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只简单粉刷过,潮湿的墙皮脱落了许多,但贴在顶上的荧光星星和月亮都牢固地待在上面。
在沈迭心不在的很多夜晚,这群廉价但明亮的星星月亮代替他陪伴女儿。
谭臣心里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理智告诉他,他和自己只是交易关系,没必要去在意沈迭心的生活和过去。
沈迭心有那样一个父亲,还有个甩不掉的女儿,这样的家庭关系就足够拖累。
更别提他那些混乱的私生活。
想到这里,谭臣烦躁地翻了个身。
年头久远的简易床发出嘎吱嘎吱地声音。
谭臣能想象出沈迭心为了不吵醒女儿,每晚轻手轻脚爬到床上的样子。
可爱女儿并不影响他生性放.荡。
沈迭心一边和女人未婚生子,一边和男人发生关系。
谭臣头疼得厉害,直接坐起身。
他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如果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又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
沈迭心蜷缩在客厅那张小沙发上,睡得面色红润,白天那张冷而纯的脸变得可爱起来。
谭臣多看了几眼,才发现沈迭心脸色红得不正常,用手一试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醒醒。”
沈迭心发出短促的哼声,但并没有睁开眼。
谭臣皱眉,俯身要把他抱去床上,可手搭在细瘦腰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纯白床上,青青紫紫的伤,不受控地出现在他脑海。
不该多管闲事。
但要是这么病死了或者烧成傻子了,他的五百万不就白费了。
谭臣收起烦躁,转身把卧室的被抱了出来。
发烧的沈迭心烫得像刚出炉的包子,被被子一裹,更是熟透了,整张脸除了粉粉白白,就是滚烫着。
谭臣何曾照顾过病号,能把被子盖好已是极限,见沈迭心都快冒热蒸汽,也只能干瞪眼。
“谭……”
沈迭心的梦语轻地像一片羽毛。
“什么?”
谭臣靠近,沈迭心却不再发出声音。
“你在叫我吗?”
烧得深睡的沈迭心自然不会回答他。
沈迭心焦渴的唇中吐出热络的呼吸。
除了呼吸,偶尔触碰着发出模糊的音节。
谭臣盯着许久,眼神从疑忌变成阴晦。
不是他的名字。
这个沈迭心在梦里也忘不掉的人,另有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深秋连绵的阴雨天,空气仿佛被悬浮的细小水雾填满,湿漉漉地将沈迭心包裹起来。
他结束了长达六小时的钢琴演奏,两只手都几乎没有知觉。
说是钢琴演奏,也不过是西餐厅里为客人提供弹奏服务。
没人在意他弹了些什么,他和客人使用的刀叉一样,不过是供他们享受的工具之一。
但好在薪资可观,沈迭心心满意足。
更何况这种环境下不用再忍耐二手烟,他在Twilight里熏得沙哑的嗓子,终于在脱离之后好了许多。
如果不是那日突如其来的发热,他的嗓子会好得更彻底……
那场发热也是谭臣最后一次出现在沈迭心面前,仔细想想,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谭臣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答应了沈迭心何时签合同,就一定会按照约定落定。
沈迭心在合同上签下名字的同时,谭臣在支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五百四十万,一分不少一分不多,一口价买断了沈迭心的六个月。
没有想象中的谨慎和正式,随意地像从菜市场买回一颗不值钱的烂白菜,谭臣甚至没有给沈迭心多余的眼神,冷淡地带着合同走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今天,谭臣都没有再出现。
从起初的坐立难安,到如今的顺其自然,沈迭心有疑问,但也不会生出太多在意。
沈迭心想,也许自己和谭臣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清醒梦。
可是五百四十万,他的确拿到手了。
也许对于谭臣来说,他只是个用钱买来的小玩意,想起来就玩几下,想不起来就放到一边……
谭臣就像一场夏日的急雨,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姿势闯入沈迭心的生活,又即刻销声匿迹,只留下沈迭心在满地潮湿里等待。
沈迭心成了等雨来又怕雨来的人。
-
饱满湿气凝聚在空中,汇集成大片乌压压的云。
来往结伴的学生害怕急雨,行色匆匆地从校门口的车边路过。
在华音这样全国顶尖的音乐学府外,豪车出没是常态,少有人在意到车内还坐着人。
谭臣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举着手机,命令式地说:“对,我安排个人过去夜场唱歌。你们每天晚上盯着他,让他不要和任何人来往,男的女的都不行。”
说话时,他的双目快速扫视着从校门内走出的所有面孔。
但这些年轻面孔中并没有出现他的目标。
“他是……”谭臣的眉头皱了皱。
他该如何形容沈迭心和自己的关系?
