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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温润书生(古代架空)——木风雨

时间:2024-07-19 10:42:02  作者:木风雨
  “京中的官儿?”谢见君拧眉。难怪那黄掌柜如此嚣张,弄了半天这京里还有后台给他撑腰
  “说是...”李良仁凝神,仔细回忆着自己听来的传闻,“说是吏部的员外郎,是这黄秀才的叔伯。”
  “黄老?”谢见君眉头拧得更紧,“黄老廉洁公正,敬终慎始,到头来竟被自己的侄儿败坏了一生的清白名声。”
  李良仁不敢接话,若非有那位黄老,他又有心想要再往上爬一爬,怎会成日里看这酸秀才的脸色,他好歹、好歹也是举子出身。
  谢见君瞧出他的小心思,用力地捏了捏肩肩膀,“为官者,若为一己私欲,惧怕挟嫌报复,便对天下不公视若无睹,试问他如何能对得起当年苦读圣贤书,一心为百姓立命的自己?”
  “我...”李良仁声音沙哑,思绪凌乱,紧接着便听谢见君继续道:“倘若连你都因为远在京中的黄老,以及背后根蟠节错的兰友瓜戚,对那秀才畏怯,这满明月县的百姓们,还能指望谁来替他们主持公道?”
  理是这么个理儿没错,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李良仁心里犹犹豫豫,一时也忘了回话。
  等到他彻底缓过神来时,公堂之中便只余着他一人,谢见君早已经离开。
  他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公堂,良久,无奈地吐出一声叹息,瞧瞧,自己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呐!
  ————
  本以为此事了结,在村长家安然住上几日,等到山上雪化了,便可抬棺入后山,不曾想,谢见君从明月县回来的第二日,清早,米窑村的村长家便被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为赵老汉伸张正义之事,不出半日就传遍了,那黄掌柜仗着自己是富家巨室,又打着京中吏部员外郎侄子的称号,这些年在明月县作威作福,干了不少腌臜事儿,抢掠民女入府为妾,侵占农户田地,前些天自家小儿子过世,他硬生生地从村子里找了个八字相合的女子,要给小儿子配冥婚。
  “青天大老爷,看在您也是为人父母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女儿才十五岁,她这辈子怕是被那黄掌柜给糟蹋了。”妇人声泪俱下,将黄掌柜丢下买他们女孩的银钱双手呈于面前,“俺们不要钱,俺们就要闺女!”
  云胡红了眼眶,他看着紧贴着自己身边的祈安,又望了眼双眸已然蒙上一层冷意的谢见君,张了张口,“夫君....”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谢见君招手示意,瞧这意思,是让他别吭声。
  “村长,我此番来米窑村,身边也没带个侍从,我知您是识字的,可否请您帮我个忙?”谢见君将云胡和祈安都安置进屋里后,出门同村长温声说道。
  村长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见过这般说起来话温润客气的大官儿?于是,忙不迭颔首,“您说您说!”
  谢见君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村民,回眸同村长一本正色道:“今日来此伸冤的百姓不在少数,但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不妨请您将诸位的诉求先行记录在册,也好让李县令方便查阅,若所查之事与状词相符,我想,李大人会为在座的各位,谋求个令大伙儿都满意的公道。”
  “大老爷,那李县令不是个好人,他才不会站在俺们这边哩!”乍一听是找李良仁,人群中登时就有反对之声。
  “俺之前去衙门状告黄秀才,他理都不理俺呢!”反对之声频起。
  看得出来,李良仁这个县令官当得不咋地,在百姓之间的名望实在差得离谱。
  “大老爷,您会帮俺们讨公道吗?”被掳走女儿配冥婚的妇人颤颤发声。
  “会!”谢见君笃定地回话,“在事情未解决之前,我会一直在米窑村,也请大伙儿给李县令一点时间,我相信李县令还是个好官。”若那日的话没有点醒李良仁,自会有吏部的官员下场,吏部有监察百官之责,可不是说说而已。
  *
  “爹爹,为何阿爹在外总喜欢多管闲事儿,咱们出门之前,他还仔细叮嘱了,说此行务必要低调行事,不可张扬呢。”祈安支着脸颊,望着被村民团团围在中间的阿爹,禁不住与身边同抵在床边瞧院子光景的云胡,低声感叹道。
  云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如何。
  祈安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时丰岁稔,四海晏然,这跟阿爹爱管闲事儿有关系?”
