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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一件小事难为你还记着。”杜克夫人听他提到克莱因，眸底的笑意更加真挚，红唇扬起的弧度维持在极致，“兰特先生还好么？”
“嗯，他还好。”端羽想起克莱因给他做的几十个画架，下意识回了一句。
开普狮的恢复能力唯有用野兽一词来形容。
“我丈夫一直想去府上拜谒，只怕冒昧打扰兰特先生休息。”
“没事…”
两人交谈几句，杜克夫人已轻松拉进关系，身边的人群眼巴巴的瞧着他们说笑，不敢打扰却也不舍得就这么散去，幸好杜克夫人是很有分寸的，讲罢杜克家族的事情，又依照亲疏，依次向端羽介绍宾客。
“您好。”端羽唯有点头微笑。
脸都快要笑僵了，这些贵妇人或许在其他场合高不可攀，但在端羽面前一个比一个亲切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当你有钱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友好了。
端羽虽然社交甚少，但他也见过世态炎凉，知道这些他以前见都见不上的夫人们看重的是他的名望还有他背后的Alpha。
不过越是见到他们奉承的笑容，端羽就越是想起自己几次跟克莱因提出离婚时，克莱因方寸大乱的挽留。
即便是一些外人也认为他有这么一个拥有权力、星币的Alpha就理所应当的要站在从属的位置上，小心谨慎的抱牢他的Alpha，若是让他们知道克莱因的滑跪秘籍和死缠烂打就是不肯分手的模样岂不是要惊掉在场的人的下巴？
端羽勉强应付了半个标准时就准备回去了，杜克夫人一直留意着他，立即提出带他上楼休息。
端羽考虑到跟主人单独告辞较好，也就同意了。
杜克家族庄园宏伟，端羽跟在杜克夫人身后走了十分钟才到一栋建筑物的二层，本来每层都有几个佣人，在这层却没有佣人的身影，端羽迟钝的停下脚步：“夫人…”
“到了。”杜克夫人在一个房间前停下，在悬浮面板上扫描虹膜和指纹，房门打开，“这是杜克家族的收藏室。”
“这不太好吧。”端羽犹豫道。
杜克夫人却笑着握着了他的手腕，带他穿过恒定温度湿度的缓冲间，随着气阀打开，玻璃门缓缓向一侧滑动，杜克夫人引领他进入了收藏室。
这间大约是油画收藏室，墙壁上挂着数十幅名家油画。
其中不乏叶卡、波提这样遐迩闻名的艺术家的作品，端羽还看到了一幅芬顿的作品，虽然是早期绘画风格但也非常难得了，这种收藏能力和艺术鉴赏能力在冰澜星大约只有底蕴厚重的杜克家族做得到了。
端羽不觉看得入神，脚步也放慢了。
长廊走到尽头，是一副古典画法的人像画，面容姣好的女人坐在一把金色椅子上，淡褐色的卷发垂在肩膀上，温暖的阳光从背后映出，如春泉般充盈着在整幅画作。
这幅画无论是构图、笔触都毫不逊色于前面的画作，堪称完美。
“这是…”端羽微微一怔，这是他的作品。
“怎么样，这幅画画得很好吧。”杜克夫人笑道。
端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杜克夫人欣赏着红外线警报装置玻璃面板后的画作，半晌感叹道：“这幅画将我画得很年轻呢。”
“您本来也很年轻。”
“不，我已经老了。”杜克夫人稍一沉默，转过头望着他道。
即使她的年龄以联邦时代的平均寿命计算还在中年，但她的心态早已不复年轻。
“当年，你还是一个小画家，我低价收下了这幅画，还顺便想给你一些人生忠告。”
“想不到却是你给我上了一课。”杜克夫人的声音很轻，依旧是她一贯的温柔声线，端羽却莫名觉得她有些伤感。
“您在说什么？”端羽疑惑问道。
“我结婚了，但我从不相信婚姻。”杜克夫人道，“我拥有一切，却也一无所有。”
“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生活的任何一个选择，因为我已经过得比大多数的Omega要好了。”
“我相信Omega这种脆弱的物种，必须摒弃所有的杂念，才能过得稍微像一个人，一旦有了爱欲那就将要万劫不复。”
“但你告诉了我，Omega可以有感情、有欲望，有一个值得相爱的对象…用年轻时最好的自己，去交换最好的对方，这么纯粹干净的感情开始，竟然能同样美好的收场，不被辜负。”杜克夫人停顿一瞬，像是在找形容词，“这真荒谬。”
“其实我们经常吵架。”端羽诚恳道，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吵架，克莱因一味求饶。
“看得出来。”杜克夫人毫不意外，望着端羽道，“你的人就像你的画一样，太纯粹了容不得一点瑕疵…我虽然只见过兰特先生一面，但也能看出来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兰特就像是所有的Alpha一样，野心勃勃，而且他也有其他Alpha没有的与野心匹配的实力。
这种Alpha是不会在乎别人的情绪或是真实的利益受损，只有他的利益才是衡量一切的准则。
