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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近代现代)——肆六

时间:2024-07-18 09:33:21  作者:肆六
  中学时代脑子溜窜飞快,一会儿是天一会是地,舞一棍子真当自己大侠济世,轮现在来说就是中二病,蜘蛛往自个面前晃一晃,心里都在想咬一口是不是真能变蜘蛛侠?想是这样想,但真没实施,有心没胆,乔德林则不然,纸巾包一蜘蛛咧个白牙呵呵直乐,吓得周围女同学连哭带叫,不得不放归自然,惋惜得不行。
  蜘蛛侠没变成,最后差点变龟爷,乔德林老爹养一长寿老龟,据说年龄赶上他爷,住一单间别墅“海景房”,好吃好喝养着,真当太岁姥爷供奉,养龟长寿一秘诀,信了半辈子,乔德林手贱逮它玩,摸清皮肤肌理纹路,上手不过一两分钟,喙角咬准手指啃上去,磨了半秒,觉得湿露刺痛,甩手“抨”的一声,朝“海景房”的水里扔,后知后觉喊叫,原因不在疼,没牙的王八能尝出什么味?痛哭不止的点在于他要变身王八了。
  “啊——,我操,我他妈不会变王八吧?”
  肖玉词捧腹笑他,“变龟爷也不是不行,长寿健康,多好。”
  “好个球。”乔德林生气瘪嘴,气堵胸闷,“除了吃就是睡,能有个毛技能,你看电视剧里多帅?能飞能打,我他妈才不要变龟爷。”
  最后龟爷没变成,英雄梦戛然而止,成日里省下钱买的清风剑屠龙刀,武侠英雄漫画,全背了祸害学习的锅,被他爹直捣黄龙一窝全端,哭了好几阵,没用,全一把火烧个净,肖玉词也吓了一阵,生怕他爹也捡了点风声,给他窝里端个干净,于是心惊胆战等啊等,直到现在,那些东西依旧平静的“躺”在某个地方。
  静如止水,呼吸律动随胸腔上下起伏,眼眸沉闭不过半小时,再一睁眼盯着天花板,虚晃白灯定点,再一逐渐拉近,才看清此时场景。
  一路波转回家,却忘了最重要的事儿,得报平安,手指挪动在曹雁禾名字前,转念一想又换了界面,想他,特想,听声不过瘾,一个视频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到家了?”曹雁禾面笑如沐,亲切问他。
  肖玉词点点头,“嗯,到一会儿了。”见他背景一晃,不像不在家,又问,“还没回?”
  “加班,店里来一急单,快弄完了,弄完就回家。”
  “晚饭吃了没?”肖玉词问。
  静一秒,没声,笑着答,“…午饭吃得晚,下午两点钟才吃的,现在还不饿。”
  “真的?”眼神虚眯盯他,“还记得你上回胃疼不?一日三餐按时吃,病了多得不偿失,花钱治病还找罪受,又不是找虐,自个多照顾好身体。”
  “好,完了就去吃饭。”嘴上答应得爽快。
  两人又没说话,盯着对方,静了一会,突然发笑,“怎么办?你才走了一天,我就很想你。”暗光映他侧脸,眸色晦暗深邃的盯着肖玉词的脸。
  肖玉词冲他笑,“想也没办法,还得好多天都见不着。”
  “临安下雪了吗?”
  “今天没下,刚化开,可能过几天还下。”
  “扬昌应该不下雪了,一年最多也就下一两回,雪景还是没临安好看,不过天气也冷,我待过一回冬天,刺骨的冷,风吹脸上跟下刀子一样,出门多穿些,别感冒。”
  他难得多说些话,全是绕不开的关心,南北天气差异显著,特别冬天显见,国庆假期一过,南边依旧是夏,北方换了天,挨着冷风吹,吹完又降温,提早入了零冻的天,树梢了结成厚白透明玻璃罩,冻霜来得特早。
  “嗯,我知道的。”肖玉词点头应他。
  别人知他性子沉闷话不多,其实熟络起来,他的关心从来都是毫不吝啬。
 
 
第68章 
  乔德林心中对他有愧疚,稍少一许,平白时日没有感觉,等再见他时,愧疚鼻酸涌于心口,愧于他与霍思煜,牵桥搭线都是他,好好一直男,偏被拐了弯,真情还他妈付的流水,一流流到了千里之外。
  半年没见,黑了,瘦?倒也不瘦。
  “靠,终于回来了?我他妈还以为你爹真心狠连年都不让你回来过了。”
  肖玉词笑,“倒也不至于。”
  “怎么样?去了一趟感受如何?我听说卉南那地儿还挺不好待的,交通能通不?住土墙房还是草堆房?”乔德林眼斜打量他,“我瞧你也没瘦,倒是壮实了不少,不会去任劳任怨搬砖了吧?”
  “我又不是去渡劫。”肖玉词瞪他一眼,“瞎造谣,人家那地儿挺好的,人好风景好,住的吃的都好,谁给你瞎乱传的?”