  “你觉得呢?”云胡反问他,见小少年秀眉轻皱,便揉了揉他的额发,“这人活一世,独善其身固然轻松,但正因为你阿爹,有季叔伯和宋叔伯等诸多喜好管闲事,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才使得大多数的百姓,都能过上衣食无忧,舒舒服服的日子。”
  祈安的眸光重新转向院子里的百姓,或许是阿爹的到来,让这些人都有了希望,他从农户们晒得黝黑的面颊上看到了久违的笑意,以后...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以后,等自己长大了,也要让天下人都吃饱饭。
  很快,一封誊写了百姓之冤苦的状纸被递上了李良仁的公案,前来递状纸的人是谢见君的亲信,说是年初开印,怕李大人忙不过来,特地派人前来行辅助之责,希望李大人可以尽快还百姓一个公道。
  说是辅助,一来是为了盯着李良仁,二来也是给他撑腰,即便黄秀才的叔伯黄老在此,也断不敢跟谢见君一个正三品户部尚书对着干。
  李良仁知晓这位大人的“良苦用心”,接到状纸当日,便下令让衙役们包围了整个黄府。
  似是打定主意要将黄家一网打尽,他此番动作极快,不出三日就掌握了黄秀才一家违法犯罪的全部证据,又过了两日,处置的邸报被公示在县衙门前。
  黄秀才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判斩立决,其家中资产一律充公,用作给百姓们修路盖县学。
  得知此事,大伙儿都乐呵极了,正值米窑村后山的血化了,谢见君抬棺送许褚与女子合葬。
  村民们自发跟在后面,想送许老先生一程。
  许褚离开的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此人,但他们知道,若非许褚当年慧眼识才,这世上兴许就要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官,以至于往后许多年,即便村子里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许褚墓前的香火都不曾断过。
  既是合葬,就得将那女子的棺椁先行抛出来。
  听村长说,那女子与许褚是有过婚约的,倘若当年女子的爹娘没在其中搅和,必然会成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可惜天意弄人。
  女子的墓是许褚亲手挖了,离开这么多年,坟前无人祭拜,坟头草都二尺高了。
  谢见君帮着将杂草锄净,又添了新土,将二人合棺而葬,许褚一生没有子嗣,只有他这位学生,故在立碑时,他特地让匠人在碑上刻了“先师许褚,师母柳莲之墓,学生谢见君携全家叩。”
  那柄被摩挲了数年的芍药朱钗也在落棺时,被他放进了棺椁中,望许褚和柳莲可再续来世之缘。
  “先师,师母在上,愿学生与其夫郎今生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他跪在碑前,虔诚地许愿。
  “咱们如今才过而立之年,你便寻思这事儿?”云胡不解,说得好像俩人快要死了似的。
  “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嘛...”谢见君故作无辜模样,嬉闹似的偷亲了小夫郎的脸颊,而后又一本正经地给上了三炷香,念念叨叨说希望先生和师娘在天之灵,保佑自己和云胡长命百岁,长相守。
  “阿爹,先生只是离世了,并非成仙了。”祈安在一旁没眼看。这等严肃的时刻,阿爹实在不正经。
  被自己儿子打趣,谢见君难为情地笑了笑,“心诚则灵嘛。”
  “我不贪心。”云胡也跟着拜了拜,“我这辈子只要活到九十八就行,如此便能于你一起离开,此后余生漫漫,你可莫要丢下我。”
  眼前之人熟悉的面容与记忆里俊秀又有些怯弱的少年相重合,谢见君一刹那慌神,他定定地望着云胡,眸中脉脉深情似是要将这冷冬融化,于是迎来暖春。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插播一章大福的番外,然后接“老谢大人致仕后闲适的一天”
 
 
第277章 番外二
  谢见君硬生生地留大福在家长到十七岁年纪, 才放他被惦记许久的常知衍拐去了西北军营。
  从此,上京城丢了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远在边境的常家军却多了位白净俊秀的小士卒。
  “嘿, 小子,你打哪儿来的?”
  离着主营地最是偏远破旧的军帐中,伍长周回朝着正埋头收拾自个儿行李的小士卒,扬声吆喝道。
  小士卒茫茫然抬眸, 正对上周回探寻的目光,他连忙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回伍长, 小的家属上京!”
  “哦豁...”周回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致, “你既是参军, 如何不待在上京?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作甚?”
  小士卒难为情地挠挠头,“伍长,不瞒您说,招兵的将军说了, 这里给的抚恤金高, 小的家境贫寒...”他话说一半,所言之意溢于言表。
  周回闻之点点头, “的确如此, 只是这儿没上京安稳, 指不定哪天和蛮夷打仗,一脑袋就栽地上, 不过...”他将小士卒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道:“可识字?”
  “识得一些, 幼时上学堂,跟着夫子念过几年书。”小士卒乖巧回话,笑起来时两颊的梨涡深陷,瞧着喜人极了。
  乍一听他识字,原本三三俩俩凑在一起瞧热闹的士卒们,纷纷凑上前来,“谢瑭,你当真识字?会写不?”
