给你拍去霉运。”,谢见君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顺口解释了一句。这还是云胡教他的,说是遇着倒霉的事儿就拍三下,准保能将霉运赶走。
  卢笙对他这位谢兄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就说让谢见君再拍他几下,他这院试可真是太倒霉了。
  谢见君被他逗笑,“别闹了,咱们去医馆找大夫给你瞧瞧去。”。
  二人拖着疲惫的步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离贡院一条街的医馆。
  医馆现下熙熙攘攘,都是刚从贡院出来,一脸菜色的考生,他们俩没进去凑热闹,在门口,问小药童要了两碗姜汤,凑活着喝了,祛祛身体里的寒气。
  院试的成绩要到九月才会出,此番约莫近千人,却只录取五十人为秀才,也难怪有人会动那些个不入流的歪心思。
  卢笙要在这儿休整一天在回四方镇上,谢见君归心似箭,这几日睡时身侧没有云胡相伴,他辗转难眠,竟是一刻也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他退了房,托卢笙帮自己捎着考篮,自己则提着包袱,愣是走了一夜的山路,天将将明时,赶回了家里。
  推门时,他瞧着自己的里衣外袍,一件件被翻找出来,凌乱地堆满了大半个炕头,云胡小小一只,身子蜷缩成一团,整个人窝在他的衣服堆里,睡得安稳。
 
 
第54章 
  谢见君站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人不在时,云胡就是这么睡的吗?难怪他前两次从外面回来,总感觉斗柜里的衣裳都被重新整理过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低眉静静瞧着云胡侧卧在一堆衣裳中间,像是婴孩睡在柔软又心安的襁褓里,他杏眸紧闭,纤长的羽睫低低垂着,撒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不知梦见了什么,他眉头皱了皱,攥着衣裳的手不由得收紧。
  谢见君俯身,微凉的唇瓣吻上小少年的额前。
  “我是不是做梦了?”,云胡茫茫然睁开双眸,低声喃喃道,抬手抚上他略带憔悴的脸颊。
  他张了张口,正想着要逗逗小夫郎。
  却见云胡眼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又梦到你了……真好……我好想你啊……”。
  那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浸着难以名状的难过。
  谢见君愣了下,将他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颊,轻声回应他,“云胡,我也很想你。”
  似是感知到熟悉的踏实感,云胡迷迷瞪瞪地点点头,转而脑袋一歪,人又睡了过去。
  谢见君褪去外衫,翻身上炕,顺手扯开那一堆碍事儿的衣裳,如今本尊已经回来,哪里还能让云胡抱着那堆冰冰凉的衣裳纾解思念。
  他将小夫郎紧紧地搂在怀里,只恨不得将人整个身子都分拆开来,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如此才能抑制住他放肆的贪念,下次、下次再出去,他一定会带上云胡,他再也不想同他分开了。
  云胡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谢见君回来了,就站在炕沿边上,俯身轻吻了自己的额头,说很想自己,还将自己搂在怀里。
  他冷不丁惊醒,只觉得整个身子好似被禁锢起来,动弹不得,他微微偏头,谢见君深埋在他的颈窝处,温热的吐息铺洒在脖颈间,他被闹得有点痒,歪着脑袋想躲开,却不成想抱得更紧。
  “云胡,陪我再睡会儿,我好累啊。”,谢见君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眼眸都没睁开,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他搂住。
  云胡霎时就不敢乱动,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脑袋里炸开了一簇簇焰火,噼里啪啦将睡意全都赶跑了,
  他昨夜不是做梦!谢见君是真的回来了!