  原是不信的,他走那日,电话没有,微信不回,仅一句短信凌晨五点静静的躺在乔德林的手机里,“我走了,去扬昌。”
  去什么扬昌?为什么去扬昌,解释没有,电话关机,他急得乱窜,真他妈不是个事儿,一个电话打到姚晶手机里,姚晶叹口气,说,“二十多年来回叛逆,跟他爹反着干,一气之下给人调扬昌去了,头也不回凌晨收东西就走,我也是今早发现人走了的。”她握着手机突然笑了一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从小就乖,听话又懂事,逢人见了都得夸,一直都被我们拎着走,反而没了原本的脾性,走了也好,人长大了总要离开家去闯一闯。”愤恨悲悯,都是生而为人的情绪,他压抑在心底这么久的乖乖儿子情绪一刻倾发。
  乔德林不再说什么,握着手机好半响没说话,扬昌在哪儿?不知道,百度一搜,都说是清苦悯怜之地,图片映射在他眼里的是山,还是山。
  “明年还去吗?”乔德林不再笑,问他。
  “还去。”
  “你爸气还没消吗?”他又问。
  肖玉词懒懒一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盯他半秒,“不知道,出差了,没见着面。”
  两人坐餐厅靠窗,一左一右,面对着面,都没说话。乔德林对肖克,印象还真不好,不,应该说是肖克对他印象不好,乔德林谈男朋友这件事,还真不稀奇,三天两头换一个,回回见着他身边都是不同的人,喜欢男孩这件事吧!消化消化倒是能慢慢咽下,过度频繁所致,无论男女还是男男,都一律归为渣渣。
  “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爹的。”乔德林一件纯黑打底,絮毛攘光亮,面上不见皮肉笑,仰前单手撑桌托下巴。
  肖玉词一怔,突然又笑,问他,“佩服他什么?没把我打死?”
  乔德林跟着笑,“我说正经的。”眼神瞟他一眼,“单靠我对他的了解,还以为你得关禁闭绝食,再不济打晕拖医院检查是不是脑子坏了,但我真没想到他知道这事儿之后特平静的把你给“处理”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爸知道我不正常那会儿怎么做的?”
  其实不愿回想的,他嘴上提起一字一句如片羽轻飘飘带过,好像连哭都很少有,只记得夜里孤零守月,巨大的寂静笼罩,低声嘶吼愤怒,好像连续做了几场梦,醒来依旧一片白芒。
  “糙汉的大老爷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损法,足足关了一个月,差点没把我逼成神经病。”一间房一张床,家具少有,电子设备没收,就一心理战,抓心挠腮憋着一口气,足足忍了一个月,出关即刻大吵大闹,摔桌子出口汇萃,有一例子再回看肖克的反应,简直小巫见小巫。
  “你爸是真狠。”肖玉词端起桌上的水喝一口,咕噜咽下,在手里滚转手杯,又说,“有火他是当面真发,嘎嘎一顿乱杀,生死难料。”
  乔德林乐得直笑,“后来我问他,您就不怕把您儿子逼疯,大脑一热抨地从楼上一跃而下?你猜他怎么说?”他凑近了些,压着声线学了七八分模样,“他说,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方法,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搁自己面前说喜欢的是硬邦邦的男人,这辈子就和男人过了,要换了别人一样得慌,一样得不知所措。”
  其实换句话说,这事儿反搁肖克身上一样得不知所措。
  肖玉词听了之后沉默,仰起水杯又喝一口水,乔德林拍他肩膀笑着说,“人生本来就是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呗,要实在真回不来,你爹我多花点钱去山里看看你也不是不可以。”多少带点哭腔的演技。
  “滚。”肖玉词手柺直捅他腰,“多稀罕你似的。”
  其实他不怨肖克,气是气的,原本是有理由的,现在再一回想,好像连生气的源头都无影无踪,只是挂着一口气闷在心里。
  临安风味淡盐淡油,抡筷上手,味道没变,是他喜欢的,扬昌是好,吃食却有些难以习惯,辣与重口偏得深爱,他不行,有回心痒驱使吃了好几口辣,刚尝入口还成,后劲却是顶足,晚上辣得味疼睡不着,火漂燎灼辗转反侧,穿上拖鞋轻敲隔壁门,敲了三响才开,曹雁禾睡意朦胧,见他环抱双手扶胃,一眼慧识他的难忍,问,“胃疼?”
  肖玉词点头,“有点,火漂似的,涨得难受。”
  “我说辣劲十足你不信,非得吃,这回找罪受了吧?”
  肖玉词胃揪得涨疼,眉毛一拧,声气都小了些,“吃都吃了,总不能再吐出来吧?”伸手去搭曹雁禾肩,说,“有胃药没?现在可疼了,揪着疼。”
  “我去找找。”看一眼肖玉词脚下的凉拖,“你去我床上躺着,别搞感冒了。”
  胃药乱吃不得,最后找了一盒消食片,嚼了几粒,圈在曹雁禾怀里,依旧涨得疼。他睡意浅淡,又怕翻身吵醒曹雁禾,手指拎被轻轻起身,想悄悄回房,哪想一只手拦他腰侧又将人带回怀里,正想出声问他是不是吵醒了?后背胸腔震鼓,淡淡开口,“还疼?”
