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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近代现代)——浪山

时间:2024-07-19 10:29:41  作者:浪山
  林见善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少来。”
  她没有废话,将包装好的蓝色素纹盒子放到他们桌上:“来看看你,顺便感谢应淮早上帮我忙。”
  谢执蓝假装失望:“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啊。”
  林见善瞥见乔安安不悦的脸色,警告他:“你想清楚再说话啊。”随即一摆手,高马尾在身后轻轻晃了一晃,“就这样,我走了。”
  谢祈枝退开给她让路,林见善瞧见他,有些惊讶地笑了一笑。
  她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生,和乔安安是不同类型,个子高挑,不柔弱也不显得骄傲,面容素净,有双古典的眼睛。
  即便撞破了应淮拒绝人的绝情场面,也能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得体自然。各个方面都赢得很彻底,不怪乔安安会瞪谢执蓝一眼,负气走人。
  谢执蓝没有追。
  他回过头,见到乔安安避开日光走在走廊里,但没完全躲开,短发扫过白皙的后颈,被照出蜜糖般的光泽,明明是从前会觉得可爱、忍不住上手摸的模样,此刻却那么快厌倦了,觉得索然无味。
  应淮嘲讽般瞥他一眼:“渣男。”
  谢执蓝弯起眼睛:“木头。”
  应淮不搭理他,拿起林见善带来的小饼干随手塞给了谢祈枝:“拿去吃。”
  谢祈枝乖乖接住,哦了一声。
  应淮按了下他的发顶,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谢祈枝回头,看到他走在日光底下,灼亮的天光往他挺拔的背影上镀了一层晕。
  谢祈枝叫了一声:“哥哥。”
  谢执蓝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免洗消毒液,戴好口罩洗干净手才去牵谢祈枝,有些心疼地看他破皮的手心,问他:“怎么弄的?”
  谢祈枝小声说:“不小心摔的。”
  他盯着哥哥的抽屉,觉得他和应淮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就连抽屉也不一样,哥哥的像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都能掏出来。
  想着想着,他又忘记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呆了几秒才抬头看哥哥,他似乎看出自己说的不是真话,却没有追问:“你吃饭了吗?”
  谢祈枝摇摇头,抱着饼干盒说:“我饿了。”
 
 
第0017章 “要不要做我弟弟”
  周一的晚自习,应淮没有回来。
  谢祈枝没在下午的延时课上写完作业,谢执蓝以为他有不会的题,问他又说没有。
  磨磨蹭蹭地又花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写完作业,谢祈枝放下笔,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轻轻按了按,终于和哥哥说实话:“我骨头痛。”
  谢执蓝愣了一下,小心问:“摔伤的痛吗?是骨头还是膝盖?”
  谢祈枝说:“不是摔的,就是骨头。”
  “今天的维生素有没有吃?”
  “吃了。”
  “书包给我。”
  谢执蓝在他包里拿便携药盒,打开递给谢祈枝,看着他自己找出布洛芬就着水吃下去,慢慢地趴在桌面上。
  额发软软垂下来,盖住了他恹恹的眼皮,呼吸也迟缓得多,每一次呼和吸都显得很用力。
  谢执蓝体会不了谢祈枝在忍受怎样的疼痛,只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日又苍白了许多,像层一戳就破的纱纸。
  “想不想回家睡?我打电话给伍叔,让他带你回去好不好?”
  谢祈枝轻轻摇了摇头,脸颊压在玫红色的小兔抱枕上没有说话。
  谢执蓝安静看着他白惨惨的侧脸,不再吵他。
  应淮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出现的,黑猫一样悄无声息从夜色里走进来。
  谢执蓝起初没有发觉,专注整理谢祈枝的书包,阴影倏地从他后脑勺掠过,他敏锐回头,目光与靠在后墙黑板上的应淮撞了个正着。
  是和平时总穿的那身松松垮垮的、没有版型和设计的仪中校服截然不同的模样。
  今夜他可能出席了某种特殊场合,来不及换衣服就过来了。黑色西装裁剪得体,恰当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垂下眼眸看着谢执蓝时,有种说不出的神秘与矜贵。
  没人说话,应淮率先移开视线,或许是觉得束缚,扯领带解扣子脱外套,一整套动作进行得行云流水。
  谢执蓝全程盯着他,目光从微敞的领口回到应淮冷淡的脸上,很欠揍地朝他吹了记口哨:“少爷亲自上晚自习啊。”
  应淮:“……”
  他一脸冷漠地无视了谢执蓝的调侃,却回避不了随之而来的整个班的目光。
  平静无波的晚自习骤然沸腾起来,间或夹着几句“我艹应淮”“应哥好帅”“我应哥从不装X,一装就装个大的”。
  上晚自习的老师维持纪律,敲了敲讲台问:“都没见过是吧?要不要让他上来走一圈啊?”
