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语气。
李熠没向他告别,拿着水就向他的心上人走去。
不久前他和父母通过电话,通知了几句。今天他们在临崖转机,在飞机起飞之前,顺便来看一下儿子喜欢的人。
李熠走近沈心,那个他人生中第一次爱上的人。
不管父母喜欢还是不喜欢沈心,他都是要和他相知相恋,然后结婚度过余生的。
沈心晃着手上的盒子,“刚才有个漂亮阿姨给我的。”
“毕竟是给我的,我只能送你一支。”小狗软糖躺在他白净的手心里,“不能再多了。”
李熠没有接过软糖,而是俯下身亲了亲他。
“说过了,别乱撩。”
“不要就算了!”沈心生气,背过身去,耳尖红红的李熠真的太过分了,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好心给他糖,他还乱说。
“我错了。”李熠用冰度适宜的水去贴他的脸颊。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沈心决定再给他一次吃糖的机会。
第16章
离开家不过三天,沈心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种陌生感在张婉冲他笑了笑轻声问候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他当时下意识嗯了一声,来不及做任何表情,就急忙推着行李箱进房间了。
其实沈心更习惯母亲把他当作空气。
他是在国庆假的第四天一早回来的,回到房间后,他率先把行李箱的东西放回原位。
等一切都安置完,他躺在床上四处扫视他房间的布局和陈设,增加熟悉感。
到底是他从小到大就住的房间,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没离开过并打心里觉得家里比酒店舒服多了。
Li熠:要有两天见不到你手机轻响,手机锁屏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Shen心:以前不也一样?
沈心无语,明明半小时前刚在楼下分开。
Li熠:我以前也很想你当时不熟,沈心也不待见他。
Shen心:我下午要去图书馆Shen心:别误会,我本来就要去Li熠:我知道可是今天下午沈心没能去图书馆,他甚至没能在家吃上午饭。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给李熠发消息说今天去不了了,改明天。
李熠问他出了什么事。
沈心如实跟他说了。
然后车一停在医院门口,他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不久前,警察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来医院看人。
何褚跟人街头斗殴,双方都伤得不轻,是路人报的警。
何褚的父母,父亲和继母都联系不上,生母在外地第二天才能赶回来,没办法的民警只能破解他的手机密码,找其他联系人。
然后发现他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备注小心。
沈心咬着牙,每靠近病房一步,他的眼泪就越汹涌。
病房外站着几名警察,其中一个看他这个样子,连忙说:“人没事,就是腿断了,打个把月的石膏就好。”
他的同事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又瞪了一眼,小声道:“没看人哭成什么样了吗,真会说话。”
果然,对面的小男生哭得更凶了,用气音嗯了一声就穿过病房门。
病房里,何褚正在跟民警做笔录。
头围了一层白纱,左腿吊着。
他的脸色本来是很平静的,一见眼眶发红的沈心后惊讶又愤怒,用得几乎是质问的语气问道:“谁叫他过来的?”
“不然呢,让你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民警把笔记本合上,好整以暇地反问。
“你妈妈着急,说明天就回来,急得连你的药费和住院费都没过问。”民警冷冷道,“你一个人打架,连累他们担心,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
民警站起身,经过沈心的时候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沈心抹掉眼泪,站在床脚,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小心……”何褚出声说,他想说你别哭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但他开不了口,心里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你说话不算话。”沈心紧咬着下唇,视线又开始模糊了。
他气得想拿东西砸何褚,但他手上只有手机。
手机份量不轻,棱角锋利。
沈心想,这不能完全怪何褚,他没办法。可是今天是假期,何褚如果待在家就什么事都没有。
“是,我说话不算话,除了今天,那天之后还跟他们打过几次。”何褚闭上眼睛,开始自暴自弃,“我就是喜欢抽烟喝酒,就是喜欢打架,你走吧。”
大约一分钟后,他听见脚步声,却是越离越近的。
沈心扯过床头柜的纸,递给他,哽咽着声说:“你转学吧。”
何褚没接纸,而是抱住他的腰,“你让我怎么不喜欢你,你这么好。”
沈心掰开他的手,“撤案,你们私了,一出院就马上去办转学。”
何褚和那些人打过很多次,谁对谁错早就分不清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了。
总有学校会接受何褚,只是师资和条件会差二中很多。
隔壁传来一声大喊,“私了你妈,老子就是要告那孙子,还要让他把家底赔光!”
隔壁,和何褚打架的人正在沟通,听到民警的提议立刻怒喊。
“你以为你没错?”民警的声音也跟着增大。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那人话音一落,隔壁立马响起踹门声,一人冷声道:“你爸是谁?”那人噤声。
沈心一愣,抱着他的何褚也松开了手。是李熠。
何褚沉默,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情敌来替他解决这样的事,但事已至此,他那点自尊根本不值一提,去在意反而显得他更可笑。
何褚拉过沈心的手,低声说:“你放心。我转学,跟我妈说转到我外婆家去。”
他外婆家在P市东北方位的G市,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见了。
“你外婆家不是和你妈断了联系吗?”
