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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温润书生(古代架空)——木风雨

时间:2024-07-19 10:42:02  作者:木风雨
 
第15章 
  满崽前一日睡得早,不知谢见君和云胡商量好的事儿,一早醒了,得知今个儿要去镇上,兴奋地在炕头上蹦来跳去,一总没几件新鲜衣裳,还翻来覆去地在云胡跟前,试了好几遍,闹着让他给自己掌掌眼,谢见君三催五请地叫不动,最后干脆掀开门帘进屋来,将小家伙抗在肩头上,抱了出去。
  云胡担心晌午回来得晚,天冷,从斗柜里翻出件满崽的薄夹袄,紧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门。
  “哎呦,见君呐,这么早一家人这是去哪儿呢?”,路上偶遇挎着竹篮子正要上山的福生娘,见他三人穿戴的整齐,乐呵呵地往村外走,笑着询问道。
  “婶婶,阿兄和云胡要带我去镇子上呢。”,不等谢见君开口,满崽抢先回了话,眉梢飞起一抹小得意。
  “哦呦,可是了不得。”福生娘捏捏他脸颊上的小奶膘,配合地称赞道。满崽性子灵动,嘴又甜,平日里最得村里长辈的喜欢,谁见了他,都忍不住逗逗他。
  满崽双手叉着腰,乐得嘴都合不拢,“阿兄还说要给我买糖葫芦呢!”
  “是嘛,我瞧着你阿兄最是疼你了。”福生娘抬眉看了眼谢见君,正对上他温和的笑意,禁不住心底一颤,想着这谢家小子自打被仙婆召回了魂,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哪还有先前佝偻着背的痴傻模样,紧挨着他的云胡虽说还有些低眉怯弱,但瞧着比之前精神多了,想来是这日子越来越好了。
  三人告别了福生娘,赶上顺路的牛车去镇上,搭了个便车。身后竹篓里背着满当当晒干的脆栗子和鸡蛋,搭牛车走也能省些劲。
  约摸着一个时辰,远远瞧见四方镇的石碑,满崽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手指着石碑,冲身后忙着付搭车钱的谢见君,兴冲冲道,“阿兄,到镇子上了!到镇子上了!”
  “是是是,我们到了。”谢见君瞧他那副眉眼弯弯的高兴劲儿,自个儿心底也跟着愉悦起来,这还是他穿来这儿头一回走出福水村呢。
  这四方镇到底是比村里集市热闹,青石街上,挑着扁担的小贩走街串巷,沿途叫卖着吃食,煮苞米烤地瓜,糖炒栗子绿豆糕,整条街闻着都香津津的。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谢见君紧紧地攥住满崽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叫这小家伙挣脱开,眨眼间就没人影,他时不时回身瞅瞅云胡,云胡身量不高,人又生得瘦弱,身后的竹篓扯着他站不稳,挤在人堆里踉踉跄跄。
  谢见君见状,一把将他拉到身前,手臂半张开,像老母鸡护崽儿似的,将云胡圈在自己怀里,护着他往西街走。福生说,西街是个集市,镇子上的人买东西,都爱去西街。
  云胡怂着肩膀缩在他怀里,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几乎要跳出来,似是落入湖心的枯叶轻轻摇动,晕开一圈圈涟漪。他手捂在胸口处,脸颊如火烧一般,连耳梢都绕上一层红晕。
  谢见君歪头瞧了眼紧贴在他胸膛的云胡,小小一只,如同小鹿一般怯生生地羞红了脸,眉宇间绽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挤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拐进西街集市,三人不约而同地喘了口粗气,满崽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可是憋死我了,方才我的脸,差点撞到那个伯伯的屁股上呢”。
  谢见君听之,抿嘴笑了笑,以满崽这小不点的视角望去,着实是难为他了。他躬身揉了揉满崽柔软的额发,温声哄他道,“满崽乖,等会儿卖完东西,阿兄给你和云胡买糖葫芦吃,可好?”