  这个提议得到他们的热烈响应——
  “老师,这个真没见过!”
  “应淮你上来我就承认你比班长帅!”
  “应哥快一点,反正你没座位,不如从了我们!”
  老师都被他们逗乐了,问应淮他的意见。
  “不要。”应淮想了想,找理由说,“我觉得蓝哥比较帅。”
  谢祈枝睡眼惺忪爬起来时,意外听到应淮的声音。
  “你也不怕吵醒他。”
  “快放学了,本来就该醒了。”谢执蓝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一点,醉不了。”应淮说,“我手机落我妈车里了,她把我扔校门口,我都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微沉的嗓音里带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抱怨意味,谢执蓝怀疑他今晚给他妈妈挡酒喝的可能不少,只是酒量好不上脸,才显出一股平时少见的迟钝和好说话。
  正好谢祈枝醒了,谢执蓝不跟他闲聊了,转过去,理了理谢祈枝压乱的额发,低头问:“骨头还痛吗?”
  谢祈枝摇摇头,止痛药已经起效果了。
  谢执蓝说好,一指后面的应淮:“去找他玩。”
  谢祈枝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回头,目光由上及下掠过应淮全身,第一眼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倒回去对上他乌浓的眼睛时,瞳孔倏地睁大了。
  呆愣的模样有点好玩,眼睛圆圆滚滚,像颗蓝色的玻璃球。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一句合适的问题:“应淮哥哥,你要坐吗?”
  应淮还未回答,听到这个称呼的谢执蓝先挑了下眉。
  谢祈枝从椅子上下来,将座位还给应淮,应淮懒得推让,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在谢祈枝拔腿要跑的时候拽住他的手腕,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他不仅个子矮,人也轻飘飘的,应淮一只手就可以拎起他来,根本用不着使劲。寻常小孩七八岁就有他这么高了,他足足晚了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自己的同龄人。
  “你有50斤吗?”应淮随口问。
  “别问他这种问题,”谢执蓝说,“祺祺会生气。”
  谢祈枝好像没有生气。
  他坐在应淮膝盖上,应淮的手臂箍在他腰间,他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差不多。”低着头专心拽应淮左手袖口的金属袖扣。
  一不小心拽开了,黑衬衫袖口敞开,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应淮朝他张开手,谢祈枝把袖扣放回到他手心里。
  “他怎么会骨头痛?”
  “生病的症状,有时候会这样。”
  “不是一直在治疗,没治好吗?”
  “治疗是有针对性地缓解他的病症,让他不那么难受,这种病根治不了……”
  应淮在和哥哥说话,是谢祈枝听腻了的话题。他眨巴几下眼睛,往后靠在应淮身上,仰起脑袋,可以看见他颤动的喉结和清晰的颌骨。
  毛绒绒的发顶扫过应淮的脖颈,有点痒,应淮抬手将他按了下去。谢祈枝睡着时好像出了点汗,头发上有股蓬松的薯片味道。
  谢执蓝说:“你以为很轻松吗?祺祺看起来就这么点大,其实很花钱的,就是只小吞金兽,要不要我爸妈拼命赚钱,不然真的养不起他。”
  “我养的起。”应淮突然说,垂眼看着谢祈枝问,“你们家不要就给我,要不要做我弟弟?”
  谢祈枝愣了好一会儿,从应淮膝盖上跳下去,望进他沉静的眼眸里。
  他好像不是说来开玩笑的。
  谢执蓝脸上看不出神情,低头问:“祺祺,你想换个哥哥吗?”
  谢祈枝抬起脑袋,对上谢执蓝似笑非笑的眼睛,自觉走过去,使劲摇了摇头:“不要,我只要我哥哥。”
  “听到没?”谢执蓝牵住谢祈枝的手,笑眯眯地说,“不要你,少觊觎我弟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谢祈枝总是会想起这个晚上。
  应淮可能是认真的,他扶着谢祈枝的手臂,姿态放松,低下头问他时,眼尾略微下垂,眼眸沉静得仿佛夏夜平静的湖泊。
  也可能只是随口一提,毕竟在这之后,无论谢祈枝的想法有没有发生转变,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他与应淮之间的距离,也无可避免地越来越疏远。
  第二天,应淮到班里的时候还没下早自习,准时准点抢他座位的人却不见了。
  谢执蓝在拆一封手写信,应淮扫了一眼,是女生娟秀的字体,开头第一句是:谢执蓝,我们分手吧。
  谢执蓝拆了却懒得看,压在手臂下,看到应淮,朝他招了招手,说要给他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应淮坐下问:“你弟弟呢?”
