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有一段平整的山路可以骑马,后面都是曲折小路,两人只能人随从暂时在此落脚,单独步行上楚天山了。
楚天山规矩极严,真正的内阁之内,非本门弟子无法进入。
而且楚天山不愿意被人惊扰,若惊扰到了隐士们的隐居,即便本门弟子也不得进入。
即便楚季旸,也不能破了规矩。
何况,楚天山与他有恩,他即便当上楚王,也理因如此尊敬。
所以越往上走,山坡越是陡峭,小路也越来越凌乱难行。
他们相互扶持着,累了便休息一下,缓慢地朝着山顶而去。
“你当年是怎么上来的呢?”
当年楚季旸的腿疾也会好,他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才能攀越这崇山峻岭的。
“是母后一个人把我背上来的。”楚季旸谈到端云夫人时,总是有股异样的温柔。
当年身材柔弱的女子,背着残疾的稚童,从山脚下而行,一步一叩,手足满是血泡,依旧不肯放弃,终于还是感动了楚天山某位师兄,所以破例为他们开了山门,得到了见楚天山隐士的机会。
而也就是那次见面,年幼的楚季旸和冷静坚毅的端云夫人,最终还是凭借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说服了裕滇子收楚季旸为徒。
然后就是多年求学,从商,经营。
楚季旸早些年,还未完成楚天山考核时,每年都要花上大几个月的时间来楚天山学习。
直到天山隐士再无东西可以教他,也就前两年而已。
而此刻也差不多正是天下将乱的时候,裕滇子教导他该把心思放在权势的争夺之上,无须再来,等他当上楚王之前,再来一次即可。
上一次来楚天山,还是去年,也就是小呆了几天。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朝着山顶而去。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随后再下山,赶回楚国都城登基。
随着夜幕降临,两人的视线受阻,即便拿了夜明珠和火折子,也不免有些阴暗。
两个人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崇景心疼楚季旸,怕他身体还没好全,便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猎户留下来的山洞之类的,我们要不先休息两个时辰?”
楚季旸摇了摇头:“天快下雨了,如果我们不能赶在大雨之前到达楚天山的居所,情况会更糟。”
崇景抬头,乌云的蔽日,加上夜色的阴暗,几乎让前方的路都快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楚季旸曾经多次来过这里,怕是寸步难行。
崇景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里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难道这天也要阻挠他们吗?
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可是依旧阻止不了这场暴雨。
不多时,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迅速浸透了整座大山,还有崎岖的小路。
这种天气,走山路并不安全。
即便石阶很多,但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有无数泥污从上方滑落。
青石之上,沾满泥浆,稍不留神,便会滑倒。
两个人的速度越来越慢,浑身也已经湿透了。
可是他们相互搀扶着,没有退后半步。
火折子已经熄灭,还好那颗夜明珠堪堪能照亮前路。
幽深的林中,还有不少猛兽的声音。
一个不留神,前方滚下一块巨石,两人反应迅速,才堪堪躲避。
难!
第098章 天命之说
“季旸,不行,雨越来越大了,我们还是要找地方躲避一下!否则我怕会有危险,而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了,一直在雨水中浸泡。”
夜明珠幽光照耀下,楚季旸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苍白。
崇景急忙要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披在他身上,却被楚季旸阻止了。
“你听我说,这是考验!阿景,这场雨跟当年我母后带我上山的雨一模一样!”
“当年我母后只求我健康,只求我们能找到一条生路。”
“如今,我们所求的更多了!”
所求更多,必有阻碍。
裕滇子让楚鹤下山,无论如何,却都是阻止。
而且,对方还特意让楚季旸再来一趟,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得沉浸儿女私情,不得心慈手软,不得弑.杀恶毒……
一条条,皆是楚天山对帝星的教导。
但偏偏,他还是带着崇景来了。
他听着雷声轰鸣,看着磅礴大雨:
“我要求逆天改命,我要求这辈子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要求帝星升起,天下安宁!”
“天之命数,无法更改。”
“即便是师父也无法更改,可是我偏偏想寻一条出路!”