  一听有糖葫芦吃,满崽双眼发光地点点头,蹦蹦跶跶地拉上云胡,找了处热闹些的摊位占下,待谢见君找司市交了管理费,找回来时,俩人已经将小摊儿支起来了。
  鲜嫩油亮的野栗子铺满了干净麻布,云胡蹲坐在小石块上,一面拨弄着栗子,一面抬首,望着来往的人群,小声吆喝起来,“卖、卖栗子了、新、新鲜的山栗子。”
  奈何他声音太小,多数人匆匆而过,连瞄一眼都吝啬得很。
  谢见君轻叹了口气,挨着他身边坐下,抬高音调,扬声张罗起来,“刚摘来的生毛栗,十文钱一斤,贱卖了贱卖了!”。
  “哎呦,小郎君,你这板栗瞧着个头挺大的,就是不知道甜不甜哩。”,一牵着孩子的妇人被他的吆喝声招了过来,停在摊位前,顺口问道。
  “这位姐姐,可甜着呢,不信呐,您尝尝便知道了。”说着,谢见君捡起一个,双手向外一掰,嫩白的栗子肉倏地跳了出来,“我夫郎晒了好几日,外壳都晒松了,好扒得很。”
  他声音温润清缓,尾音微微上扬,一声“姐姐”,唤得妇人舒心极了,妇人也不同他客气,接过栗子肉,一分为二,自己和孩子都一道儿尝了尝,半刻,笑着道,“是挺甜的,给我先来上二斤。”
  “哎,您稍等。”谢见君拿出竹篓里的秤,眯着眼称出两斤,还多放了几个毛栗子,拿油纸一包,递给面前的妇人,“这位姐姐,您拿好。”
  “小郎君,这毛栗子再甜,也抵不上你嘴甜。”,妇人也没还价,痛痛快快地数出二十个铜板,顺手拿给一旁干站着的云胡。
  云胡麻利地把银钱装进自己随身斜挎着的小布兜里,昨日,谢见君嘱咐过他,今个儿他的任务就是收好钱。二十个铜板坠在布兜里,沉甸甸的,他拍了拍小布兜,脸上露出一丝傻呵呵的笑。
  有了这开门红的第一单生意,再有人上前来问,云胡也壮着胆子同他们说道起来,他虽说话磕磕巴巴,但好在来买东西的人家也有耐心。
  但出来卖东西,难免会碰上挑刺找茬的,眼前这哥儿生得一副精明的眉眼,说起话来,语气刻薄得很,“我说你这小结巴,死犟得很,让你卖得便宜些,是给你面子,你这野栗子还不知道新不新鲜,有没有生虫子,我多吃两个尝尝咋了?”
  云胡气得满脸通红,偏偏话还说不利索,磕磕巴巴的,更招了那哥儿的揶揄。
  谢见君正搁一旁给姑娘包栗子,闻声见云胡眼圈红红的,他蹙了蹙眉头,将云胡拉到身后,迎面看向那哥儿,眼神中浸着少有的冷意,“这位公子,毛栗子是我们从山上摘来的,仔细挑选过才背来这镇上,您若是觉得不好,大可不必买,莫要在这儿欺辱人。”
  哥儿一阵气憋,他原就是想占些便宜罢了,被谢见君这般不客气的回怼,顿觉面子挂不住,他扔下偷摸的两个栗子,脚一跺,挤开人群,气冲冲地走了。
  云胡拿起被摔在地上的毛栗子,吹了吹外壳上沾着的灰。从前来镇子上,他最是怕被来买东西的人家刁难,方才他虽是又气又急,但也不敢同镇上的人掰扯,这才落了下风,可谁知谢见君竟出言维护他,生气之余,被人维护的喜悦,悄悄打心底的角落冒起来,缓缓蔓延至全身,落在嘴角勾起两抹羞意。
  “没事儿,这两个,咱自个儿吃掉便是。”,谢见君见他久久不说话,当是以为他心疼摔坏的栗子,遂安抚他道。
  云胡嘴里嚼着清甜的生栗子,直觉心窝子也甜津津的。
  临着中午,他们从家里背来的栗子已经卖了大半,余下点个头小的,被老妇人以八文钱一斤的价钱收走了。
  谢见君收起杆秤,抬头见一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打跟前过,红彤彤的山楂果子又大又饱满,麦芽糖稀挂得厚实,远看像一个个晶莹诱人的红灯笼,他忙招手将人唤住。
  “小哥,你这糖葫芦怎么买?”