跟这种Alpha成为伴侣，他的原配下场一定很凄惨。
但端羽能和兰特先生走到今天，不仅违背了规律也打破了她的认知，她当然会感到不可思议，还有一丝遗憾。
杜克夫人倏然警醒，遗憾？遗憾什么呢，即使让她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无数次她都会选现在的这条路，她已经拥有了足以让大多数Omega羡慕的一切，只是也许在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她在遗憾未能遇到一个用自己的全部去支持对方，也能获得同样的回应的人吧。
可是她想到全部这个词，就觉得甜蜜又可怕。
“难得你来，给我签个名吧。”杜克夫人收回神思，打开玻璃面板取出后面的画作道。
画笔已经准备好了。
端羽沾了颜料，在辛西亚的签名下方签了端羽的名字。
“这幅画现在可是价值连城了。”杜克夫人看他落下最后一笔，等颜料略干了干就小心的收起油画，调笑道。
端羽沉默着没有回答，良久道：“这是您的好心应该得到的回应。”
“应该…”杜克夫人好像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还是没有笑出声。
“是的，您说的对，我跟克莱因并不般配。”也许是杜克夫人说了心里话，端羽也想一舒胸臆，他轻声道，“很多时候我想事情都太简单了，也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也许克莱因不适合我，不过这么多年来，克莱因从没想过放弃我，他一直在努力适应、迁就我。”
“他付出了很多，现在我知道了，我们仍彼此相爱，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让他那么辛苦了。”不会再让克莱因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去爱他，他也会用全力去爱克莱因。端羽说到后面声音很轻，即使是站在他身边的杜克夫人也没听清，这却仍是一个承诺。
每一次星辰陨落，朝阳初升。
历久弥坚，永恒不变。
第154章
G2行星。
飞船进入降落轨道, 空间站开启自动降落模式，层叠的林海和蔚蓝的海面在和风下交汇出温柔的曲调，飞船的空气清新过滤装置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水汽。
“访客克莱因.兰特, G2行星是一个高绿植覆盖面积拥有丰沛淡水资源和完美海岸线的旅行行星，推荐您入住以下酒店…”空间站自带的旅行程序开始运行，在降落过程中全息投影介绍了G2行星的景点、旅行路线甚至推荐了酒店。
端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看着克莱因被强制推销的模样有点好笑, 因为G2行星行政部甚至推荐了一家轩羽集团的度假村。
“公民端羽, 欢迎回到G2行星。”扫描过端羽的身份信息, 机械女声温和道。
端羽的笑容刹那怔住, 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莫名的鼻酸。
“好像很多年没回来了。”端羽轻声道。
“我们一起回来了。”克莱因也用了’回来’这个词，作为一个被原星际放逐的流浪者, 他本来是没有国籍的，不过让端羽成长的G2行星, 仿佛在他这里也被赋予了特殊的地位。
“你想在G2行星住多久都可以。”克莱因道。
“不担心你的公司了？”飞船停稳, 端羽一边斜靠着门框看着克莱因拿行李一边问道。
“从我离开公司的那天起，那就是过去的事。”克莱因把行李装到机器人的载重区, 设定路线。
端羽微微一愣, 即使他已经和克莱因结婚二十年, 有两个孩子, 他还是偶尔会对克莱因那种决断力甚至是漠然而感到惊讶，虽然是他让克莱因卸任的, 但是克莱因毫不留恋的抛弃自己的心血仍让他觉得不安。
这很矛盾，端羽忍不住唾弃自己。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克莱因牵着他的手，两人走在林荫路上, 一个身形挺拔健壮另一个身材纤细说不出的登对, 克莱因没有望向他一眼, 却仿佛窥见了他内心的想法，略带无奈的笑了笑，“轩羽集团曾经对我很重要，因为轩羽集团能满足我的欲望，是屏障也是我的价值体现。”
“但是如果没有你，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克莱因叹喂着道。
“你现在很会说情话啊。”端羽被他酸得身子一抖。
”这是实话。”克莱因说了他人生中难得的一句真话，却不被相信，却只是笑着也没有再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或许端羽会认为是他成功的逼迫自己放弃了事业，但是天平的另一端的筹码一旦换成端羽，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也是一样。
