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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盛不说话，靠在围栏上，眼睛失神的望着下面，整个人都僵硬着。
“阿盛。”
高启强将手指伸到口袋里，他不想等了，他很是恐惧两点三十五分的到来，更恐惧他弟弟现在的所有行为，像是再提醒他，无论做什么，高启盛都会按照最后的结局坠落。
那枚清透的青色偏黄的戒指出现在他的手里，他牵起高启盛的手，呼吸有点颤抖的，往楼下望了一眼，他说了他要陪他的阿盛，无论发生什么，都陪着他的阿盛，若是命运的轨迹再来一次莫名其妙的重合，他想，他接受不了的。
高启强是根弹性很好的皮筋，大风大浪的都经历过，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弹性，失活如他，像是与高启盛共生一般，他再也无法接受，再也无法接受在十五年后再一次失去他弟弟。
这么久的时间，高启强像是将高启盛捧在心里养着的，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他弟弟身上，那里承载着高启强的血液与灵魂，或者说，那就是高启强的血液与灵魂，没有高启盛，他将会再死一次。
“阿盛，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
高启盛的眼睛不会眨了，只泛着那一点玉戒的倒影。
他甚至没有听清楚高启强说的什么，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枚玉戒。
“第一枚。”
高启强抬眼，听他弟弟说——这是我的第一枚戒指。
高启盛看着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眼里混着泪笑了出来，后退几步，那往下看的欲望越来越淡，他想，不能站在边缘处，因为戒指很脆弱，不小心掉下去就麻烦了。
“祈生。”
高启强摩擦着高启盛手上的戒指，扯出来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他说是祈生，求来的祈生。
“哥，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高启强本想说是，却见他弟弟的眼睛红的厉害，他突然就改了口——不，这是我送你的，信物。
“什么信物？”
高启强只是笑着没说话，信物就是这一世能找到他的阿盛，下一世也能，万万世都能找到他的阿盛。这就叫信物。
“哥，我要回家。”
“什么？”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高启盛莫名其妙着向往之欲终于消失殆尽，他仿佛现在才找回思想，环视着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红绸，高启盛的拇指摩挲着戒指，一头扎在高启强的怀里——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竟然有种要跳下去的冲动。
长久的没有得到回应，在高启盛要抬头的时候，才听见他哥那带着一点哽咽的声音——阿盛，我只有一枚玉戒，真的，我只求了一枚祈生。
这一瞬间，高启强那压了许久的惧意释放到了顶端，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或许在高启盛离开后，他逐渐成为了一具空壳，可他现在，身体里，实实在在的装着一套完整的血肉与灵魂，与高启盛共享的血肉与灵魂。
“哥......”
高启强将怀里的人搂紧，那再也存不住的泪顺着眼尾流的彻底，那是一滴苦泪，怨他先走十五年，又是一滴甜泪，庆幸他求了祈生。
——阿盛，生日快乐——
——哥，以后的生日，也都是我们——
——好——
高启强感觉那一点缠绕在他心头的东西终于飞走，他往外看。
红绸，张牙舞爪的红绸，再也不会飞扬了。
掌控与牢笼》番外4
秋末下的京海是最舒服的时候，不至于像冬天的湿冷，也不是夏天的闷热，而是水汽夹着一点凉爽的风，扑在脸上的感觉最为称心。
高启盛说想要去野炊的事情是突如其来的，他正坐在强盛科技的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给他推送的新闻——火种进山，牢底坐穿。
