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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妾生存法则(穿越重生)——野君子

时间:2024-07-19 10:41:00  作者:野君子
  抱着鸭子,胖乎乎的小崽子想了会儿,说:“蒋辽焱。”
  陈茗反问:“你不是叫燎烟吗?”
  燎烟恍然大悟:“对哦。我在这里的名字,好像是叫这个?我叫燎烟!”
  少年的陈茗点头:“对,你是燎烟,你是我的烟奴。”
  天子裂开的眼角有混着血的泪,最终说:“蒋辽焱。”
  他好美啊。太美了。世间一切都不能摧毁他的美。
  蒋辽焱笑。
  他从陈茗的身体里抽出了刀,拎着鲜血滴滴的刀,他扶起陈茗,一步一步,走向帝尊之位。让陈茗端正地坐在了帝王之位。
  天子说:“蒋辽焱,你自由了。”
  蒋辽焱说:“我们都自由了。”
  天空巨大的云层拨开,华彩的云涌现。
  丁达尔效应再次下来了,巨大的神光笼罩下来,笼罩在这一片天门。
  蒋辽焱手中不再是刀,只是一支笔,滴着红色的彩。
  他沐浴在光下,展开双臂。
  蒋辽焱在消失前,对所有人说:“不要害怕。我爱你们。”
  在陈茗眼前,他化为光,斑斑点点地破碎,化为散向天空的光,消失了。
  他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滴落在天子碎裂的心脏里。
  随着渐渐收拢的天光的口,随着被天收回的光,他与光一并消失了。
  只留下一席空空如也的华裳。
  21岁的陈茗被卷入画壁。
  他发现自己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对面便利店的玻璃门前倒映着他的模样,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流浪汉跑到垃圾桶翻了会儿写字楼里扔出来的外卖盒,他狼吞虎咽地吞食了剩饭。又油着蓬头垢面的脸,深一脚浅一脚去寻找过夜的地方。
  五光十色的灯光,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陈茗看花了眼。这与他的认知大相径庭。但他的灵魂被困在流浪汉的身体里,只能随着游荡的人四处游走。
  流浪汉走啊走,突然停在一面巨大的彩绘墙上,上面全是涂鸦与陈茗不认识的文字符号。
  一帮踩着滑板、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少女嬉笑着过来。
  少女哈哈地念着墙上的一句话:“how are you bro?”
  然后对旁边的少年说:“bro,真是美好的称谓。是吧,bro?”
  少年很头疼,说:“福福,你在说什么?”
  少女说:“喂,bro,你凑过来!”
  少年凑过来,少女便勾住他的脖子,吻了过去。
  周围响起了快乐的口哨,跟阴阳怪气的bro叫声,他们还喷了彩带跟喷漆,把他们涂抹得跟涂鸦一样绚彩。
  陈茗突然在拐角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流浪汉却拐了另一个弯,继续去寻找睡觉的地方。他们错过。
  陈茗重新回到了那面画壁下。
 
 
第64章 大结局(下)
  25岁的陈郎主,那个驯服烟奴的冬天,他烧掉了一张名不见经传的、奇怪的拜帖。
  那张奇怪的帖子,除了表达拜访之意,在署名下方写了类似的小字单词,不细看也许只会认为是某种图腾。写得很飘忽,推测是写字的人仓促间写下的。
  how are you bro?
  在一幻之境,21岁的陈茗借用乞丐的眼睛,看见墙壁上喷漆的大字符号,借助乞丐的耳朵,听见少女用清脆的声音念出来:how are you bro?
  少女踮起脚尖,亲吻少年。
  年轻的郎主记忆力远胜常人,而少年少女的言行却让他理解这是一句示爱的话。
  他们那个世界表示爱意的言语。
  拜帖上那些仓促缭乱的字迹写着:how are you bro?
  陈茗冷笑,将这张拜帖放入火盆,任由它化为灰烬。
  疑神疑鬼的陈茗当即便去查了发拜帖的人,是个落魄的酒鬼,没有任何怪异之处。陈茗问他拜帖下方的鬼字符是什么情况?酒鬼一脸茫然,只是说,他好不容易挤进了段氏芸辉堂的画局,看见了一幅让他潸然的巨画。他很景仰能绘出那般景象的人,于是随众人一起写了张拜帖。
  那段字符成了陈茗此后生命里的一个谜语。但是没关系,不管是谁,都别想染指他的人!他美滋滋地以为抹掉了来自异世的某人向他的烟奴传讯、表白的信,抹掉了一切可能性。
  32岁已为新朝天子、开国太祖的陈茗,从登基那天后,他便患上了心疾以及脑疾。找遍世间神医也医治不了的心疾,脑疾则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明堂中央,他每一日下朝前,都会问遍身边所有人:朕身边是否有个烟奴?你们有谁见过朕的烟奴吗?