开普狮窥探的人性从来不只是旁人，也包括他们自己，他早就知道自己面对端羽只能做出无限的让步，他们就像是两块永远也无法磨合的齿轮，不约而同的抛弃了原本的自己，打磨出全新的印刻，终于适合了彼此。
这个过程艰难到两个人都有理由无数次放弃，却在最初的爱面前低下头来，再试一次。
谎言或许可以暂时维系关系，但真正战胜时间的是包裹在谎言里的真情。
“我们这是去哪？”端羽停下脚步，他是G2行星原住民，对G2行星的环境比较熟悉，发现他们已经走到海边的富人别墅区，不由得困惑道，“你订酒店了吧？”
“去住轩羽的度假村也行。”端羽觉得自己有一点指责的意味，连忙改口道，度假嘛一切都随性一些，而且他也不希望克莱因在旅行计划上花费太多的精力，他应该多休息。
“嗯。”克莱因应了一声，带他穿过几个别墅区的哨岗，地势越高周围的建筑物也逐渐减少，偶尔有几套别墅就如镶嵌在森林上的宝石。
端羽的脚步越发迟疑了，因为他认出了山坡上的别墅。
【欢迎回来】
克莱因解锁大门，雕刻着橄榄枝和百合花的铁质栅栏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宽阔洁净的路面通往一个喷泉，喷泉后面就是别墅。
端羽闭着眼睛都能在这套别墅里穿梭自如。
“这是…”端羽嗓子有些沙哑。
“我们的家。”克莱因停顿一下，“其中一个家。”
“这套别墅不是资不抵债被银行收走了么？”端羽震惊得几乎不敢相信。
他资金充裕后也考虑过把这套别墅买回来，但是别墅背后的质押情况很复杂，还有他祖父不太清晰的资产份额，几个律所都束手无策。
“你记得你祖父在明辉银行留下的保险箱么？”克莱因沉默一瞬道。
“你找到钥匙了？！”端羽又惊又喜。
“没有。”克莱因站在别墅下，仰望着他曾经注视着的端羽的房间窗户，垂下眼眸把视线落在身边人的身上，“我把明辉银行买下来了。”
端羽瞠目结舌，面对着一手牵着自己的手，一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和煦的风里装哗于无形的伴侣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买…银行？”
“嗯。”克莱因点头，“明辉银行对用户信息的保护非常完善，这是唯一能弄到你祖父留下的文件的办法。”
“我已经看过你祖父的文件了。”克莱因顿了顿，低声道，“他确实把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了你。”
“律师已经处理好了，你签个字就能把资产转到你名下。”
“保险箱里还有很多你们的照片。”克莱因语气温和许多。
端羽的祖父大概没有料到这些财富会在二十年后以这种形式回到端羽手中。
“照片。”端羽问道。
“在这里。”克莱因从口袋里掏出信息存储卡。
以端羽的能力，他已经不用在意G2行星的资金归属了，但是那些家人的关爱依旧珍贵。
端羽将信息储存卡放在终端上，看着全息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心酸、怅然和欢喜交织在他心底，最终变为了眼眸里坠落的一滴泪，像林间的一颗星。
一只手轻轻的覆在他脸颊上，带着茧的拇指拭去他面庞上的水痕，克莱因在这一刻安静的陪伴着他。
“祖父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你。”端羽握住他的手，抬首注视他笑道，“他喜欢有能力的人。”
端羽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为了星币或是复仇而激动，他更愿意珍惜身边的人。
“也许他只希望你过得幸福。”克莱因温声道。
“那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我快活了。”端羽与他十指相扣，望进他的眸底轻声道。
他们都清楚端羽指的不是星币和财富，而是此时此刻站在明丽天空下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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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青绿的草甸上沾着露珠，绵延草木间零星点缀着淡粉、鹅黄的野花，白鹭乘风掠过湖面，天穹与清澈的镜湖共同留下白鹭优雅的轨迹，苍翠蔽日的树冠下静谧的湖水送来凉爽的风。
正是海边度假旺季，内陆地区行人寂寥，湖边的木质长椅上只有一对老夫妻闲谈，端羽和克莱因瞧见了，默契的并不上前打扰，仅沿着草坪间的幽径慢慢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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