  “有点儿。”他老实回答,“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要不我还是回房间去睡吧?”
  曹雁禾没说话,均匀呼吸,以为他又睡着了,过了半秒,一只手掌抚上他的肚子,轻轻揉匀化开。
  “这样好受点没?”
  他按压力道正好,原本还疼得绞腹,这会儿松懈下来,舒服了很多,“好点了。”
  “嗯,睡吧,明天我去给你买点药。”他闭眼又说。
  肖玉词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前车有对比,于是鬼使神差,手机按下快门,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曹雁禾,“在吃饭,和乔德林。”
  曹雁禾回得极快,也发一张图给他,说,“我也在吃饭,和张晓伟。”配图是盒饭,青椒炒肉丝。
  肖玉词握着手机笑着回他,“年前还不放假?牛马都没你有精神。”又送了一个小狗瞪眼的表情。
  对方秒回,“一年就靠过年这点客量,关门放假了还赚什么钱?”接着又说,“最近我妈腿又涨疼,年后打算带她去复查,门诊,拍片,住院吃药什么的,一整套下来少说好几千,搁哪都得花钱。”
  “严重吗?”肖玉词问。
  “疼到没听她喊过,我自己发现的,估计忍着没说,严不严重不清楚,得去医院看。”
  常萍不喜于外露脆弱敏感,往往能咬牙坚持的在她眼里都不算大事,当年生曹雁军,肚里揣个孩子,月份大得吓人,皮肉乍得紧绷,撑腰在烈日底下晒被褥,樊芬脾气越渐涨,心气不顺见条狗叫都能骂半天,常萍是媳,老旧观念父母欺不得顶不得,只能任由她手指戳头顶,满嘴喷水,常萍低头做事不言不语,只觉肚子隐隐作痛,下腹沉坠,以为气急攻心,连带肚里孩子也踹,没成想下午之际越发疼痛,她愣是咬咬牙一句没说,直到曹屈山上地里回来,她才呜呜咽声,“屈山,我肚子疼。”
  “肚子?哪儿疼?”
  “一阵一阵疼,一下比一下厉害。”
  “别是孩子要出来了吧?”曹屈山吓得声气极大,这一下震得她又疼起来,估摸月份也是这几天生,人命做不得怀疑,二话不说借了辆面包车把人拉上医院。
  生孩子都能捱上半天,腿疼算什么?要不了命的都不值当多此一举,反反复复得疼,早就成了习惯。
  肖玉词手指飞快打字,问他,“年后什么时候?我过完年就回,没准能搭把手。”
  “搭什么手?伺候吃喝拉撒还是晚上暖被子?”曹雁禾故意逗他。
  耳躁红晕,又发信息给他,语气都能想象到,“暖——你的头,我是去给阿姨搭手又不是给你,还挺蹬鼻子上脸。”
  曹雁禾对着手机笑得肩抖,“逗你乐呢!真敢让你伺候啊?特宝贝你还来不及呢!”往嘴里咽口饭又说,“如果你是真想来就来,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吃饭按摩,轮着伺候,但要是真为这事儿提前来还是别了,我妈本来性子就多疑,你要再急冲冲赶来,她还以为自个得了多严重的病。”
  “行吧,那我看情况。”
  之后便不再回,常常清闲与忙碌转换只在一刻,他到是没有常看微信消息的习惯,多亏是肖玉词,工作朋友均在绿色匣子里,一年四季,工作群消息涌流不断,再到过年,家人,朋友,同学,祝福统统往手机上发,倒是成了不可不读的聊天软件。
  手机放下抬头,乔德林目光犀利盯他,单手托下巴,问,“和谁聊天?笑得这么开心?”
  “男朋友。”他坦然回答。
  乔德林微怔,显然没想到他会怎么回答,“扬昌交的?”
  “嗯。”
  “做什么的?也是老师?你们学校的?”
  “不是,修车的。”
  乔德林一颤,“乡野汉子?”他脑海里自动浮现电影大头阿慧里的飞鹰,寸头短毛,又黑又痞的修车工,“有照片吗?”
  肖玉词摇头,“没有。”他不爱照。
  “真心的?”
  “我像是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
  就是因为不像,害怕他的认真换不来真情,不是每一个阿慧都能遇见她的飞鹰。
  “我是真没想到。”乔德林啧了一声,沉闷半秒,又说,“你啊,闷声干大事,就没想过结果?你调回临安了怎么办?你爸发现了怎么办?就…挺牛逼的。”
  “没想那么多,喜欢就在一起了。”甚至连后果都忽视了,要他再往回反思,他还是会脑袋一热,和曹雁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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