思考的时间没超过十秒钟，他就把地点定在了西二环的小山脚下，那里地势高风景好，是个野炊的好去处。他给高启强打去电话。
“哥，我想去吃烤肉。”
“好，晚上回家给你烤。”
“不是，我想去野炊，就在西二环那里，你还记得咱们有次从那里走，正巧赶上日落吗！”
正在开会的高启强摆手让下面的人先安静，他沉思一会——可以，不过哥哥在开会，等开完会陪你去买东西。
高启盛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才三点多，应声说好。他也没有等太长时间，时针刚刚指到四的时候，他哥就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看着他哥穿着黑色高领薄毛衣，配一件休闲西装，整个人舒适又自然，高启盛又重新把合上的抽屉拉开，拿了两个方形的包装袋，放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两个就够了，车里一次野外一次，就可以了。
他跟在高启强后面，一下电梯就看见了硬朗的越野车，很是宽敞的车型，他凑到高启强的耳边——哥，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什么？”
“车啊！这车够大。”
高启强扬眉，看他弟弟那副样子，他失笑，嘴上却依旧打着配合，回应这车确实不小。
不然怎么能装下五个人。
“小盛！”
唐小虎落下车窗，脸上带着墨镜，今天他开车。只是看着高启盛凝滞的神情慢慢浮现出怒气，他又把落下的车窗升了上去。有时候有些招呼可以不打，唐小虎想，有些野炊也可以不吃。
高启盛拽住高启强——哥，他怎么也在这里！
而高启强佯装不懂，可大庭广众下高启盛总不能一嗓子喊出来说我要跟我哥打野战但是有个烦人的唐小虎在！这不现实。高启盛登时就在心里给唐小虎画了一笔——也包括唐小龙。他不信唐小虎仔唐小龙能不在。
他怀疑还有那个一直不会消散的影子老默。
果不其然，打开车门，看到了正在往嘴里送甜点的唐小龙和闭目养神的老默。
“都在啊——”
高启盛的尾音拉得长，他环视了一下座椅，决定把唐小虎赶下来，他要跟他哥坐前面。唐小虎没意见，小高总给他开车他乐得清闲，除了高启盛开车有点猛以外。唐小虎和老默还好，多年没做快车的唐小龙要吐了——小盛啊，你开慢点，再给我甩出去——
高启强见状拍了拍高启盛的肩膀，高启盛才算是放过了后面的三个人。几人到地方后太阳还高高挂着，等扎起帐篷升好炭火后，太阳就落下很多了，橙红色的云和橙红色的炭火相映，高启盛靠在野营用的折叠椅上，手里拿着玻璃瓶装的气泡水，插着一根吸管，滋滋的往嘴里吸饮料。
一瓶饮料剩一半他就不想喝了，闻着身后传来的香味，他凑了上去。老默烤肉，高启强烤鱼，唐小虎负责张着嘴巴夸，唐小龙和他一样站在边上的等着吃。
“小龙哥，你会不会烤？”
唐小龙咽了一下口水——我不会，你会吗？
高启盛沉思几秒钟——我会煮疙瘩汤。
这句回答被唐小虎听见了，唐小虎张着嘴大笑，声音一点没收着——你那是疙瘩汤吗？你那是面条结成团——接到了高启盛的眼神，唐小虎把嘴巴闭上，忍着笑意，不再说话，只是肩膀的颤抖暴露了他此时忍着笑有多难受。
“吃吧。”
老默看着围在烤炉前面的三个人，刻意把炭火扇的更旺，很快就烤好了一些，再加上高启强手里那烤鱼的香味也飘了出来，高启盛勉为其难的没有为难唐小虎。但是他们也没有走开，好像围着烤炉吃更香。
“阿盛，去坐到那边，烤好了给你送过去。”
高启强牵过他弟弟的手，把人带到了上风向，不至于让他弟弟被烟熏的睁不开眼睛，可高启盛摇了摇头，把嘴里还有烫人的鱼肉咽下去——哥，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在街上吃东西，没地方坐的时候，都是站着的。
高启盛把鱼肚子上的肉捏起一点，放在他哥的嘴边，高启强就着这个姿势将肉吞进肚子里，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你买了一串糖葫芦，没吃几个就被一个捣蛋的孩子给撞个跟头，糖葫芦没法吃了，你哭了好久。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高启盛扶了扶眼镜，靠在他哥身上，看着越来越红的天。他们好像离得太阳很近，可他感受不到太阳的灼烧的热意，只有高启强身上被炭火熏烤的热意传到高启盛的心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已经看不见落日的美景，该烤的都烤好了，众人端着吃的围坐在桌边，面前都摆着些酒，度数也大都在七八度左右，喝不醉人。