对面在他沉默之际,忽然说出一个人名。
简单两个字犹如咒语,让谭臣瞬间醒悟过来。
“怎么可能是林听?林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谭臣语气笃定,来回寻找却不得目标让他眉头紧锁,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
“他就是我用来消遣的小玩意,你就按我说得去做,多余的事情不用在意。”
他在车上已经等了远超出他耐心的时间,可不仅电话不接,连人也没有出现。
谭臣咬牙打过去的最后一通电话也以无人接听告终。
“他妈的……”
鸣笛随着谭臣落下的拳头爆发。
尖锐地声音让车前不远的人顿在原地。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呆站在车前。
谭臣眉宇间沉积着浓浓地阴云,黑眸划过车前人的面容时,神色越发凉薄起来。
-
因为上午的工作和下午的课挨得很近,在两地奔波的时间挤走了沈迭心中午吃饭的机会,于是在放学之前的课程里,沈迭心的身体就已经通过头晕胃疼来提醒他注意健康。
出校门的鸣笛声刺得他本就涣散的心瞬间紧绷。
而从车上出现的人更是让他怔住了。
“……谭臣?”
“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
谭臣面带薄怒,目光像刀子一样剖析着沈迭心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沈迭心的茫然和无辜,他都看在眼里。
附近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谭臣不想和沈迭心在所以人面前废话,攥着沈迭心的手腕,迈步将他带上车。
车门“咚”一声关上,把沈迭心麻木迟钝的大脑猛地砸醒了。
“我没有,我没有再去Twilight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谭臣不让他去Twilight,他也的确没有去了。
“我换了一个新的——”
“谁让你来这的?!”
沈迭心的话被骤然打断。
“什么?”他怔怔地看着谭臣,“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谭臣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的胃里好像又把剪刀在搅,疼得他只能眯着眼辨别谭臣的表情。
谭臣的审视变得冷漠,他看着沈迭心,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找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上课。”沈迭心如实回答。
“上课?”谭臣根本没想过这个答案,嘴角勾起讥诮的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学校吗?撒谎也不打个草稿。”
沈迭心抿唇,从口袋里拿出薄薄的卡片,举到谭臣眼前。
校园卡上赫然印着沈迭心的名字。
照片采用大一时入学统一拍摄的证件照,那时沈迭心的头发还没这么长,微微弯起的眉眼除了干净,就是少年的青涩气息。
照片中漂亮眼睛中凝集着的明亮目光,现在却消散地无影无踪,只剩下疏远而灰败的冷淡。
谭臣皱眉,迟疑道:“你是华音大二的学生?”
沈迭心点了点头。
即便谭臣再不相信,但他就是靠着自己得到了华音的录取通知。
“我不是来这里找你的。”沈迭心说。
谭臣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也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
可他不仅对谭臣的了解几乎为零,也还记得谭臣冷冰冰地警告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没有谭臣的通知,他不能擅自找去。
绞痛从胃部扩散到整个小腹,沈迭心咬了咬下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能走了吗?”