“她都和那赌鬼离婚好几年了。”
言下之意是他的母亲已经跟娘家恢复联系了。
“好。”沈心点头。
何褚松开他的手,眼睛细细打量他,似乎要把他彻底刻进心里。
“你走吧小心,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了。”
“我不能把你当朋友,更不可能把你当兄弟,我喜欢你。你来看我会让我觉得我还有机会。”
“我手里的钱够交医药费了,我在这待一晚,明天就能见我妈了。你别担心。”
沈心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别说了,我走。”
说完,转头就走。
何褚心里苦涩,最后一次见了,他还是惹沈心生气了。
也好,或许这样沈心会更慢一点把他忘记。
沈心走到门前,见李熠一动不动地挡着门口,想都没想就要从他旁边挤过。
快出去的时候,李熠反手挡住他。
冷冷地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李熠转身紧紧单手抱住沈心的腰,拖着人离开病房。
“放开。”沈心拼命掰开他的手。
“你生他的气,却牵连我,对我不公平。”李熠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半晌没听见怀里人动静,李熠低头一看,却见这人无声地掉着眼泪。
一瞬间,他就慌了,忙双手抱着人哄,“好好好,随便生气,你打我都行。”
两人搂搂抱抱拐进左手边的洗手间。
沈心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说:“我就无理取闹了,受不了你别喜欢我了。”
“你还凶我。”
说完还捶了几下李熠胸口。
李熠放开他的手,突然笑了。
沈心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忙着往脸上扑水。
“你笑什么?”
听到他笑,沈心冷声道。
“笑我笨。”李熠看起来心情好极了,扯过墙上的纸给他擦脸。
俩人挨得近,李熠低声说:“早知道你能为他哭成这样子,我应该买包湿巾。”
“哭得真厉害,眼睛鼻子擦擦就会破皮。”
“什么时候你能为我这么哭?”李熠手上的动作很轻。
“做梦。”沈心把湿湿的手擦在他身上。
“舍不得。”李熠说,细致擦完他的脸,转而擦他的手。
沈心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心情也渐渐变好了。
把纸扔进垃圾桶里,李熠一手环在他腰上带他离开。
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沈心身心都累,也就随他了。
上车回家的时候,沈心靠在他肩上,听他说:“我当时是不高兴,你为别的男人哭的梨花带雨的,我能高兴?”
沈心拧他的腰,闭眼不回话。
什么梨花带雨,什么别的男人……李熠真讨厌。
但是他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想了想,沈心抬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然后立马挪屁股到另一边,紧贴着车门。
李熠危险地眯了眯眼,靠近他,“没诚意。”
“你还想怎样?”沈心脸都红透了。
李熠摸着他发红的眼睛,对上他小兔子一样警惕的眼神,最后决定放过他。
“以后不要为任何人哭。”他补充道,“除了为我。”
“……”沈心捶他,“变态。”
居然有想看人哭的癖好。
刚才说的不舍得呢。
李熠笑的意味深长,并不反驳。
许家的司机把着方向盘,面不改色。…………
何褚走得那天,还是和沈心见了一次。
林月牵着弟弟何宇一起下楼,何褚和母亲面对着跟下楼的两人。
他出事那天,林月忙着工作没空接电话,事后很后悔。
这个女人善良至极,不过是一个继子,她其实并不需要那么愧疚的。
沈心看出了他的想法,最后道别的时候跟他说如果有帮的上忙的他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林月。
几人平平淡淡道完别,何褚和母亲上车。
车子驶出小区门口,何褚突然说:“停一下,我要下车。”
何母从后视镜看到她的儿子拼命地往回跑,不由得叹气。
沈心仍站在原地,看着向他跑来的何褚淡淡一笑。
“跑那么快干嘛?你腿还没好。”被他抱住,沈心把手放在他后背。
眼泪从他带着笑的眼睛里涌出,“再见,何褚。”
“再见。”一滴滴的泪沾湿了沈心的肩头。
十几年年的相知相伴,以后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
但何褚坚信,他这样优秀,风会把关于的他的只言片语吹到自己身边。
第17章
“张老师,明年见。”
“明年见。”同事拎着包走出办公室,正弯腰收拾东西的张婉随口应道。
今天是周二,也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就跨年了。
下个星期,学生也开始放假,很快,那个属于合家欢的节日也会紧跟其后到来。
是第三年没有沈晴在的春节。
一想到女儿,张婉心里仍然像针扎了一样疼,满脑子都是她离家前像看仇人的眼神。
沈晴的性格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谁也不能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谁也没想到那个似乎只会顶嘴的小丫头会那样决绝地出走,断掉和父母的联系。
张婉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她和沈剑就像魔怔了一样,明知道不对,却仍坚定地秘密改掉了女儿的高考志愿。
她那样恨他们也是应该的。
但张婉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沈晴会回来,高兴的时候会像从前一样亲热地叫她妈妈。
一个没有家庭支撑的女孩要怎么在外面立足?
张婉带上办公室的门,又拉紧了毛巾。
屋外天色渐暗,铅灰色的天压得很低。
同一时刻,隔壁的生物组办公室也出来一个人,是刚上任一学期的小黄。
年轻的老师向她打招呼,“张老师也没走啊?”
随着她说话,一溜白雾也跟着飘出来。
小黄缩着肩,双手插进米色大衣的衣兜里,“今年比去年冷很多。”
“嗯。”张婉不冷不淡的说。
但年轻人总是活泼些,小黄自来熟地和她同行。
小黄向她抱怨了学生不听话,一会儿话题跳到了她身上,夸她管得住学生,不愧是省级骨干。
“真佩服张老师。”小黄表情诚恳,“我以后也想过上这样的生活。”
然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
“嘿嘿,其实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我就满足了。”
在她眼中张婉就是人生赢家,丈夫是企业高管,女儿是B大高材生,儿子是市一中常年第一。
在学校很多老师都知道张婉的情况,私下里也多有讨论羡慕。
当然了,他们也就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
不止她一个人跟张婉说过这些话,她早就麻木了。
从前的她想这有什么好羡慕了,暗暗觉得这些人眼界低。
假如他们去过一次高端的宴会,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自惭形秽,捉襟见肘。
假如他们被顶替了教师录取名额,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心灰意冷。
张婉眼里泛泪,有些事过去再久也不足以抵消她的恨,每每她觉得自己苦尽甘来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反反复复跑出来嘲笑她:你能保证不会再发生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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