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珑回过神,心头忽然涌上一种木已成舟的感觉。
好像有些事总会发生。那场大火也如约而至,不过是晚了些日子。但往好了想,他仍然救下了皇后。
如今即便真的要发生能够致使容璟下狱的事,他就不能改变么?
容千珑感到一阵阵无措甚至绝望看向凝视着他不说话的容璟。
然后下定了决心。
容千珑忽然紧紧抱住容璟的脖子:“我头晕的很,哥哥陪我休息。”
他才刚睁开眼睛不到半个时辰,但容璟仍然纵容的点头答应,两人抛下急得火上眉烧的赵军师和曹二。
容千珑去脱容璟的衣裳,容璟疑惑的扣住他的手,他微微翘起唇角:“脱了衣裳睡得舒服些,我害怕,你不要趁我睡着就跑了。”
容千珑脱了容璟的外袍,在容璟照常去伺候他时,他忽然说:“等下,我早上水喝多了,你等等我。”
等容千珑出去了,容璟坐在寂静的屋子里,又忍不住回想起梦中宛如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他坐在囚车中,抱着来不及亲手送到容千珑手中的乌樱,看不到容千珑喝下乌樱熬的药,他便觉得痛彻心扉。
容璟攥紧到颤抖的拳头忽然被柔软的覆住,容千珑朝他笑笑,举起手中热腾腾的牛乳:“这是曹二蒸的,但我早上喝了太多水,你帮我喝了吧。”
容璟并不喜欢喝蒸牛乳,便说:“你先放着吧。”
“不,我要你喝了。”容千珑坐在他腿上,颇有种引-诱的意味,自己喝了一口含着,抬起容璟的下巴,渡给他。
容璟投降了,接过容千珑给他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容千珑亲了他一下,夸他:“乖。”
容璟被他逗笑了,抱着他在床上滚了半圈,今日的容千珑似乎想过过当哥哥的瘾,像是哄孩子一样拍着容璟的背,一下一下很是催眠。
催眠?
容璟只疑惑了一瞬,便陷入了深眠。
容千珑执起容璟的手,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容璟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一变不变。
容千珑松了口气,在容璟唇上轻亲了一下,迅速下床推门出去,沈连等在门外,一见到他便拦住了:“你方才问曹二要蒙汗药做什么?”
容千珑一瞬间脸上闪过被抓包的慌乱,但很快他眼神便稳定下来,扑腾给沈连跪下了。
沈连越过他就想去寻容璟,容千珑拉住他衣袍,仰着脸眼尾坠着泪花,可怜的祈求道:“好沈连,你听我说完。”
沈连知道自己此时该先找到容璟确认他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但兴许他相信容千珑,又或许根本没人能拒绝这样神情的容千珑。
他在原地战定了,看向容千珑,等他说话。
“沈连,方才赵军师的话你听到了对吧?”
容千珑眼睫一眨,两颗泪就划过脸颊,他说:“容千珩受了重伤无法上阵,赵军师此时来找哥哥,无非是容千珩治下无能,如今军心溃散。”
沈连刚才在场,听到赵军师那些话甚至有些想笑,容千珩有些本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如今年纪尚轻,经验不足,领兵太冒险了。
容千珑哽-咽了:“太子不能拥兵更别说领兵上阵。他们来求哥哥,我不把他们往坏了想,他们便是愚蠢不顾哥哥的圣心。往坏了想,害我哥容璟,其心可诛!”
沈连一时怔住。
“你看好我哥。”容千珑握住沈连手臂,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最后丢给了他一句话:“我去去就回。”
第99章 (一更)
沈连看着床上沉睡的容璟,又看着哭哭啼啼爬起来,做了个深呼吸便决绝的推门出去的容千珑。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选择,才能让事情不那么糟糕。
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规矩,他应该以容璟的命令为最重要的准则,此时该拦住容千珑,再一盆冷水泼醒容璟问他如何吩咐。
凭借他对主子的了解,容璟醒来后会因为容千珑而上战场,无论他之前是如何想的,醒来后都会因为容千珑做的这一切而不得不上阵。
太子无诏领兵,到时候又不知要被弹劾多少道折子。
沈连在叫醒容璟和放任他昏睡下去中,选择一掌披在他后肩膀,再点了致人昏睡的香,帮他睡得更沉。
做好了这些,沈连抵住窗子锁了门,去寻容千珑。
容千珑带着了他的弓箭,那把容璟送给他玩儿的小弓。
容千珑看到沈连后,戒备的后退了一步。
“小人同您一起。”沈连迅速取来了剑,同容千珑对视后点头,二人上马出了府。
容千珑对送到门口的曹二说:“你就守在门外,不准进去。这宅子周围有太子殿下从京中带出来的私卫,你若老老实实在这里他们便不会轻易出现。若你进了宅子让他们看不到你,不出片刻便会有人让你身首异处。”
曹二脸色白了:“是。”
容千珑上了马,赵军师在旁边欲言又止:“这是,这是我的马。”
“你慢腾腾的走吧。”容千珑其实骑马之术也很生疏,他勉强坐稳,紧紧拉住缰绳,对沈连道:“要不你也留下?”