  “这位公子,俺们家这糖葫芦五文钱一串,您瞧瞧,用的可都是上好的山楂,今早上现做的哩。”小贩喜着脸凑近,伸手比了五个手指头,笑呵呵道,
  “那给我来两串吧。”说着,谢见君抱起眼巴巴看着糖葫芦流口水的满崽,“来挑一串大的,阿兄答应给你买糖葫芦,可没跟你食言。”
  满崽张张手,小贩极有眼力见地从草靶子上摘下一串,递到他手上,谢见君顺势又摘了一串,转身递给身后忙着收麻布袋子的云胡。
  “我、我不要、我不是、不是小孩子了。”云胡后退两步推脱道。
  “谁说只有小孩才能吃?”谢见君笑道,不由分手地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
  左右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罢了,幼时他同见宁住在奶奶家,每逢五日,奶奶便去集上给他俩买好些饴糖糕点回来,一直到成年后,再回乡下看望她,老人家还总惦记着买点甜果子,一把接一把地往他俩手里塞。
  但见云胡谨小慎微的神色,心里不免有些哽住,他顿了顿声,“这都说镇上的糖葫芦好吃,你且尝尝看,好吃的话,咱们下次来再买。”
  云胡被这一串糖葫芦暖得心窝子里热腾腾的,长到这般年纪,他可从未吃过这东西,先前在娘家时,娘亲去镇子上,都只带着弟弟云松,每每云松回来,不是吃着糖葫芦就是抱着枣泥饼,还特意跑他面前炫耀,娘说他长大了,人也该懂事了,不能惦记弟弟的零嘴,所以他从不会要。但他也晓得,自己即便是开口要,也得不到,定还会招来娘亲的叱骂。
  可如今,他也是能吃的上糖葫芦的人了,无外乎旁的,谢见君说好吃的话,还会再给他买。他心中越琢磨越是雀跃,圆溜溜的杏眸眯成两轮弯月。
  焦黄剔透的糖衣脆脆甜甜,一口咬下去,嘎嘣响,内里红山楂果子吃起来香糯糯的,清甜中还浸着点点的酸意。他嘴里吭哧吭哧没停下,犹如过冬屯粮的小仓鼠,两颊塞得鼓囊囊,转眼一串糖葫芦就落了肚。
  他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连嘴边的碎糖渣都不舍得放过。
  满崽亦是如此,他虽说从前也吃过糖葫芦,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吃完便钻进谢见君的怀里,伏在他肩头,意有所指地念叨起来,“阿兄,糖葫芦可真是好吃。”
  谢见君年长他十来岁,如何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遂松口道,下次再来镇上,定少不了他的糖葫芦。
  “那云胡呢,云胡呢!”这小崽子也是仗义,当下就问还给不给云胡买。
  云胡正垂着脑袋,乖顺地跟在他俩身后走着,闻声,立时抬眉,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我、我不用、我已经尝过了。”,能吃到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就算是如了心愿了,他哪里还敢再惦记。
  谢见君眸光微动,瞥了一眼他紧张局促的模样,抬袖抹去他脸颊上没蹭掉的糖渣,轻笑着应了声,
  “嗯,云胡也有。”
 
 
第16章 
  收了栗子摊儿,去他们常去的那家粮食铺子卖了鸡蛋,这小布兜又添进去二十文钱,云胡护得紧实,搁腰上拴着,贴在内兜衬布里,生怕被镇子上的白日鬼给摸了去,他弟弟云松那般得爹娘疼爱,还因着去集市上买糖果子弄丢了五文钱挨了打呢,他虽晓得谢见君不曾恶待于他,但也不舍得他们一上午赚来的银钱打了水漂。
  这般想着,他愈发谨慎起来,时不时便四下张望两眼,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他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扭头往身后望,眼神中的怯意还未褪去,就见谢见君面带歉意地轻声问起,“可是吓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松下一口气来,到底是自己太紧张了,揣着这一布兜的铜板走哪儿都小心翼翼的,叫旁个人看了笑话去。
  但谢见君没笑话他,仔细瞧着他不像是有事的样儿,才压低声音说,“方才,我问过这铺子里的掌柜,说是今年雨水多,豆子搁仓里存不住,怕生了芽不好往外卖,遂收购的分量不多,价钱也低,等会儿咱们再多询上几家问问,价钱合适的话,咱就卖了去,你觉得如何?”
