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蝙蝠洞陷入沉寂。
没人开口说话，甚至不远处的果蝠也在静悄悄地休息，阿福捡起地上的用品，摩擦声惊扰了呆滞的提姆，男孩很快蹲下来帮忙。
“或许该带他们回家。”
老人打破寂静，脸上挂着无悲无喜的神情。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注视着电脑上那两张对比强烈的照片，最后扯下头套，飞快罩上常服，向出口跑去。
迪克很快反应过来，他忙不迭跟上去。
“提宝，你照顾好阿福。”
“……”
“……”
提姆看看满眼疲惫的老人，犹豫片刻抱了上去，温声安慰，“阿福，相信布鲁斯，他会处理好的。”
“……唉。”
……
韦恩墓园。
肃穆的氛围在上空笼罩，浓绿的草地上天使张开翅膀，圣母垂泪，婴儿酣睡，生与死都在这得到安宁。
这是座私家墓园，自韦恩家族祖先建国初来到这座城市，历代家族成员死后都被安葬在这儿，杰森和卡纳也不例外。
三年前，布鲁斯亲自把他的孩子们葬入这里，先是杰森，这个孩子去寻找他的生母，善良的灵魂却被人心的污浊毁灭。
再是卡纳，他想为杰森报仇，他想替他这个父亲偿还罪孽，最后却永远死在了那座工厂。
布鲁斯沉默地注视着墓碑，面前的雏菊还染着清晨的水汽，这是阿福昨天放上的——在老守墓人死后，这里就没有看守了，韦恩庄园不会留有太多人。
他们所有人都会找时间来探望死去的孩子，但总有空隙，哥谭那么大，他们不会时时刻刻待在这儿。
“布鲁斯，你真的…fuck……”
迪克紧跟在后，上来就看见布鲁斯在刨杰森的坟墓，稀松的泥土在旁边堆了厚厚一层。
他有些崩溃地大喊，“嘿！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起码我们得再去确认一下红头、那个人的身份好嘛！你不能直接打扰杰森的安眠！万一，万一这是假的怎么办？Fuck！！”
“我不想等了。”
布鲁斯疲惫地说，“我只想知道答案。”
很快，勤勤恳恳工作的小型器械就挖到下层土壤，布鲁斯操作他们离开，自己走上去刨开最后一层土——他说不清那一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红蝙蝠？哈？
布鲁斯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心情诡异地平静。
他会知道答案的。
但很快棺椁就给了他答案——
“天呐……”
迪克失神喃喃从旁边传来。
瞧。
他们甚至不用打开这个，上面破开的棺材板就告知了答案，有人从里面爬出来。
——杰森从自己的棺材里爬出来，而他们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个。
布鲁斯发现了木板上的血迹甚至是脱落的指甲，他沉默地掀开棺椁，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棺内，大脑自动模拟着当初的场景。
或许他醒来时很高兴，但很快就会变得绝望——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重新回到人世间，他的呼救不被听到，他的挣扎不被看见，于是他只能自己救自己，他坚强地把自己从棺材里挖出来，满心欢喜地等待未来。
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于是他也变了。
布鲁斯心脏难受得蜷成一团。
蝙蝠侠习惯了痛苦，但不代表他会对痛苦无动于衷，那是他的孩子，他们曾经那么快乐，他以为他能看着他们长大，就像迪克，哪怕再多的争吵冷战，他始终会回到韦恩庄园。
小鸟总会归巢。
布鲁斯脑子陷入空白。
直到旁边的声音再次唤醒他的理智——理所当然的，卡纳的棺椁也没有人。
这孩子的棺材板上同样拥有一个破洞，不足以让男孩逃离，却能让泥土连绵独断地涌入，如果他没有及时挖出去，他会再一次死在这里。
布鲁斯祈求这两个孩子是一起回到这个世界。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上面的血痕并非同一时间出现。
这太糟糕了。
他想，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总是一次又一次错过孩子们的呼救，他总是一次又一次让孩子们离开。
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眶中落下来。
很快，提姆也来了。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杰森和卡纳死后，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想要杀了小丑，最后却总是听到卡纳带着哭腔大喊。