沈连说:“太子殿下已经返程去迎援兵,殿下您放心,小人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太子殿下留小人保护殿下,小人定会护好殿下您。”
容千珑问的这一句只是不放心留下容璟,让一个效忠容千珩的侍卫守着。
周围也根本没有容璟的私卫,只是怕曹二心思太多,发现里面正在昏迷的容璟。
容千珑现在就想哭了,他做的事很冒险,但在赵军师三番五次,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的求见中,他明白容璟就算为了早点上山寻乌樱,也会掺和到皇上给容千珩的差事中去。
从前世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场仗并没有拖太久,辛族人不怕死敢拼命,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多对上庞大军队的经验。
若是同前世差别不大,那这场仗也快要打到头了。
容千珑回头看了眼沈连,沈连没有像随容璟出行时一样始终落后一些,他快马上前与容千珑并行:“小殿下,别怕。”
“我已经死过了,死倒没什么好怕的。”容千珑抹了抹眼泪,眼泪蕴在眼睛上,已经快要看不清路了。“我就是怕这场仗打不完,哥哥醒了要骂我。”
沈连心中也在犯嘀咕。
这些新兵不好带,前几日全靠容千珩身先士卒,才让所有人跟着卖命,如今容千珩受了重伤不能上场。
军中相当一部分人在骂前几日的皇子绫罗绸缎穿金带玉,明显是有心人在其中挑拨。
前几日容璟对沈连说过,恐怕军中混进去了容千琮的人,正在散播恐慌,动摇军心。
对于容千珩的治下方式容璟嗤之以鼻,全靠自己一条命去带头,命早有拼无可拼的时候,太愚蠢了。
打了这么多天折损了许多兵力,营地里许多人都站在外面,他们或大声喧哗,或凑下一起气愤的说着什么,听的人满脸丧气。
“就是给新皇子立功罢了,二皇子更有本事更懂战术。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家的二郎,不过是来用骨头给四皇子…啊!”
沈连看着容千珑拔出自己手中的剑一剑刺在说话那人的手臂上,又抽了剑拎在手上,血沿着剑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容千珑还穿着方才在宅子里穿的舒适便衣,柔软又整洁的月白色,头发束的高高的,墨色柔顺的头发散在肩膀。
容千珑用一张不染尘世的仙子面孔对着那些人,清澈的声音平淡的凉飕飕,他说:“若还敢有人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被刺伤了手臂的人一张脸不知是疼得还是气的,总之憋的通红,他有些害怕,但还是一鼓作气,叫嚣道:“我们都是为朝廷卖命的士兵,你凭什么…”
说着他便抽出自己的大刀要与容千珑动手,一旁的沈连动作奇快,断刃已经架在了那人颈侧。
容千珑拎着剑,转身前看了他一眼。
一路上带血的剑引得众人纷纷散开一条小路,容千珑已经不再去看任何人,他只觉得自己穿过了一条血腥气的路,终于走到了容千珩的营帐外。
副将看到容千珑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目光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失望的问:“太子殿下还没来吗?”
开门的副将就站在门口没动,容千珑撞开他的肩膀,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碎了,他忍着痛走到里面。
铺着辛州地势图的桌案四周围着副将与众军师。
容千珑看着他们,开口道:“太子无诏不得领兵,若再有人提议让我兄长领兵上阵,战后按撺掇太子谋反的罪名处置。”
门口的副将还没把门关上,外面跟过来的许多人也听到了他的话。明显有几人叫唤了眼神,闹了起来:“辛族人都人高马大像猛兽似的,这不是骗我们送命吗?早说是四皇子亲征,如今皇子还穿着绫罗…”
容千珑朝身旁伸出手,沈连心领神会的双手奉上,往他手心放了一支箭。
容千珑将箭拉在弓弦上,他手臂绷紧抬起,对面的副将蹙起眉警惕的看着他。
容千珑转过身的同时放出了箭,箭头稳稳的扎在了方才说话那人的肩膀,他还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惊呼后陷入死寂,片刻后又喧哗起来。
副将做了个手势:“静一静,殿下明显有话要说。”
容千珑看了他一眼,问:“你姓什么?”