  亲信大臣们笃定地回答:陛下身边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朝后,大臣们会私底下嘀咕:陛下魔怔了啊,陛下身边确实没有这号人物啊。
  天子的耳目会将这些原话抄录,再呈递天子。
  所有人都在否定他的存在,所有人都不记得一个他的存在。他的记忆也在飘忽幻灭,偶尔天子也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每一次醒来,浩大的现实顽固地要覆盖他漂浮的梦图。每一次,他又能牢牢地抓回漂浮的梦,将它们重新摁回自己的身体。
  天子就这般,在真实的空洞与虚幻的美梦里,励精图治,又浑浑噩噩。他的记忆里,有人对他的子民说,我爱你们。可笑的人。无知的人。
  一年一年又一年,一个秋。
  天子在西征平乱归来的队伍里,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天子按着又开始疼起的头,听那位将军说:陛下,这是您在东都收下的义子蒋雉,了不得啊,初上战场就能斩敌首,少年英才!
  天子放下抚在额间的手。啊,是了。他记起来了,雉奴是他在晋王时期于东都收下的假子,天赋异禀,又天生反骨。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收他为义子呢?天子召来相师替蒋雉观相,相师答天子说:陛下,此子虽幼,已有狼顾鹰视之相,将来必为大患!
  他唯一的儿子阿犼恐驾驭不了他。天子对蒋雉动了杀心。
  八岁的阿犼把玩着一只破旧的风车,冷冷地说:父皇,孤是你的儿子,还怕儿子驯服不了一个出身低贱的假兄?
  天子问蒋雉,问:吾儿,你记得一个叫燎烟的人吗?
  岁十四的蒋雉笃定地回答:陛下,蒋雉从不识此人!陛下,可记得一个蒋雉还有个弟弟,叫鸦奴?
  天子心口乍痛,头痛不已:朕记得你有个弟弟,他失足溺亡。
  天子说:你走吧。走!滚!滚啊!
  蒋雉跪拜,退出。
  蒋雉听见寝殿里的天子摔烂了桌案,砸碎了入目所及的一切,动静之大堪比地怒。他便跟随众人一起跪拜在地,当殿里安静下来后,他们又看见散发赤足的天子走出来,威肃之人形容哀绝,到处在找人。
  他从殿中穿过回廊——
  “烟奴,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从庭央穿过台榭——
  “烟奴,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他穿过重重跪拜的人群,提起一个个惶恐的奴婢们,问:“见过吾的烟奴吗?”
  “烟奴,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什么也没有。蒋雉只能听见空荡的回声,来回盘旋在金色的宫殿深处。
  蒋雉自此再未单独出现在天子的视线里。
  天子外出巡狩,巡视四方疆域,往北,祭祀山川江海。他回到河东故居,在往昔的起居室里终于寻到了一幅泛黄的画。
  画中人眉目微蹙,眼中却带有一抹明亮的笑意,抹去了他洗不尽的杀伐血气。他的鬓间插着一枝永不凋谢的桃花,来自战场上他摘下的一枝春桃,再用一只鹰隼将它送回他的家乡。画者将这枝桃花插入他的鬓间。消解了他不可一世的傲慢。
  是他年轻时的肖像。其实很潦草,又很传神。随手勾勒而已,每一笔都在他的心尖跳舞。
  天子昂首站在画前,伸出手试图触摸桃花,那画卷却随风燃烧起来,在他眼前化为灰烬。
  博物架还有许许多多小物件,鸡蛋壳上的鸭子,石头上的花,小老虎的雕刻。寄存了思念与记忆的它们,在他摸上的一瞬间,“嘭”,再度在他眼前全部飞化为齑粉。天子深深地呼吸,俘获又一场幻灭。
  唉,怎么还要这般记仇?孤高的帝王,他漫漫心想。为何不给我留些东西,证明你的存在呢?证明我碎掉的心脏里流动着一滴你的眼泪。
  这一年。天子已届不惑,于泰山封禅,报天地人神。
  陈茗举着火把,独自走在望不见尽头的封禅梯阶上。他走了很久,越来越高,所有的人,所有的法度,所有的风景,都已被他踩在脚上。绝高处的风呼啦呼啦地吹,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眼前巨大的祭坛,安静地等待。
  陈茗将火把扔入祭坛。祭天的圣火在至高点,熊熊烈焰燃烧起来,照亮山巅。
  风越大,火越大,显得威武的帝王也渺小。
  陈茗心痛无比,无法抑制的深深的空洞与痛,一直在风蚀他不可摧的一颗心。痛得他弯下了腰。他突然痛哭起来,捶胸顿足,像个孩子痛哭。风还是那般大,掩埋掉他不被允许听见的哭声。
  日蚀无预兆地下来,太阳被一口口吃掉。天黑了。只有圣火熊熊燃烧,随着呼啸的风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巨大的黑轮之下,山脚的人心惶惶。
  只陈茗手腕中永远摘不掉的星环熠熠生华。它一直还在。
  “他”是真的,他的烟奴是真的。燎烟是真的,蒋辽焱是真的。
  陈茗便也还是陈茗。不消片刻,他擦干眼泪,重新站了起来,回归一位威不可测的开国帝王。
  日蚀很快结束,炙阳重归于天空,照耀大地。
  他蓦地抬头望天。
  他朝夕也争,一万年也争。
  封禅的天子回宫后却病重一场,医石无救,弥留间听见有人惊呼: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天子苦笑。
  死去的天子,恍惚间被风吹走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风走了一趟逆旅。
  火树银花的节日里,它穿过一个羊角老胡的人身中,将那两盒对联交到两人手中。上战场前,陈郎主打开他的对联,幅中的字对他说:水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年轻的陈郎主多么可恨啊,他却说,情飘渺让人恨海情天,让人生死相许。泼天的权力也是可以的嘛。
  焚烧超度亡魂的疆场,它穿过老和尚的身体之中,点化骑坐高马傲慢的他:将军,花开在心中才能抵杀时间。将军乃手握屠刀的尊者,如果是花让将军存悲悯,还请将军惜他。
  年轻的陈郎主多么可恨啊,他却说,他自生长在本郎掌中,用不着汝教我待他的法子!