  后知后觉的欢喜从心底翻涌上来,他静静地看着房梁,嘴角缓缓弯了起来。
  ————
  这一觉睡得极长,谢见君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云胡早不在炕上,满崽蹲在他跟前,双手拄着脸颊,见他醒了撇撇嘴,嫌弃道,“阿兄是大懒虫!”。
  “嘿,你这小崽子,几日不见,都敢骑在你阿兄头上了。”,谢见君抬手捏捏他肉乎乎的脸颊,端起了兄长的架子。
  满崽被扯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挣脱开他家阿兄,站在炕上,居高临下地瞅着他,“阿兄,云胡让我瞧瞧你醒了没,晌午饭都做好了,你再不起来,我就饿死了。”,说着,他扯着谢见君的双臂,憋着一口气,想要将他从炕上拽起来。
  “这就起了,这就起了。”,谢见君让他闹得无法,只得从炕上爬起来,刚穿戴好衣裳,云胡端着两碗面片汤进门。
  “我来。”,谢见君从他手里接过来,放在满崽搭起来的炕桌上。
  三人坐定,满崽喋喋不休地问着他此趟去府城的事儿,一会儿问府城的东西好不好吃,一会儿又问他府城的小哥儿是不是很时髦,好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丢。
  谢见君依次回道,他其实也并未有时间能出去转转,但好歹已经去过两趟,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许,便挑着好玩的事儿,同满崽和云胡讲了讲。
  俩人听完,眼眸中皆是满当当的艳羡,谢见君瞧着想笑,便说道,之后若是再去考试,就带着他俩一同前去,好好在府城里逛一逛。
  满崽当即就跳起来,险些一脚踢翻了炕桌,被云胡一把扶住,整个人在炕上蹦蹦跶跶,兴奋地喊着自己也能去府城了,小山若是知道了,肯定要羡慕坏了。
  云胡心里也在暗自乐呵,下一此出门,他就能跟谢见君一起了,终于不再在家里盼着他回来了。
  谢见君见他二人这般高兴,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们俩盼着去府城,府试时,就该带着他们一起,考试也没规定,不能带家里人前往呐。
  不过,这有没有下一趟考试还未知,许褚看了他默下来的文章,捋着胡须,难得皱起了眉头,瞧着是想要点评些什么,但末了却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不然,许褚瞧完他答得这三道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当下就觉得他能中秀才,但又怕他摸不准监考官的心思,故而也不敢定棺盖论,只说他答得还不错,等放榜再说。
  九月,
  晌午间,福水村里静悄悄的,大伙儿都躲着日头在家里睡午觉,只听着一片热热闹闹的锣响声,有好事的汉子婆子追出门去,便瞧见谢礼带着几个衙役,浩浩荡荡地往谢见君家去。
  “福生,快别睡了,见君怕是中了!”,福生娘垫着脚尖儿瞄了两眼后,忙进屋将福生从炕头上拽起来。
  “什么中了?中了什么?”,福生睡得晕乎乎,脑袋都不甚清醒。
  福生娘见使唤不动自家儿子,当下扔了手里的针线簸箩出了门,直直地往谢家跑,等到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乌泱泱的。
  谢见君原是躺在炕上给睡着的满崽扇扇子,乍然听了这锣鼓喧天的动静,忙不迭捂住满崽的耳朵,想着出门瞧一眼时,谢礼便已然在院外吆喝起来。
  “见君,快些出来!赵衙役来送喜报了!”。
  他同云胡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襟推开门。
  “赵某先行恭喜谢公子了,奉县衙大人的命令,特来给谢公子送喜报,您此番去院试,中了秀才,还得了案首之位呢!”。赵衙役喜着脸,冲着谢见君躬身行礼。
  谢见君微微一怔,连忙将赵衙役托住,回神冲着云胡使了个眼色。云胡会意,小跑着进了卧房,没多时,手里握着个红纸包,悄悄地递给他。
  他将这提前准备好的包着碎银子的红纸递给赵衙役,“一点心意,天儿热,请几位衙役大哥吃杯酒,还望您们莫要嫌弃。”。这是许褚提前叮嘱过的,甭管有没有喜报,都得将这礼节备好。
  赵衙役推脱了两句,就将红纸包接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甚,“能吃到谢案首的酒,实乃我等之荣幸。只此次前来,除了给您送喜报,还有县令大人赏赐的二十两银子,您且一并收下,待三日后,县令大人在县衙为您摆宴庆贺,到时谢案首可挟家中内子一道儿前往。”
  “还请赵大哥帮忙回了县令大人的话,三日后,学生谢见君定然会挟内子前去赴宴。”,谢见君躬身作揖,随后将衙役送走。
  不出半日,他中了秀才,还得了案首之位的事儿,便已然在村子里传开了。
  “那谢家小子当真了不得,这才读了几年书,就中了秀才!”
  “光是赏赐,大老爷就给了二十两呢!”
  “这县老爷要请谢见君下馆子,还让他将云胡那个结巴一并带着呢。”
  ……
  村子里炸了锅。
  现下,谁也不敢再称为谢见君为“谢家傻子”,也不敢再说云胡“命格硬”,人家如今,可是实打实的秀才夫郎,连县老爷都是要高看一眼的,还专门说要见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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