“属下姓秦。”
“好。”容千珑又看向众人:“此次平顶边疆的确是当今四皇子亲征,如今四皇子正重伤无法起身,我不信有人没在战场上见过四殿下,这军中还是被几个奸人闹得乌烟瘴气。”
秦副将开口:“兄弟们,我能证明前几日上阵厮杀的确实是当朝四皇子。你!”秦副将上前去拉出来一个缩头缩脑的士兵:“昨日四殿下还将你从辛族人的包围中捞了出来,你全忘了吗?”
那人顿时抬头挺胸证明到:“四殿下确实上了阵,我是步兵,之前都没见过四殿下,前几日也是快死了才被四殿下救过一命,我看的真切,他袖口绣的蟒纹,不会有错。”
容千珑给沈连使了个颜色,沈连去架子上取下两人容千珩昨日穿的盔甲,两个年迈的军师立刻上前跪下了。
容千珑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觉得自己因亢奋有些眩晕,他开口说道:“如今四殿下容千珩不能上战场,我兄长太子容璟因祖训更不能上,但我可以。”
两个副将看见两个年长的军师都跪了,立刻也跪了,一屋子军师也都连忙跪了。
他们虽然不信纤细的容千珑能打仗,但如今有个人敢以皇子的身份上战场,即便是送死也能将现在被有心人搅乱的军心聚拢起来。
帐外的士兵见一屋子的管事儿的都跪了,便也被感染接二连三的跪下了。
两个年长的军师也是兵部的老人了,有人脉听到一些宫中皇子的变动。
如今眼前这位不用细说,他们也知道就是庄峻刍的亲儿子,但他们没道理在此时拆穿。
这场仗早打完早班师回朝,这些时日闹成这样,已经够他们丢人了。
若非容千珩脾气太倔,他们也不会对容千珩治下无能时不言不语,眼看着坏了事,到他们后悔的时候也晚了。
还不知道皇上到时候会如何问责。
两人站起身帮伸开双臂站着不动的容千珑穿盔甲,容千珑比容千珩瘦许多,他们只能把绳子系的紧紧的。
容千珑拿着攻,沈连不放心,又在他腿上绑了匕首。
沈连拍了拍他瑟瑟发抖的肩膀:“你只管射箭,小人会紧紧跟着你,若是有危险,小人拼死也护你逃脱。”
容千珑对他勉强笑笑:“若是危险来了你只管跑,皇子今日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沈连没有再说什么,容千珑说得对,今日会有许多人盯着他,一旦他打了退堂鼓或是想悄悄溜走,都会被有心人大四宣扬。
别说他逃跑,即便他不跑,都只怕要有人造谣他跑了。
沈连去吩咐几个军师,让他们派一些信得过的心腹在打起来之后留意有没有人在造谣。
若是容千珑陷入危险,沈连知道自己只有强行带容千珑离开,不能问容千珑的意思。若是容千珑真的死在战场上,容璟或许会殉情。
容千珑拿着容璟给他的攻,凑在唇边轻亲了一下。
沈连叹息。
秦副将在容千珩的马上绑了箭,容千珑翻身上马,他揉了揉马脸,想快些与容千珩的马建立一些信任。
沈连也翻身上马。
容千珑的马先走,他穿着盔甲,发冠上绑了红带子,别人都在拼命的隐藏自己位置,只有容千珑必须让自己显眼,让所有人看到他在战场上拼命。
“沈连。”容千珑轻声唤了一句。
沈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会儿才应了一句:“殿下?”
“等我回京了,必弄死容千琮这个贱-人。”
第100章 (二更)
盔甲包裹之下,容千珑显得没有那么单薄了,但他细皮嫩肉好看的像是菩萨来点化心有恶念的众生。
只有一双充满杀意决绝的眼睛在发光。
沈连心狂跳,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纵容别人给他主子下蒙汗药,更没想过那个人就是容千珑,而他正在与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个月总要病上至少一回的容千珑,一起上阵杀敌。
简直疯了,沈连揉了揉眼睛。
容千珑只挎着他的弓,在许多挽弓的弓箭手中显得小巧许多。
沈连的剑背在背上,手中所持换成了更利于骑兵的长枪。
容千珑不会打仗,也没读过兵法,他活到现在念过最多的书便是四书,在佛寺之地还手抄过许多遍。
秦副将就在他身边,发号施令时都打着容千珑的名义,看着步兵和骑兵都在一声声命令中视死如归的窜出去。
容千珑始终跟在秦副将身边,他手有些抖,第一回挽弓时箭只在不远处落了地,他抖得要从马上跌下去。
沈连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臂,对他说:“不用担心太多,殿下您只要在这里,无论您做什么,射箭准不准,都不会有人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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