  大福颔首,紧接着肩膀上就被周回重重地拍了一下,“好小子,之后老子给家里婆娘报平安,可就指望你了!”
  “是呐是呐,好不容易盼来个会写字的娃了!”
  “可不,谢瑭,你若是早来一个月,老子就到处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帮着写家书哩!”
  ......
  因着会识字,大福参军的头一晚,轻而易举地融入了大伙儿,加之他一向嘴甜,又会来事儿,咬着牙心滴着血将自己偷摸带来的鱼酢,分给同营帐的士卒们后,转日一行人便熟稔得似是相识了许久。
  晌午,结束了拉练的几人扎堆躲在树荫下乘凉。
  “谢瑭,你给咱哥几个说说,那上京城是个啥模样?”士卒们大多来自于穷困潦倒的偏远地区,若非参军,他们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更别提去千里之外乱花迷人眼的上京开开眼见见世面,遂一听说大福的老家就是上京城,大伙儿都好奇得很,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大打听起来。
  “屋子很大,路很宽,达官贵人很多,走在街上随随便便丢个砖头出去,就能砸到富贵老爷们的马车。”谢瑭一本正经地“科普”道。他此话倒是也没说错,凡家中之人能跟“钱”,或者“权”沾点边的,都爱跑去上京凑热闹,这皇城脚下能发财致富的机会数不胜数,哪怕是捞些从豪绅富商指缝间漏出点的淅淅沥沥的油水,也足够一家老小的温饱。
  众人惊呼,心道这上京城,果真跟小县城不一样,接着就又有人扯着大福发问,“谢瑭,富贵老爷们的马车是不是有一整间屋子那么大?拉车的马,有咱主帅的坐骑威风吗?”他自小长到大,见过最厉害的马,便是常知衍座下的白龙驹,体格健壮,千里绝群,就是性情暴烈,极难驯服,然一旦将其驯服,此马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大福回忆着自家府里的马车,又想起他在公主府骑过的乌云踏雪,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谁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用战马拉车呐,岂不是不想活命了?
  “你看,我就说嘛,那些只会提笔写两句酸话的秀才举人算什么?还得是咱们主帅!要没有咱们主帅镇守国门,这群坐大马车的老爷们如何能过得这么舒坦!”那人一脸的得意,语气中难掩对常知衍的崇敬之心。
  “还有、还有、”昨个儿夸赞谢瑭识字的士卒探过脑袋来,“小子,老子听说上京城的姑娘哥儿都水灵着呢,那小腰细溜得老子一巴掌就能握过来,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笑作一团。在这儿连挖坑的耗子都是公的鬼地方,谁心里还没点旁的心思?
  “这...”大福不好作答,随后便有人问他都这个年纪了,家里有没有给张罗亲事。
  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没沾过荤腥的懵懂模样,惹得大伙儿笑声连连,直呼若寻着机会,指定要带他去黄杨县里的妓馆开开荤。
  大福哪里有胆子敢去这种地方?若是被远在上京的阿爹和爹爹知晓他踏足烟花巷柳之地,说不准要追过来收拾自己,遂,他当即就摆手说去不得去不得,恳求诸位好大哥快些饶了他,莫要再出言打趣他了。
  “嘘,来了来了!”人群中不晓得是谁通风报信,众人默契地止了话头,齐齐看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人。
  大福不明所以,也跟着大伙儿的眸光追过去,只见来者神色泠泠,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偏这人生得一副雅致的好相貌,即便穿着打扮皆是军营中再普通不过的军医的常服,仍掩饰不了他与生俱来的清贵,让人挪不开视线。
  然就在大福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时,那人也同样望了过来,二人眸光在虚空中一碰,大福微微怔住,脑袋里平白生出对面这军医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念头,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暗暗自嘲,大抵是自己看错了吧。
  常庭晚早在刚拐过来时,就已经认出了扎在一堆大汉里插科打诨的大福。他昨日听阿爹说大福也来了营地,正想着寻合适的时机,去会会自己这幼时的玩伴,毕竟那时一别,二人已经数年不曾见过,哪知这呆子迎面相碰,都没有认出他来,他轻啧了一声,加快脚步,径直从一行人跟前走过。
  “小枫大夫方才是不是看我了!”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喜着脸问身旁的同伴。
  “想什么美事儿呢!小枫大夫分明是在看我,昨个儿我去搬药包,小枫大夫都主动同我搭话哩。”另一人果断出声反驳。
  他话音刚落,立时有人又跳出来,“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着搬药包的由头,缠着小枫大夫给你开劳什子治相思的药,挨了句滚开,这也算是搭话?”
  嗤笑声起,那汉子挂不住面子,“怎么就不算了?就兴你们肖想细皮嫩肉的小枫大夫,不许我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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