  它穿过二十岁的郎君,14岁的烟奴画着壁画,旋转的画壁世界,他的身体都在透明,在消失。郎君震撼于世界的斑斓,进入画壁,去到另一个国度,听相爱的人表白。
  回来后的郎主听烟奴说:我是无用之人。
  年轻的陈郎主多么可恨啊,郎主说:我容你无用。
  它很迫切、焦躁地解释:你怎是无用之人?你是我的仁心,是我不朽的挣扎与斗志,你是我尸山血途中不迷失的标塔。你不要听他胡说!不要听他胡说!他在胡说!
  郎主与烟奴都听不见。它是在逆旅的行者,它改变不了已发生的命运,它什么也无法改变。
  又下一秒,他站在观画廊中,看见燎烟那幅恢宏的巨画,绚烂永恒的宝石色彩泼出来愤怒、激荡、挣扎、炙热、自由,不得解脱的苦,与奋发朝天绽放的快乐。
  周围人影幢幢,纷杂往来,重影迷乱,像怪诞充满迷幻线条的梦境。它只看得见幅画,那幅画中波涛如怒的情感,万箭穿心般穿透它无形的想念。
  观摩的丹青师们商量要下拜帖,为一幅能强烈吸引他们的情绪的奇异作品。
  帖子从段府被送到陈府,仆役,肖福。不断被转接到下一个人手中,场景与人物不断变换。它竭力地嘶吼,拼尽魂碎也要在其中一张帖子上描下那句只有燎烟能读懂的话:how are you bro?
  我爱你对吗?
  我这样说对吗?
  25岁正年轻气盛的陈郎主收到这沓废纸,从中准确地抽到了一行来自二十年后的表白。他冷笑着烧掉它,无他,这些语言他在燎烟那幅画中见到了。烟奴也会有同类在这个世界吗?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它眼睁睁看见青年烧掉了它,它便又吹起了风。
  风追了过去,追啊追,追啊追。
  风吹着如黑蝴蝶般的灰烬,飞呀飞。
  飞过重重院落,飞过白雪与金瓦,飞檐兽首,吹落入一直在往前走的燎烟肩头。
  他追出了风,显化出一个昂藏的人影。
  他伸出手轻拍他的肩头,“彭”地消散于无形。
  燎烟回头,看空旷无一物的地方,发出困惑又怅然的“咦?”
  他从未曾看见过的那片灰烬,轻轻地飘落。
  旧思中不断模糊的人脸终于清晰起来。19岁的燎烟,他疑惑着、怅然若失的脸,他美丽的脸庞,美丽的灵魂。
  他好灿烂。
  他好疼。
  眉心有痣的枯僧远道而来,救下命悬一线的天子。天子醒来,询问老和尚: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老和尚活了一百三十岁,耗尽心血救下天子,已将成枯骨。圆寂前,他回答天子,尊者,庄周与蝴蝶何必分一二呢?
  这是属于太祖的最后一场幻梦,从此便是后来事。
  史书记载了什么对当事人们已不重要。
  按以往的历史经验,至少开国的前三代帝王们,激烈的权斗与内卷,让他们不会昏庸。
  太祖在位十八年殚精竭虑,将律法、科举、农商、土地制度都开辟了新的篇章,坚持要废除贱籍制殉葬制,包括乐户、工户、伴当、世仆等。他们是潜伏在封建时代庞大的一群,他们不是人,只是主人们手中的牛马牲畜,是他们最宝贵的财产。奴,他们的忠诚与血肉奠基了他们的文明。
  太祖有些激进。从前在河东时活在他高压下的官员们便战战兢兢,成为天子后,他愈发激进地卡着新旧贵族们的利益。他们畏惧于他的文业武功不敢动弹,痛快地满足活着的太祖的一系列操作。
  太祖要一个大治之世。他承诺过,一百年的盛世,没有战争,百姓富足。为此他一定要打下最坚实的地基。他要一个光明灿烂的世纪。哪怕不可避免再度灭亡,也能在千年后,通过汲取文明的养分,生长出来一个个茁壮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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