  云胡懵懵懂懂地点头,他原是打算卖了豆子的钱给谢见君读书用,他听村里人说,这读书可花钱了呢。这豆子虽说是他和芸娘种的,可都是谢见君费劲巴拉收上来的,怎么处置,自是他也能说得上话。
  谢见君没再说什么,沿街挨个又打听了几家卖粮食杂货的铺子,各家的说法与金谷掌柜的,差不到哪儿去,想来是今年豆子的行情不好,如今看来,别说是收回本钱了,哪怕是他们亏着钱硬卖,人家铺子也吃不下多少存量。
  起早卖栗子得来的喜悦被当头这一盆冷水浇灭得彻底,他轻叹一声,心中怅然若失,本想着卖了豆子,手里能留些余钱好过冬,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云胡瞧出他的失落,斟酌着小声开口道,“你、你别愁、你安心读书、我有、我有法子赚钱。”。
  谢见君展颜一笑,“无碍,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他打定主意要读书,自然不能把筹码都压在这点豆子上,左不过他还能跟着福生在村里帮工,亦或是去码头上干点零活贴补家用,这有胳膊有腿的,还能被银钱难为得举步维艰?
  ————
  从粮食铺子出来,路南侧是一家青云书铺,谢见君就想着顺道儿去问问纸笔的事儿,嘱咐云胡和满崽在门口稍候片刻,他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杆子,提步迈进书铺。
  听着门口处有风铃摇动的叮当声,书铺里的小屋走出一身穿长马褂的白发老头,将谢见君从头到尾粗略地打量一番后,笑得一脸褶子迎上前来,“小后生,可是要来置办些什么?”
  谢见君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晚生想买些练字用的笔墨纸砚。”
  闻之,白发老头微微欠身,将他引至一旁,指着柜台上摆放的文房用品,同他细细介绍起来,“小后生,你瞧这四尺整的宣纸,寻常我们铺子里都是卖二百文一刀,您若是买得多,我这可作一百八十文一刀。”
  谢见君抿了抿嘴,来时他有心理准备,这东西定然是便宜不到那儿去,但听着掌柜的这般说,他心里难免颤了颤。
  掌柜的见他眉头轻拧,一脸为难,又瞧着他一身洗得褪色的粗布长衫,袖口处缝缝补补添着碎布头补丁,便知是寒门学子,家境算不得好,就拉着他另看一处,“我们铺子里还有这毛边纸,论纸质,那必然比不得宣纸敦厚吃磨,光而不滑,但胜在便宜,二十文一刀,平日里用来练字堪堪是足够了。”
  二十文一刀……谢见君心里默默嘀咕起来,这毛边纸因着是竹制,色泽呈淡黄,摸上去薄而松软,眼下对于兜里无粮的他来说,最是合适不过了。
  他登时开口要了一刀毛边纸,掌柜瞧着他实在囊中羞涩,便说道,倘若他从铺子里买墨锭,就送他两管兔毫笔,兔毫笔不值几个钱,质地较为柔软吸墨,也算是寒门学子常用的笔了。
  谢见君拱手作揖,谢过书铺掌柜。待将这练字的家伙什儿都置办齐全后,盖房子那日得来的工钱已是花了个精光,他拍拍自己干瘪的钱兜子,心里沉甸甸的,这刚入门便掏空了家底,往后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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