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琨玉悻悻低下头去,正好看到九方渡放在自己腰上系腰带的手。
这双杀了无数神魔的手,此刻竟在为他更衣。
顿时,心头五味杂陈。
“九方兄,你这么早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给我更衣吗?”
“已过卯时,瑞兽阁的人说还未见你过去,没想到本尊的夫人还在这里会周公。”九方渡将燕琨玉额前的短发撩到一边,声音听不出喜怒。
“对不住我睡过了头……我现在就去。”燕琨玉有些泄气,遇见九方渡之后,总是在各种事上出错。
燕琨玉在九方渡那如影随形的视线中收拾完,连早饭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
离开前想起发还未束起,又跑到弥生镜面前,将那头黑发拢起,用一顶银发冠将头发束好。
余光中看到那站在屏风边上的九方渡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尊上,我先走了。”燕琨玉小心地喊了声尊上。
拿起剑想要行太羲宗的礼,又怕触霉头,学着轩辕丘的行礼姿势,照猫画虎地做了一个。
好在九方渡没有说什么,他松了一口气疾步离开了。
若不是那一日在瑞兽阁留下的痛苦太多,燕琨玉其实还是挺喜欢留在瑞兽阁的,相比于身边的人,他更擅长跟动物交流。
在太羲宗时,燕琨玉曾经在红枫谷捡过一只受伤的鸟,颇有灵性,会学他说话。
却因被符启之发现了,最后那鸟被折磨致死。
后来燕琨玉从未养过任何灵宠。
燕琨玉本以为今日还会继续被齐六扣在厢房里继续看那些跟饲养有关的书籍。
等去之后发现齐六压根不在,刚好能负责饲养高阶凶兽的人暂时找不到,瑞兽阁掌事干脆让燕琨玉负责。
“这是那只蛇鸟今天要吃的,以后它都交给你负责了。”掌事将一口袋五彩斑斓的石头塞到燕琨玉手中道。
“是那个长得像蛇一样的大鸟吗?”
“对,就那东西,去吧去吧。”掌事的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边往远走边嘀咕,“该死的齐六,死哪去了,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找个废物来看瑞兽阁。”
燕琨玉没在乎对方的后半句话,拎着那袋子石头往二楼去。
前几日看到酸与在那兽阁中和其他异兽打起来,那画面仍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燕琨玉站在满地鸟毛的兽阁门前,那只好斗的酸与又在和其他异兽打架了,这次比前几日还凶。
几只异兽被他的鸟喙啄得全是伤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燕琨玉没多想直接打开了结界。
“你又在欺负同伴了。”燕琨玉叹了口气。
那挑事的酸与见到有人敢直接进到兽阁整只鸟都震惊了,踩在那群异兽身上的爪子都忘了抬起来。
虽说灵力低微,但是这种还没化成人形的异兽,燕琨玉还是能牵制住一会的。
他用剑化作软绳束缚住了酸与的脚,防止它继续攻击。
角落里缩着几只像是羊的异兽,燕琨玉也叫不上名字。
见那几只异兽对自己没有攻击性,便没有先处理酸与,而是蹲了过去:“你们没事吧?”
这几只异兽背上有不少被鸟喙啄伤的地方,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其实并没有致命伤。
燕琨玉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前几天被鞭子抽伤后用过的伤药,算不上好,但总比没有强。
“我把这只凶巴巴的鸟带走,以后你们就不用被欺负了。”燕琨玉正安抚这几只受惊的异兽,耳边却听到酸与的愤怒的叫声。
“嗷!”