“阿景,我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可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也不想与你分隔两地,我这辈子从未求过谁,可是我想为你我找到一线生机!”
楚季旸的声音打落在雨水之中,却流进了崇景的心头。
他说过,不在楚季旸面前流泪,可是此刻眼泪却随着雨水从眼眶中涌出。
他紧紧的牵住楚季旸的手。
“我陪你一起。”
暴雨疾风,犹如猛兽。
既然是考验,那便都来吧,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我又有何畏惧!
他抽出腰间的剑,削了两根木头当成拐杖,支撑着二人的身体,同时又抽出腰带将二人绑在了一起,防止走失。
二人就这么紧紧相随,浑身都被雨水浸湿,但是依旧不退。
他们跌落在地,染上了一生未染过的尘埃和旅途,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们遇到了前来攻击人的毒蛇猛兽,可是二人却相互扶持,击败猛兽。
楚季旸的身体到底刚回复,长期淋雨之下,额头已经开始发热,可是始终咬着牙,不曾说过一句痛苦。
崇景的身上也被刮了无数道的伤,可是他却用剑挑开了前方的一条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夜里格外漫长,狂风暴雨一直未曾减小。
在春季的时候,这样的暴雨是极其罕见的。
两人到最后,唯剩意志在支撑着身体。
可是因为有一人相陪,所以他们无所畏惧,也不曾害怕和退缩。
他们并不是在与自然做斗争,而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命运而斗争。
终于,两个人即将登顶。
而也就在那时,楚季旸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崇景淬不及防也被他拉了下去,朝着山下滚落。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腰带绑着,又恰好被一个石块绊住,怕不是两个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崇景忍着浑身的剧痛,抱起了楚季旸。
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浑身湿透的人,身上滚烫,额头也在发热。
“季旸!”
崇景焦急无比,可是楚季旸却没有任何回应,宛如没有了呼吸。
情况危急,绝对要先治病。
此处又哪里来的药?
这样下去,怕是有危险。
崇景顿时脑中嗡嗡响。
不会的,他们才刚刚停过生死危机,绝对不会殒命在这里的!
崇景看着前方山顶,咬了咬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外套,随后将楚季旸背在了身上,再用外套将二人捆在了一起。
楚季旸虽然不算体型庞大,可是少年的身高挺拔,重量依旧不容小觑。
在这样的雨夜,在每一脚就能打滑的山路上,背着一个人,何其艰难。
可他却咬着牙,用剑支撑起前方的路,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
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手脚并用,像兽类一般朝前爬去。
可是他始终不曾放弃,也不曾放下楚季旸。
这一段路程。
走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
终于,他带着人到达了高山之巅,找到了楚季旸说的那扇山门。
此刻,恰逢风雨正盛。
崇景一身泥泞狼狈,重重的敲响了门。
“我们来了。”
那扇沉重的山门慢慢的打开,让崇景奇怪的是,外面狂风暴雨,而里面却晨曦微亮,一片安宁。
但是他来不及探查里面的情况,在小童惊愕地说着快请进时,他脑中终于断弦,就那么背着楚季旸,摔倒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等崇景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温暖的床上了。
一个打着瞌睡的童子正在煎药,好像正是给他们开门的童子。
虽然舒适,但他却立刻从床上下来了。
瞧见崇景从床上站了起来,童子立刻来了精神:
“你醒啦!”
崇景来不及多问:
“楚世子,我是说楚季旸呢?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你是说季旸师叔呀,他比你先醒了,所以正在问心阁和裕滇子师祖交谈。”
“他就醒了?那他可好了?他昨夜可发烧了。 ”崇景急忙问道。
“这你就放心吧,我们山上别的不多,药石很多,区区发烧,一碗药下去就好了。你先等着吧,他们商谈完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去的。你身上也受了不小的伤,虽然刚刚给你换过药了,可是你也要吃一点祛寒的药,防止感染。”
听到童子这么说,他便不再着急了。
见到了他师父就好,也不枉他们昨夜跋山涉水而来。
不过没想到,楚季旸居然会比他先醒来。
他其实并不想楚季旸一个人面对他师父,任何问题他都想和他一起面对。
瞧着崇景脸上露出担忧,童子却摇了摇头:
“你就是季旸师叔的那位天命之人吧!不必担心,师祖虽然严厉,但是季旸师叔却是他的关门弟子,昨夜师祖早料到你们上来时间,早叫我们候着了。季旸师叔为人聪慧,是极少让他满意之人。想必这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完,他还偷偷的看了一眼崇景。
“你的相貌长得真好,难怪冷冰冰木头师叔也会心动。”
崇景苦笑:“怎么不是你师叔长得最好?”