  “定期检查,阿姨陪他去医院了。”谢执蓝掏出手机,点进一个应用里,给应淮看一张贴满笑脸哭脸的心情折线图。
  “什么东西?”
  “这个是和祺祺的手表绑定的,可以监测他一整天的心情曲线。”谢执蓝解释说,“平时都很稳定的,一上课就心情差,一放学就心情好,你看昨天——”
  “十一点多,体育课中途心情好了一点点,我查他的消费记录,是溜去超市买零食了。后来心情变得很差,不知道这段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肯跟我说,一会儿你老实交代。
  “下一段,昨天晚上,他不舒服一直在睡觉,这个时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你看,这里出现了一个峰值,是一天里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应淮垂眼,看着屏幕里那个大大的黄色笑脸,没有说话。
  “猜到了吗?”谢执蓝看着应淮,摇了摇头说,“就是你出现的那个时间。这个只知道看脸的小朋友啊。”
 
 
第0018章 “别炸到我的桌子”
  谢祈枝一天的请假期限延了一周,周六那天终于从医院回来。谢执蓝提起这件事,下午应淮顺便过来看他,主要原因其实是逃避回家,他不想看父母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情不停撕扯。
  一边坐着爸爸的情妇,另一边坐着他养的狗,两边势均力敌,而他拥有了裁判的权力。
  小唐老师神奇地发现,在班里能见到应淮的次数显著增加,不迟到不早退,作业都是自己的笔迹,这小孩莫名其妙乖了起来。他原本就不算多恶劣的学生,有着与家世不相匹配的低调。
  他不旷课了,总是游离在出格边缘的谢执蓝就成了年级主任的眼中钉。
  他几次撞见他和一个高一的女学生拉拉扯扯,最过分的那次,女生揪着他的衣领踮起脚尖要亲他,被年级主任大喊一声呵止了。
  楼上楼下的学生都探头去看,谢执蓝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不躲也不避,推了一下乔安安的肩问:“你还不走?等着记过啊?”
  乔安安回头,愤恨地瞪他一眼,跑了。
  年级主任从楼上大步跑过来,险些滑倒,只逮到一个谢执蓝。
  他领着谢执蓝到办公室,从不穿校服发散到礼义廉耻,骂了他整整一节课,扬言说要请家长,谢执蓝说:“他们在外地,出差一个多月了。”年级主任打他们电话,一个没打通,另一个说了通麻烦老师多费心的废话,又把问题推了回来。
  他也没办法了,警告谢执蓝再有下次记过处理,全校通报批评,让他滚回去写检讨。
  应淮听他复述这件事,只评价了两个字:“活该。”
  连武小龙都没有站在谢执蓝那边,认真说:“蓝哥,是你先去招惹的别人,处腻了就要人家滚蛋,哪有那么好的事。以前你还知道找找学习为重排名下降的理由,这个说分就分,一点余地都没有,你说她生不生气?”
  谢执蓝只是笑了笑,没用是对方先提的分手为自己开脱。
  许思淼也围了过来,三个人一起旁观谢执蓝奋笔疾书写检讨。
  她托着脑袋说:“她还喜欢你才会这么纠缠不清,等她脑子清醒了知道你是个玩弄感情的人渣,就该往你水杯里倒硝化甘油了。”合握着的双手猛地打开,“砰——的一声就炸了,你等着死吧。”
  “谁劝她换个地方动手,”应淮低头玩手机,突然开口,“别炸到我的桌子。”
  武小龙和许思淼不约而同露出赞叹的表情。
  谢执蓝一脸受伤:“应淮哥哥真狠心啊。”
  这个称呼是从谢祈枝那里学来的,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很介意谢祈枝喊别人哥哥这件事,动不动就拿出来恶心应淮。
  应淮抬眼,语气凉飕飕的:“再叫一次我就揍你。”
  私底下他们猜测过谢执蓝一个接一个谈女朋友的原因。
  许思淼说他欠;武小龙说因为蓝哥太帅啦,不怪女孩子都喜欢他,我要是女的我也把持不住;只有应淮说谢执蓝是一个对自我评价特别低的人。
  他喜欢被崇拜、被人群簇拥,喜欢做万众瞩目的主角,因为这是他获得自我认同感的方式。
  可是他们不相信,好像谢执蓝生下来就是这样一个招摇又冷血的混蛋。
  很少有人知道,在谢执蓝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条件的,然而即便达成所有的前置要求,也并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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