在吃的过程中，唐小虎看着已经空出来的酒瓶，他说要不要玩游戏，紧接着高启盛扬眉，问不会又是真心话大冒险吧，上次过年的时候玩的这个游戏，他差点被揭了老底。
但是这次唐小虎却摇了摇头，他说咱们来玩我有你没有，一个人五个手指头，没有的就放下一个，五次机会用完后，就得惩罚喝酒或者唱歌了。
高启盛撇一撇嘴，立刻在心底罗列好了问题，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我先来！我卖过小灵通！
他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高启强，脸上的笑是得意掺杂着爱意，其他三人见状只好将手指落下一个，紧接着是坐在高启盛左手边的唐小虎。
“我嘴角有疤——”
于是高启强高启盛唐小虎剩下四个，唐小龙和老默只剩下三个。
下一个是坐在唐小虎左边的唐小龙，他思考了一下，实在是找不出有什么他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总不能说他以前当过市场管理员吧，那时候还总是找高启强的麻烦，唐小龙否了这个答案，看了看老默后他没办法，只能说——我坐过牢。
话音一落，场面有点安静，这件事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被唐小龙这么摆到台面上来说，好像也没那么说不出口，甚至带了几分幽默的色，高启强笑着又落下一根手指，现在大家又都成了三个了。
轮到老默说了，沉思很久，他看了看在坐的人——我有女儿。
“靠——”
唐小虎先吐出脏话来，这句话比老默说他杀过人给的伤害都大，算来算去，在坐的人除了高启盛以外也都三十开外了，除了老默竟然没有一个有孩子的。
于是除了老默以外其余人只剩下两个，他们看向高启强，高启强微微抿起嘴角——我的亲人和爱人是同一个人。
这一句话出来，高启盛难得的挠挠耳朵有点害羞，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害羞时刻，甚至感觉到心里火烧火燎的。也就是他才有这个反应，唐小虎当时便坐不住了，拿起一瓶酒就灌了个干净。
“我喝了，我接受惩罚。”
可高启盛却摇摇手指头。
“除了我和我哥你们都还剩一次机会，要是现在认输除了喝酒还得唱歌！”
“为什么！”
“因为你是半路认输的啊——就得唱歌！”
唐小虎嘴角一撇，他说唱就唱！唐小虎唱歌算不上多么好听，但是胜在声音有磁性，他清了清嗓子，靠在折叠椅上。
天色已经擦黑，烤炉里的木炭声好像还在，一点点秋末的虫仍旧发出声响，帐篷里亮着灯，听着唐小虎唱歌，安静，又温馨。
“不是为了什么回报，所以关怀，不是为了什么明天，所以期待，因为我是一个人，只能够对感觉坦白......”
唐小虎唱的是早些年他经常挂在嘴上的歌，这首曾经在大街小巷都放过的歌。他有在刻意唱给身后那两个经历过太多的人，他没有什么严肃的文学底蕴，这么多年，他看着高启强和高启盛的点点滴滴，每一段感情经历他都是最直接的旁观者，所以，他就只是觉得，因为爱，所以爱。
“因为爱，所以爱，温柔经不起安排，愉快那么快，不要等到互相伤害，因为爱，所以爱，感情不必拿来慷慨，谁也不用给我一个美好时代，我要你现在......”
唐小虎唱完后好像也没有人想要说什么，他们都靠在折叠椅上，抬头看着天越来越黑，忘记了从什么时候，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平静，没有那些打打杀杀，也没有那些一步踏错便坠入深渊的危险，有时想来也会怀念过往威风的样子，可看看身边的人——爱人共生死，兄弟情过命，这样的生活，他们好像也不想求什么。
“小虎哥。”
“嗯？”
“记得补给我一串糖葫芦。”
“嗯。”
高启盛说完后把头靠在了他哥的肩上，又拿起地上的酒，送到了嘴里，他想，只要有他哥，就一切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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