酸与挣扎着要从他的束缚中逃脱,燕琨玉趁着酸与还没解开桎梏前,将他带到了一件单独的兽阁。
兽阁内有供鸟栖息的香团,比之前那个兽阁也要宽敞一些。
酸与身体比其他的异兽要大很多,兽阁也应选个大一点。
前几日他在书上特意看了一些关于酸与的古籍,酸与性格好斗,据说吃了他的肉,可以永生不醉。
酸与难寻,被寻到后也不得善终。
“嗷!”燕琨玉忙着收拾瑞兽阁,酸与在他背后撕心裂肺的叫,他虽然听不懂,但知道这大鸟对他肯定充满恶意。
“你是想让我放开你吗。”
燕琨玉屈膝蹲在对方面前,看着那柔顺漂亮的毛发,刚要上手摸一下,那鸟喙就朝他啄来。
还好燕琨玉反应快,躲开了攻击,腹诽这异兽还真的随了主人,凶得很。
“这是你的新兽阁,以后都由我来饲养你了,我一会把你放开,你可别咬我啊。”
燕琨玉青丝垂落,他单膝跪在地面上,温柔看着面前的酸与。
酸与眼神还有些不服,瞪着燕琨玉,喉咙里发出近似呜咽的叫声,有些虚弱。
他这才发现酸与到现在都没挣脱他的束缚,再定睛一看,那蛇尾和背上都有伤口,像是被角顶出来的样子。
“你原来受伤了……”燕琨玉恍然,有些不敢相信。
“嗷——”酸与的声音更虚弱了。
燕琨玉神色紧张起来,一挥手将自己的软剑从酸与身上收回。
那酸与迅速转头啄破了他的手背,燕琨玉却没躲,反而抚摸酸与脖颈上的羽毛。
“酸与,我给你上药,先别乱动。”
酸与让燕琨玉想起了曾经救过的那只鸟,这一次他不会再重复遗憾和错误了。
躺在香团上的酸与并不是不通人性,他看到自己的伤口正被面前的人治疗。
那对流光的眼眸先是露出茫然,而后紧紧盯着燕琨玉,虽然仍是不情不愿,却没再攻击对方。
给酸与的伤口涂上药后,燕琨玉简单打扫了一下新兽阁。
吃的和宝石都给了酸与后,燕琨玉将酸与的新兽阁布上了结界,去瑞兽阁其他地方转了转。--
下午时,燕琨玉喂完了酸与,瑞兽阁的掌事也去了别处。
燕琨玉想着今日早点回行梦楼,躲开些麻烦。
他刚走到瑞兽阁的踏跺处,就看到了从踏跺下一阶走来的人。
“燕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今日闺中礼数还没学呢。”为首的女人微笑看着燕琨玉。
这次她腰间挂了一张玉令牌,上面写着‘元如云’三个字。
第09章 七情
从瑞兽阁出来已经傍晚,时隔两天没有学那些欺辱人的姿势和手段,今日撑破了嘴角,喉咙现在还在痛。
燕琨玉没有直接回行梦楼,而是又去了轩辕丘林中的那处灵气充盈之地,独自静心修炼了。
早一点突破,就可以早一点离开。
到了半夜时分才回到行梦楼,齐妩摆上来的饭菜也没胃口吃。
他还是看到对方那失望的眼神,燕琨玉才不忍心,勉强吃了几口。
结果刚吃一口肉就想起下午那恶心的东西,直接吐了出来。
“燕公子!”齐妩吓白了脸,也顾不得让燕琨玉吃晚饭了,赶忙上前拿手帕给燕琨玉擦去嘴角的污秽。
“我没事,恐怕今晚的饭菜真的吃不下了,齐妩,日后的晚饭我都不吃了,这样实在浪费。”
燕琨玉摆了摆手,看见菜又觉得不舒服。
齐妩见状一挥手,用了魔界的法术,桌上的饭菜都不见踪影了。
“燕公子,是不是瑞兽阁发生什么事了?我上次跟你说,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其实是可以试试给尊上说的。”
燕琨玉垂眸,颤动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九方渡他没有七情,此事是真的吗?”
齐妩面露古怪,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件事只是轩辕丘里的大家传的,尊上有没有七情,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那便是没有七情。”燕琨玉无望道。
“可燕公子是尊上第一个娶进轩辕丘的人,之前那么多人缠在尊上身边他嫌烦都给杀了,只有燕公子还活着,对尊上来说应该是很特别的人呀。”
燕琨玉打了个寒颤,看来洞房夜那天在这儿听到那些话并不是假的,九方渡真的是……杀人如麻。
他张嘴欲言又止,想要再和齐妩说些什么,却意识到即使是对他温柔的齐妩,也一样都是九方渡的人。
这里的人只会向着他们的尊上,而非自己,这不能怪她。
只是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原来只是不杀了自己就代表自己是特别的人了。
可燕琨玉想不明白,没有七情,那朝起像是相恋的爱人一般为他更衣,暮色时又找来人折磨他。
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淫靡之事才对他一直忍让?
看来在七情这件事弄清楚之前,还是轻举妄动的好。
“燕公子,你腹中不适的话,我可以让人煮一点山楂梨汤。”
“不用,我想休息了……”
“燕公子,尊上找你。”燕琨玉话没说完,门口传来窸窣声响,回头看去,齐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了。
燕琨玉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
齐眉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竟半点都没发觉。
“姐姐!”齐妩没看到燕琨玉的脸色,看到齐眉眼前一亮,朝她挥了挥手。
燕琨玉心中一紧:“他为何事找我。”
“尊上让我转告燕公子,以后晚上都由燕公子去游灵楼给尊上更衣,今夜有些冷,还要劳烦燕公子带一些火魔石去。”
燕琨玉那悬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他还以为九方渡要和他行夫妻之事了。
路上他问:“是负责九方兄起居的侍从不在身边吗?”