——“蝙蝠侠从不杀人。”
蝙蝠侠从不杀人。
是的，蝙蝠侠从不杀人。
他的孩子到死都还坚持着他教给他的底线。
于是选择用生命交换生命。
而他却想要毁了这一切。
是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又一次。
接连失去杰森和卡纳后，那段时间里布鲁斯过得浑浑噩噩，蝙蝠侠更是濒临失控，他频频伤人致残，对阿福的关心视而不见，对戈登的提示听而不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正确，他做得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卡纳说他是真正的超级英雄。——但是他总是救不了他的孩子，他失去了杰森，然后看着卡纳在眼前死亡。
卡纳说他应该坚持自己的底线，小丑不配成为他打破底线的那个。——但他甚至因为这个可笑的底线，无法为他的孩子们报仇，他一次又一次失去他们，却眼睁睁看着凶手活着。
他想对他们说抱歉，却永远失去了机会，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的错误让两个孩子永远失去长大成人的机会。
或许当初他就不该去打扰孩子们的安宁，他们相互陪伴，彼此守护，在犯罪巷长大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内心的善良不会因此磨灭，他们会成为好孩子——他们会长大。
……
提姆的到来是个意外。
他曾追随蝙蝠的身影，他相信蝙蝠侠，就像很多年前的迪克、杰森和卡纳一样，他说蝙蝠侠是正确的，他在拯救哥谭，用一种更有希望的办法。
——而死亡永远不能带来希望。
在唤回迪克失败后，提姆成了第三任罗宾，他对这孩子拥有过分的控制欲和保护欲，但是提姆适应得很好，他陪着他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活力双雄又一次在哥谭出现。
事情开始变好，他试着用更信赖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搭档，提姆是个好孩子，他不能让他永远活在自己的阴霾下。
然而红头罩的到来毁了一切。
哥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代号和蝙蝠的含义，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时，他模仿的对象，他针对的目标就再清晰不过了，他控制不住让罗宾休息，他害怕事情再一次失控——直到泰坦塔提姆遇袭，事情真的失控了。
得到照片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总是对自己亲人的离去束手无策。
索性提姆并无大碍，他甚至反过来安慰自己，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事情却一路向着更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布鲁斯站在两方无人的墓碑前，听着赶来的提姆说，墓园监控有过异常痕迹，第一处是那位老守墓人活着的时候，他发现了狼藉的现场，却害怕被主人追责，最后连夜将棺材掩埋，以年老失修为由更换了监控设备，而那段时间阿卡姆暴动，因此没人在意这个。
第二处就是一个半月前，监控被覆盖得很高明，哪怕提姆用蝙蝠电脑修复多次，也只找到一个遗漏的画面——红头罩来过这里。
布鲁斯安静地听着。
他听见迪克开始哽咽，反复念着杰森卡纳的名字，很快阿福也来了，他们都守在这里，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蝙蝠侠知道得更多。
“去阿卡姆。”
他转身向蝙蝠洞走去。
*
——小丑越狱了。
意料之中的情报，想必老蝙蝠去阿卡姆巡逻时，那家伙早就不见人影了。
杰森轻哼两声，对黑面具的效率表示满意，看吧，他就知道昨天的火箭筒有用。
黑面具想活命的时候也能跑挺快的嘛。
杰森随意给自己的线人发条消息，收起手机，嘴巴咬着巧克力棍上下摆动，懒懒散散地走到客厅阳台。
卡纳正在纠结那副千块拼图——这项集增长注意力，提升专注力，减轻压力于一身的活动已经持续一整天了。
杰森觉得效果挺好的，纠结这块还是那块的小狗，吃了饭就往那一坐，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时间哗啦哗啦流，不仅没空粘人，就连昨天说要研究他和蝙蝠秘密的事情都忘了。
你看，有些时候忽悠小狗就是这么简单。
杰森环胸靠墙站立，好笑地看着小狗放好最后一块。
卡纳谨慎地观察两秒，随后猛地蹦起来，张开手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老天我成功了——！！！”