他听了主管半小时的训话,才把因为上课耽误的半天兼职调去了晚上。
如果再迟到,怕是又要丢掉这份工作。
“这么多天没见我,你就这么着急要走?”谭臣用手抬起沈迭心的脸,“拿了钱就要跑?那我有权按照合同追回全款。”
“不是,我没有要跑。”刚才还低着头的沈迭心终于看向他,只是嘴唇有些苍白,“今晚能不能迟一点,我新找的西餐厅兼职要做到晚上九点。”
谭臣的拇指饶有兴致地在他嘴唇上碾压,指腹揉捏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粉色,像是被点触开的花,颤抖着花瓣招摇。
沈迭心感受到谭臣冷漠眼底下涌动的欲.望,不抱一丝希望地说:“我下班之后找你可以吗?我一定马上就去……但是南南……你能不能…”
“我记得,合同上写得很明白:你应该听我的话,怎么现在却是你在要求我一再妥协?”
五百四十万早就买断了沈迭心的所有。
这六个月里,沈迭心是谭臣专用的玩具,只有服从,没有反抗。
若不配合,谭臣随时可以收回这笔钱。
看清现实的沈迭心放下挣扎,认命地闭上眼。
车外下起细雨,斜飘地雨滴拍打车窗,敲得谭臣心乱如麻。
沈迭心无声地等待着,仿佛主动将自己献祭,以此来换短暂的安宁。
“我对强迫别人没兴趣。”
沈迭心下巴上那只手被收回了。
对上沈迭心惊讶的目光,谭臣淡淡地说:“既然你现在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
“我愿意,我愿意的。”
沈迭心急于证明自己,迫切地用身体靠近谭臣的胳膊。
这一刻,他全然放弃尊严,只为了取悦谭臣。
“钱还是好用啊。”谭臣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而冷淡。
当初那个直接转身离开的沈迭心,还是被钱变成了说脱就脱的荡.妇。
“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这些,你老实在家里等着我,我晚上去找你。”
敏感如沈迭心立刻就听出他言中的逐客之意。
刚打开车门,淅淅沥沥的雨被风垂在脸上。
沈迭心计算着赶去兼职的时间,咬咬牙,走进雨里。
后视镜中,沈迭心渐渐远去,单薄的背影仿佛雨中的蝴蝶,湿透了还要挣扎着飞翔。
有那么一瞬间,谭臣是想叫住沈迭心的。
他的车上有伞,他也可以送沈迭心过去。
但他生生按住了这些想法。
沉寂许久的手机终于响起铃声。
谭臣立刻收回自己注视着后视镜的目光,接起电话。
“林听,你到底在想什么?”
-
可能是有沈迭心陪伴,南南现在每天都要睡很久。
看着她抓着自己手指的小手,沈迭心在想南南现在是不是在补之前没睡好的觉。
他也许真的不是个好爸爸。
不仅没有给南南足够安逸的成长环境,连孩子每晚睡得不好都不知道……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透露了来者的心情。
沈迭心心中咯噔一声,把食指从南南手里轻轻抽出。
去开门之前,他没忘记把卧室的门紧紧关上。
谭臣今日似乎格外暴躁,一进门就将沈迭心按在墙上。
“洗完澡了?”
他的鼻子嗅着沈迭心身上沐浴露的气味,喷出的鼻息夹杂着酒精的气味。
“你这件睡衣可真够普通的……”
平平无奇的格子睡衣,倒真有些像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谭臣不知道沈迭心又要和自己玩什么,但他乐得配合。
他知道,为了钱,沈迭心一定会让他开心。
沈迭心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一整天都没消停过的胃部仍然在折腾,让他不得不加重呼吸来缓解这份疼痛。
谭臣擒着他的下巴,眼中翻涌着浓郁地占有欲。
但沈迭心低下眼,轻声哀求:“能不能去你家或者外面,南南还在屋里。”
说话时,沈迭心呼吸错乱着与谭臣鼻尖对着鼻尖,眼睫如蝶翼般颤抖。
谭臣心头的火无声高涨。
南南在家,那又怎样。
沈迭心总要习惯。
谭臣逼近沈迭心的唇,感受着他慌乱的鼻息。
深而急促的吻中,谭臣说:“那你就别出声。”
-
谭臣用手指不厌其烦地描摹着沈迭心背上蝴蝶的轮廓。
“叫我名字。”
“谭臣……”
“谭臣…”
沈迭心的声音伏在耳边也轻地像要飞走。
听到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谭臣心里有种畸.形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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