“你不懂,你这种相貌才是真正心胸良善的有福之相,我见了那么多人,唯有你的相貌最为优异,不会错的。”
“这么说来,你还会看相?”崇景觉得这童子有趣,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童子谦虚笑笑:“皮毛而已,皮毛而已,比不得我师父万分之一!”
“小先生过谦了。”崇景微微一笑。
或许是他的夸赞让童子十分满意,见他态度好。
童子又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你和季旸师叔,可真是天作之合的相貌。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阻止你们,真搞不懂,他们神神叨叨的,也说不出个什么。除了你是个男子,有些不符合俗世礼制之外,根本就是无可挑剔。这世间能与他并行之人,本来就凤毛麟角,大多帝星,皆为天煞孤星,世人皆难以与其共行,都会被其锋芒遮盖,或者被其气势惊扰,或短命或不配。而你真正是个有福之人,难得的是还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且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次的考验了,如若似乎再有什么阻挠,我可要再为你们说话了。”
崇景听闻童子的话,顿时若有所思,考验,阻拦,难道……
他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但却来不及证实。
不过,一个如此年纪的童子,居然懂面数,命数和心相,看来,楚天山果真名不虚传。
他喃喃自语:“天命,什么是天命呢?如果真是天命,就不可测了!让人知晓,却又无法改变,这就是对于世人的愚弄吗?”
童子看着他:“谁告诉你天命不能改的?楚天山上,能改天命,大有人在!”
“我师父曾言,既是观得天命,就是为了更改天命,我们命术者一脉的意义就是如此。而其他人,也不乏有此道者,不过更改命数,付出的代价也极大。”
崇景听着童子此言,脑海中不由有个猜测:“那你季旸师叔,他如何?”
——
此刻,在高高的问心阁之内。
外面是万丈悬崖,里面却是清幽的洞府,有茶室有石桌,有一颗千年的古松从洞府内蜿蜒至悬崖峭壁。
一老一少正在对弈。
年轻的男子面白如纸,容颜异常的精致俊美,他身穿布衣,但是身上的气度却无人能及,比悬崖峭壁上的青松还要冷冽。
而他对面的老者,白发白须,褐色的布衣下,身形已如同骷髅一般。
青年执黑子,堵住了白子的最后一条生路。
也意味着这场博弈胜负已定。
老者悠然叹了一口气:“你赢了,从三年前你赢了第一场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赢过。显然,这大半年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你的心境和棋艺却依旧如此稳重,实在难得。我还以为,你已经变了。”
青年微微晗礼:“师父,即便命数有变,可是我从来没有变过。”
“不,你的心境虽然依旧稳住,可是心态却依旧变了。”
老者摇了摇头。
“季旸,或许你不该来这一遭。”
第099章 风月之道
“可是,师父。”楚季旸抬头看向身形消瘦形如枯槁的老者,“如果我不来,怕不是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楚季旸语气难得有些许波动,他看着短短一年之内就已经露出老态,此刻如同骷髅一般的裕滇子,神色露出几分悲切。
“师父,我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你再动玄机,那便是你命数将尽之时。可是如今这天下都还未乱起来,天下都还未平定,你为何要再动玄机!”
楚天山的人承天命,接天意不假,可是每一次窥探天命的代价都是极大的。
其中最为上乘的,能窥探天命,与天地土沟通之术,称为问玄机。
问玄机的代价是燃烧术者的生命。
即便修为再高深的隐士,这一生也只能三问玄机。
55/84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