“尊上说结缡后夫人负责他的起居,不让任何人碰他的身体。”齐眉一板一眼道。
燕琨玉莫名,这九方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孩子脾性。
到了游灵楼前,那卧房只留了一盏幽幽烛光,齐眉将那一盒火魔石递给燕琨玉。
这一次,门前没了侍卫,燕琨玉出入自如。
摸着黑,燕琨玉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先是将火魔石放在地龙里。
起身时随意看了眼床上的九方渡,发现那人穿着里衣,依靠在床头看书,根本没睡。
“九方兄,我以为你睡下了。”燕琨玉被吓了一跳。
“本尊有些冷。”九方渡头也没抬。
燕琨玉只好将挂着的外衫递给九方渡,对方连接过的意思也没有,一直盯着那本古籍看,眉头紧锁。
见状,燕琨玉只好亲自动手将外衫披在了九方渡的身上,手触碰到九方渡的肩膀,发现对方身上的温度比他还要高。
“若是九方兄没别的事了……”
“还冷。”
燕琨玉一怔,目光落在床榻里面的被子上,他单手撑在床沿,避免身体碰到九方渡身体,几乎抻直了手臂。
床上的九方渡正襟坐在床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燕琨玉费力拿被子的时候他才微一抬眸,视线落在燕琨玉的白靴上,不染一尘。
就在燕琨玉拿到了被子,脚下莫名一滑。
他顿时感觉到身体的头重脚轻,来不及反应就连人带被子栽在了九方渡的胸膛之上。
九方渡的胸膛温暖宽厚,燕琨玉却感觉自己像是摔在了一块炭火上!
这一刻,燕琨玉心如擂鼓,生怕九方渡发怒。
对方只是倨傲地掀开眼皮:“笨手笨脚,还不快从本尊身上起来。”
“抱歉九方兄,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脚下不知为何滑了一下。”燕琨玉赶忙将被子盖在九方渡身上。
九方渡将古籍被放在一边,那双眼透着夜里雾气似的冷意:“今日除了瑞兽阁,你还去了哪儿?”
燕琨玉耳边嗡得一声,紧张时有些欲盖弥彰:“我在轩辕丘的林中散了散心,什么都没做,也没乱碰。”
九方渡的视线落在燕琨玉的嘴角的伤痕上,眼眸渐深,到底没再说什么。
“九方兄,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燕琨玉道。
等了半天,床上的人也不说话。燕琨玉今日跪得膝盖疼,想起九方渡将自己在飞云峰的恩情如此报答,更觉得委屈。
“那我先回去了。”燕琨玉语气有些沉闷。
刚走到屏风处,身后的人说:“轩辕丘的火魔石最近短缺,为了节省火魔石,结对两人同住一间的情况不在少数,你行梦楼的火魔石也快用光了吧。”
九方渡意思像是在挽留燕琨玉,后者却压根没听懂。
“其实还好的,还剩一些,晚上被子厚一点就不会冷的。”
沉默中,燕琨玉眼看着九方渡的脸一点点黑了下去,脸色古怪。
燕琨玉怕惹人不快,开口道:“我……这就走,不打扰九方兄了。”
这样的九方渡,他怎么敢开口求情。
回去后,燕琨玉躺下翻来覆去,也没想好该如何解决房中术这一折辱的。
要是他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或许就不会被欺负了,没有人站在他身前,他也可以保护自己了。……
醒来后,行梦楼果然没有九方渡的身影了。
燕琨玉没太在意,毕竟昨天走的时候九方渡不知为何生了他的气。
那人也没有一直给自己更衣的必要。--
解开兽阁的结界,燕琨玉就看到昨天喂过的酸与端坐在窗口的盆玩上,那下面盆景里的叶子撕扯了一地。
“酸与,那不是给你这样玩的!”燕琨玉昨日以为兽阁内单调,便去拿了几盆盆玩放进来,今日一看,叶子全被酸与糟蹋了。
他心疼地走过去,那酸与叫了几声要攻击人。
猝不及防,燕琨玉的剑还放在一边,他下意识闭上眼,可半晌都没听到那大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再睁开眼,那大鸟已经托着自己蛇一样的尾巴坐在香团上了。
那对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燕琨玉,好像刚才要动嘴的不是他一样。
“你再这样下去,瑞兽阁的掌事发现,你就不能住在这儿了,我也会被你这淘气的鸟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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