天呢天呢天呢这玩意儿到底谁在玩谁在玩他到底是怎么开始的啊到底是谁把这玩意儿放进来的他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了！！！！
狗勾差点没泪崩。
刚要喊人，扭头就发现杰森站在旁边，连忙把他推过来炫耀。
杰森捧场地吹彩虹屁，“牛哇牛哇，马上我就把他裱起来挂大厅中间。”
狗勾谦虚了一下。
毕竟这屋子他们也住了这么久，从一开始冷冰冰的武器休整室，到现在各类家用食材玩具应有尽有，甚至小书房还放着新出的正联集卡海报，新的欧皇战争就要打响了！！
因此他们正厅中间挂的还是蛮精致的中世纪文艺复兴油画，杰森喜欢的那种。
于是卡纳退而求其次，“挂床头就行，也不用太讲究。”
狗勾装模作样拒绝，又在杰森的竭力邀请下，热情地指挥。
等这事弄好之后，杰森打了个响指，“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嗯？”
卡纳收回赞叹的目光，狐疑地看他，“我今天可乖了，你又买卡片又买拼图，忽悠我别去计较你和蝙蝠的事情，我都没戳穿——事先说明，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很冷静，但是谁让我宠你呢……唉。”
狗勾老成地叹口气。
杰森：“……”
“快说谢谢。”
卡纳不满地望着他。
杰森诚恳地双手合十，“谢谢狗勾。”
“这还差不多。”
卡纳点点头，大发慈悲地问，“说吧，你有什么事要宣布，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打算教你做三明治。”
“嗯？”
卡纳懵了一下。
杰森重新宣布，“我打算教你做三明治，你不能老是吃薯片和可乐。”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了不得话。”
卡纳有点慌乱，他猛地扑倒杰森身上，惊恐十足地仰头，“糟糕，杰伊！我好像病情又加重了，还是说今天喝的蘑菇汤有毒？完了，不要啊——我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你，我不要死啊QAQ”
“……”
杰森嫌弃地伸手抵住卡纳的额头，再一次重复，“谁给你说这个了。我打算教你做三明治——用烤箱的那种。这样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饿死自己了。”
“？”
“！！！”
“天呐——！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吗？！！！！”
狗勾逐渐狂喜，心怀感恩地大声啜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再进那个地方的！我有厨师的天赋！——杰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目光坚定到像是要去揍蝙蝠。
杰森：“……”
“没事的，狗宝宝，我特意准备了一下午的时间，来教你这个！”
杰森有点不安，但也只是有点。
以前卡纳炸厨房，多半是因为厨具受限，或者食材创新，后来请人修厨房也挺麻烦的，于是阿福无情镇压了精神力过甚的小孩。
现在也是他下厨，甩个面包就让孩子一边玩儿去，因此还挺久没见识到狗宝宝的威力了。
——但是最经典也是最简单的培根生菜番茄三明治，杰森想不到有人学不会这个。
想不到有人学不会这个……
有人学不会这个……
学不会这个……
这个……
“对没错——等等，算了，没事，我们继续。”
“呃……有‘点’糊了，但问题不大，下次我们能成功的。”
“这玩意儿，用来当板砖不错——下一个，再来。”
“……What the fuck？再来。”
“……再来。”
“再来。”
“………”
“……………”
“算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教你这个，这完全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反正有阿福在你也饿不死，大不了让布鲁斯喊专人飞机给你送外卖，小问题，卡纳，小问题。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得和这个可怜的烤箱单独待一会儿，谢谢。”
“……”
卡纳被强行推出厨房，紧接着哐一声，杰森发出劫后余生地长叹，刚刚对他开启的厨神大门再度封闭……
小狗瘪瘪嘴，“一看你就不适合当老师。”
他蹭掉脸上的蛋黄酱，舔舔指尖，眼神无辜，“我这么聪明的学生都教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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